到底是哪裏疼,楊蟠也分辨不出,他隻覺得全身各處都疼的藥名,喘氣越來越困難。


    最終,楊蟠指了指肚子和胸口。


    肚子和胸口都疼。


    隻要涉及到人體器官,疼痛就不會那麽具體。


    “是摔到哪裏了?”楊老太爺已經著急問起來。


    楊茉搖頭,現在還是情況不明,她實在太懷念超聲波和放射診斷儀器了,不過沒有的情況下,就要徒手檢查。


    楊茉伸出手去拍楊蟠的胸前。


    楊老太爺看著驚訝,這是什麽診治方法,楊大小姐從過來到現在連蟠兒的脈也沒看過,就算是鄉下的郎中也是會先診脈的。


    “不要診脈嗎?你這是做什麽?”楊老太爺喋喋不休。


    楊茉停下來看向楊老太爺,“要望聞問切才能斷定是哪裏損傷,老太爺在這裏我不能安心診治,老太爺還是去側室裏等吧!”


    楊老太爺見楊茉直起身子一副要等的模樣,隻好讓丫環攙扶著出了屋子。


    楊茉低下頭來重新叩診,現在這是鑒別胸腹器官病患最好的方法。


    嘉怡郡主悄悄地在門口看了一眼,楊大小姐好像束手無策的模樣,隻是看著楊少爺,偶爾碰觸一下,連診脈都沒有。


    楊大小姐就是這樣給人治病的?嘉怡郡主覺得好奇又有些失望,轉身走開幾步,嘉怡郡主身邊的媽媽低聲道:“郡主已經幫了楊大小姐,也該回去了,一會兒郎中都來了,少不了要亂起來。”


    嘉怡郡主似笑非笑,“要不是那位祖宗發話,我說什麽也不肯來,既然來了就看清楚,楊大小姐到底有什麽特別。”雖然楊大小姐剛才在眾人麵前拒婚、離開常家的舉動讓她十分驚訝。可是年紀輕輕真的醫術了得?


    嘉怡郡主說完話剛要拿起茶來喝,門口進來兩個人,一個背著藥箱的郎中,另一個黝黑的臉上滿是胡須,乍一看去讓人覺得有些駭人。


    可是看到那個臉孔,嘉怡郡主忽然笑了,真是亂來,竟然將自己折騰成這幅模樣。


    眼看著常家下人將兩人進了內室,嘉怡郡主笑道:“好了,回去吧!這裏用不著我們了。”


    ……


    沈微言走進屋看到楊大小姐在按壓病患的肚子。手指一寸寸地挪動著,沈微言連聲音也不敢發出來,走過去仔細地看。


    每一次見到楊大小姐,都會看到她不同的辨診方法。


    “勒死我了。”床上的楊蟠忽然大喊,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捧住腹部,張嘴嘔吐起來。


    多虧旁邊伺候的丫鬟反應快,連忙拿起了痰盂,才沒有讓嘔吐物噴的到處都是。


    這樣嘔吐首先懷疑是腹部髒器的問題。可是楊蟠卻又喘息急促,胸口憋悶。


    楊蟠哀嚎聲刺耳,每嘔一口,都仿佛被刀紮了般。終於將胃裏的食物吐盡才重新躺下,這時卻比剛才症狀更重。


    沈微言上前診脈,楊茉去看痰盂裏的嘔吐物,大多都是肉塊。


    楊茉看向春和。“去問問楊老太爺,楊少爺平時有沒有什麽病症?”


    春和應了一聲忙出去,片刻功夫去而複返。“楊老太爺說,楊少爺若是吃多了東西會肚子疼。”


    服用大量食物後腹痛,楊茉伸手去按楊蟠的胃部,楊蟠沒有特別的反應。楊茉將手向上移再按下去,楊蟠叫起來。


    這就是觸痛點。


    楊茉鬆開手,楊蟠又是一聲慘叫。


    楊茉將暴飲暴食之後發作,伴隨著嘔吐和胰腺區疼痛,疼痛部位明顯的發硬,首先要考慮急性胰腺炎。


    楊蟠吃了大量的食物,刺激胃酸、胰液分泌過多,誘發急性胰腺炎。


    這種情況要減少胰腺分泌,最好的方法就是做胃腸減壓,將胃裏多於的食物殘渣和氣體吸出,免得胰腺分泌旺盛病情嚴重會自身消化。


    沈微言連開方子都忘記了,而是抬起頭看楊茉,“脈象是洪脈。”


    這些日子楊茉一直在研習中醫,洪脈主熱症,楊蟠雖然沒有體溫升高,卻是麵色潮紅,表情痛苦,楊茉也過去試著診脈,脈速很快,洪脈不隻是診斷熱症,還有一種情形,是邪盛正衰之危象。


    例如……失血症狀。


    不是常家請來的郎中不肯開方子,楊蟠確實病的很重。


    如果是胰腺出血會引起腹膜炎,腹部肌肉緊張,摸起來會更硬,可是楊蟠顯然還沒有達到這樣的情況,楊茉閉上眼睛慢慢穩住心神,一定還是有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沈微言從來沒見過楊大小姐這樣緊張,麵對楊梅瘡和瘧症,都是十分自信,這一次的病例難不成比那些病還要厲害?


