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明白過來的反而是阿草,抓了筷子,端起一個麵碗就往嘴裏扒拉,眼淚珠子卻成串兒的往碗裏掉。


    小妹妹最不喜歡看到哭哭啼啼耽誤事兒了,阿草了解。


    “吃飽了,我去祠堂問問審出啥結果了沒有——”。


    阿草嘴裏還塞著一口麵,就急忙忙奔了出去。


    夜兒還深著呢,陳大川夫妻兩個也丟了麵碗,把家裏都交給王老爺子,緊跑幾步跟隨在閨女身後。


    祠堂那邊燈火通明,陳大江兩口子就蹲在院門外瑟瑟發抖,雖然已經鬆了綁,也沒人再理會他們,到底掛記著閨女,或者是惦記著親娘……


    偶爾傳出來的幾聲尖利的慘叫,足以讓這夫妻二人心驚膽戰,又不敢拍門打擾審訊。


    守門的衙差臉色可不好看,能不理會這夫妻倆就夠寬宏大量的了。


    見到黑暗裏跑來的二弟家三口,陳大江立刻就漲了精神,忽然竄出來抱住了陳大川的兩條大腿。


    “老二你進去說說情兒,把花兒放出來吧!孩子還小,不知道她奶做的事兒不對,閨女家家的,再多呆一會兒,名聲可就全毀幹淨了,以後可怎麽說親啊——”!


    王氏的大腿也有作用,大江媳婦隨後也是一把摟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求:“秀娥啊,當初在老宅兒,我們兩口子可沒多欺負你們,你被攆出去,我從娘家帶回來的點米麵可也給你家送去了,你不能眼看著花兒受苦,見死不救啊!”


    隻可惜王氏此刻一顆心全在祠堂裏麵。大哥大嫂著急花兒,她更著急阿珠不是?


    “阿珠——你不會有事兒的,不會被藥傻的——”,王氏嘴裏輕聲嘟囔著這些話,根本不去留意是誰阻攔了她的道路。雙手力大無窮,奮力扒拉下去大嫂的摟抱,繼續往宗祠大門衝。


    陳大川就沒這麽幸運了,大江那倆胳膊跟鐵鑄的似的,根本掰扯不開……


    好在二姑娘**慣了,自己“騰騰騰”跑到了守衛麵前。揚聲問道:“天賜叔叔審完了嗎?有結果了嗎?”


    還沒等守衛回答,院子裏麵傳出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宗祠大門從裏打開,李千總父子一前一後走出。


    身後,是一眾手下。還拖拉著兩個已經失去站立能力的婦人。


    王氏的身子忽然如一頭猛獸下山,頭一低,直衝著當先那個被拖拉著的婦人衝過去。


    “還我阿珠!你還我阿珠!”


    即便是這婦人披頭散發形同鬼魅,身上也是血跡斑斑散發著臭味血腥味兒,王氏依然能一眼辨認出來,這就是欺淩她們母女多年的“婆婆”——


    陳老太太連睜開眼皮的勁兒都沒有了,這兩天裝病躺炕上,自然不能大吃二喝。又被折騰了半宿兒,還上了刑,後背上挨了十幾棍子才完全招認的。現在火燒火燎的疼……


    還不如一開始就全說了呢!


    這種狀態下,自然,陳老太太沒有搭理王氏的心思,可惜王氏卻認準了她,拖拉她的兩個衙差也不知道攔阻,那個千總更是不理會。


    想繼續裝死?王氏早不是當初那個挨打受罵忍氣吞聲的小媳婦了。拽著陳老太太的肩膀頭搖晃質問,卻得不到回答。立刻改換了方式,雙手一左一右扯開陳老太太的頭發。逼著滿臉狼狽的“婆婆”麵對自己。


    “你說啊!你把我家阿珠給拐到哪裏去了?”


    別看剛才在衙差的棍棒麵前陳老太太失了威風,麵對王氏秀娥,她還真沒慫過……


    被搖晃撕扯的煩了,陳老太太驟然張嘴,狠狠噴了一口血痰到王氏臉上,惡聲罵道:“就一個賠錢貨,還一個個的拿她當寶兒?占了我老陳家的福氣,阻了我孫子孫女的前程,賣了她還是輕的!我是她親奶奶,宰了她也是正該的!”


    這句狠話說完,倒是痛快了,沒料想腦後麵一股風聲,一記悶棍抽來……


    幸幸好,這個時候,王氏也發威了,根本不理會臉上被噴的血痰,口裏發出野獸受傷的嘶鳴,雙手奮力往下一拽:“嗷——”!


    兩大綹花白的頭發,全部陣亡,陳老太太的腦袋被拽的狠狠往下一低,才算是躲過了腦後麵那一記致命的悶棍。


    不過,原本就血跡斑斑的後背,現在可躲不過去了,以至於,陳老太太竟然沒有機會感受一下前半部分頭發被連根揪下去是滋味兒,全部的神經都去體會後背的痛感了……


    李千總喊停,衙差們這才拉住了野獸般抓著兩手長頭發低叫的王氏,和掄著棍子猶不解恨的二姑娘阿草。


    即便這婦人該死,也不能死在兒媳婦或者親孫女手底下吧?