    楊茉伸出手來重新檢查楊蟠。


    外麵已經議論紛紛,常家請來的郎中都在外麵等著進屋來給楊蟠診治。


    過了一會兒,眾人看到楊大小姐從內室裏出來,徑直走向楊老太爺。


    楊老太爺哆嗦著手,眼巴巴地看著楊茉,“能不能治好?”


    楊茉抿起嘴唇搖搖頭,“不能肯定。”


    楊老太爺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周圍說話的聲音也忽然大起來,郎中們邊說邊搖頭。


    “就算是有名的郎中也有善治的病症。”


    “這次看來是不行了。”


    楊老太爺頓時哭起來,“我孫兒在家中尚沒有什麽病,怎麽……怎麽……”


    楊茉冷靜地對上楊老太爺的眼睛,“楊蟠沒有外傷,但是有內出血,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治好,如果老太爺肯讓我治,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內出血。楊老太爺睜大了眼睛。


    這是楊茉又仔細診斷的結果,急性胰腺炎雖然嚴重,卻還不至於立即就要了楊蟠的命,現在要緊的是楊蟠肋骨骨折,刺傷了肺髒,引起內出血。


    楊老太爺拚命地搖頭,仿佛不肯相信的模樣,半晌才抬起頭看楊茉。“那要怎麽治?”


    楊茉表情十分的堅定,“要在身上開一個口子,將血放出來,否則楊少爺會溺死。”肺髒出血太多,會將整個胸腔灌滿,會讓肺萎縮呼吸窘迫,和溺水是一個道理。


    楊老太爺聽到楊茉的話瞪大了眼睛,從來沒聽說過,治傷要在身上開個口子,難道這是京城郎中用的新法子。楊老太爺想著看去向旁邊的郎中,那些郎中臉上也滿是詫異的表情。


    “楊大小姐要給開個口子?”


    “這是什麽治法?”


    “有傷治還治不過來,竟然還要開個口子。”


    聽到這些話,楊老太爺搖頭,“你這是要救人還是害人?你……醫術不精……我……不用你。”說著撇開楊茉,看向屋子裏其他郎中,“請各位郎中去給我孫兒診治。”


    郎中們看了一眼旁邊的楊大小姐,然後陸續進去內室。


    沈微言想要勸說楊老太爺,側頭看向楊大小姐。楊大小姐安靜地站在一旁,陽光落在她臉上仿佛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沈郎中。”


    清澈的聲音讓沈微言頓時回過神來,忙從楊大小姐身上別開眼睛,半晌才發覺。叫他的正是楊大小姐。


    “準備一斷手指粗的竹竿,和柔軟的布巾一起放進穿心蓮水中煮好。”


    布巾和竹竿,沈微言記好忙出屋去安排。


    楊茉看向窗外,一旦發生血胸。不論用什麽手段,都要將胸腔開口和外界相連,排出多於的血液。


    這是現代醫療基本的知識。可是用在古代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她將治療方法說給楊老太爺時,就知道楊老太爺不會同意。


    楊蟠這樣的情況,如果不排血是必死無疑,可就算排血,她也不會外科縫合,要怎麽將血止住?她並沒有把握,這不像是麵對瘧疾和楊梅瘡能給她思量的時間,內出血是急症,情況瞬息萬變。


    可是就因為這樣,她就要袖手旁觀?


    常大太太將楊蟠的情形說給常老夫人,“茉蘭看了之後,說要在楊少爺身上開個口子。”


    常老夫人麵露驚訝,“這孩子到底要做什麽?”


    楊茉蘭自從開始醫病,做了多少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這次更加荒唐起來。


    常老夫人想了想剛要接著說話,門外就傳來一陣哭泣的聲音。


    常大太太打開隔扇出去查看,常亦宛站在外麵拿帕子擦眼淚。


    “這是怎麽了?”常大太太皺起眉頭問過去。


    常亦宛滿臉淚痕,在母親麵前搖頭不肯說。


    常大太太隻得將常亦宛帶去內室裏。


    屋子裏沒有了別人,常亦宛才斷斷續續地道:“我……丟了玉佩……那是從小就戴著的,誰都識得。”


    常大太太了解女兒,光是丟了玉佩,不可能這樣驚慌,好像天塌下來一般。


    “到底怎麽回事?要跟我說實話。u看書 .ukanshu.om ”常大太太壓低了聲音。


    常亦宛被戳中了痛處,哭得更加厲害,“是我……是那楊蟠……她欺負我……我才推了他一把,我的玉佩說不定是被他拿去了……可怎麽辦啊?他出去亂說,我的名聲就要毀了啊。”


    常大太太不禁怔住,臉色霎時變得十分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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