    其實活該陳老太太倒黴,遇到了阿珠人緣好,人販子們還跟上次歡兒被綁架拐賣有關係,這才被拾掇的狠了些。


    如果隻是普通百姓家的普通女娃兒,被親奶奶做主給賣掉了,或許隻得到幾聲唾罵就可以了結,根本進不了鎮衙門受審。


    陳大川這會子更加走不動路了,因為被王氏甩開的大嫂子,現在也玩了命兒的跟丈夫聚在一起,專門對付他一個。


    現在,李千總走到了陳大川跟前兒,還沒組織好自己的語言跟“兄弟”說清楚形勢,就聽到了這位實誠“兄弟”被逼無奈的求肯:“放——放了花兒吧!”


    還是個小孩子呢,比阿蘭大不了幾歲……


    陳大江夫妻兩個立刻丟開了陳大川的大腿小腿兒,轉而對李千總磕頭:“大人饒命!饒了小女這一次,以後再不敢了——”!


    這會兒,花兒還死屍般的沒蘇醒呢,可不是遭了刑罰,是當麵看著陳老太太被打棍子,給嚇昏了。


    李千總擺手,一個肉布袋被丟到陳大江夫妻臉前,兩口子千恩萬謝,背起閨女就要離開。


    “老大——”!從痛楚中剛剛鎮靜下來的陳老太太,爆發出一聲絕望的呐喊,老二那個狼心狗肺的不管親娘了,難道老大也黑了心肝?隻顧得上自家閨女,完全不理會親娘的安危了?


    陳大江背著花兒的身子,踉蹌了一下,本欲回頭,胳膊裏側的軟肉卻被媳婦狠狠擰了一圈兒,於是,竟然——悶著頭——大快步的走進了黑暗裏……


    這是真的拋棄了親娘啊!陳老太太全身跟被抽走了骨頭似的,軟塌塌往地上萎頓,喉嚨裏的哭聲嘶啞又蒼老:“我這是做的什麽孽啊?老二,你可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老天拔地的把你養活大,現在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娘被打,我這是馬上就得被打死了啊——”!


    一團破布,再次塞進陳老太太的嘴裏,實在是太聒噪了,衙差們早煩了。


    陳大川此刻抖如篩糠,王氏和阿草互相攙扶著,也忍不住渾身打顫,因為,李千總的話,太過殘酷……


    陳老太太的交待總結起來,就是人販子們計劃把阿珠賣到江南去,據說那邊流行打小豢養一種俗稱“瘦馬”的女孩兒,專人調教各種不入流的技能,養到十幾歲,就可以轉手再賣入達官貴族後院或者青*樓妓*館,說白了就是做“玩物”。


    阿珠雖然模樣不算美麗,但是年齡小,以後有發展空間,何況她的皮膚白的跟瓷器一樣,再加上陳老太太還白送十兩銀子,又能替兄弟報仇,這群人販子就下了手。


    “其實——我估計——那些人也舍不得真把阿珠藥傻了,畢竟——傻了,他們也賣不上價兒去——”,李千總這話說得辛澀,自己也為難的不行。


    在宗祠裏一直跟個隱身人似的裏正,此刻也擠上來勸慰陳大川:“阿珠是受蛇大仙福佑的孩子,不會有事兒的,你們也別慌——”。


    “去江南——我們去江南找阿珠——”,陳大川的眼淚終於掉出來,自己伸袖子抹去了,攙扶起妻子,扭身往回走。


    “嗚嗚嗚嗚——”,陳老太太還在做垂死掙紮,還在希冀著兒子的孝心爆發,回頭解救她。


    隻可惜,在聽到李千總安排“把這黑心的婆子送去鎮衙門大牢!”的時候,那個已經傷透了心的二兒子,根本沒有停留。


    幹將此時已經整肅出十人小隊,跟父親告別,uu看書ww.uukans跨上馬背。


    “大川叔,我們會去到江南的路上追蹤,現在,需要備足幹糧和水,再把馬匹喂飽,帶上黃金蟒……”。


    少年郎的聲音,在夜色裏傳出很遠。


    小黃修整的也差不多了,尋找阿珠還要依靠它跟那兩個尖鼻子的龍鯉,幹將又準備了一輛馬車,可以容黃金蟒稍作休息。


    已經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幹將卻不敢再耽誤時間,王氏帶著還沒離開的二大娘她們在灶房擀大餅,收拾容易攜帶的食物和水,盡管身子依然有些顫抖,卻沒有耽誤事兒。


    陳大川給自己帶了幾件衣裳,執意要求跟著前去,他是當爹的,怎麽可以留在家裏讓別人辛苦奔波呢?


    阿草再次憎恨自己年紀小,還是個女娃兒,不能也跟著一起追蹤賊匪解救妹妹,隻能從後院狠狠的抓了一籠子母雞,硬是塞到了馬車上。(未完待續)


    ps:感謝老朋友淡雨思涵的打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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