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事兒也欠抽,阿蘭阿草到了磨坊上碾米,得到了大家夥的幫助,總算是把米粒兒從穀穗上剝下來,再碾去殼兒。


    可磨坊主還得收工錢呢!這倆丫頭可不敢偷拿家裏的銅板。


    第一次出門子做正經事兒的阿蘭,很局促的跟磨坊主說定,隔個幾天,一準兒把錢給送來,家裏還有要脫殼的米呢,不急。


    其實人家磨坊主大清早登門,真心不是來討要欠款的。


    “大川兄弟,前兒個孩子們去我那裏磨米,這不是漏到溝槽裏——嗬嗬——幾粒兒嘛,家裏婆娘會過日子,就掃巴掃巴——嗬嗬——跟家裏的新米一塊兒煮了喝,結果——你猜咋地?這就大人孩子都惦記上了,說是賊好吃呢!這不——非逼著我啊,上門來討要點您家的新米,嘿嘿——價錢好說,好說……”。


    四個孩子當即麵無人色,模樣更難看的還是王氏和陳大川,第一個反應,就是跑後院查看那叢新粟米棵子被禍害了沒有。


    王氏跑進屋子裏,關了門,竟然站到炕頭上蹺著腳尖往天上望,可憐見兒的!這夫妻兩個也不怕出危險,在兩道房梁上搭了個閣樓,專門在裏麵收藏“寶貝”。


    磨坊主也是陳家族人,名叫陳大光,此刻完全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怎麽自己說了一番話之後,這公母兩個就撩開腿跑了……


    阿珠看看已經嚇傻了的姐姐們,決定孤身上陣抵擋一下外來的侵略者。


    “啊啊——磨磨——磨”。


    事實證明,在沒有一個得力的翻譯之前,小豆丁跟不熟悉的人交流更加費勁兒。


    不過。有個娃兒搭訕,總比沒人理會要強。


    陳大光很給麵子的“雞跟鴨講”,自己分析著小豆丁的語言內容,然後按照自己的思路解釋一番,沿著一條極度錯誤的道路說下去……


    姐是來指責你的。怎麽你還得意上了?


    難不成全村人都去你家磨米磨麵,你家的磨盤漏槽裏全都“雁過拔毛”,自家留下點“紀念品”?


    你留些也就留些了,“悶聲發大財”不是最高的經商境界嗎?怎麽可以再得了便宜賣乖,跑人家裏來顯擺,同時捅漏了人家的秘密?


    “你家這米是真香。嘖嘖——大川啊,咱們不是外人,你這米也得給我留些種兒……”。


    看到陳大川黑著臉從後院出來,還順手關緊了小側門,陳大光就熄了去後麵瞧瞧的心思。大川多加了一道側門,那就是不喜歡別人進去,該不是蛇大仙就在裏麵壓陣呢吧?


    這家的日子真的過好了,灶房裏還傳出來燉肉的香味兒,大早上的,就吃這麽油腥大的東西,太敗家啦!


    王氏從正屋裏出來,給男人擺擺手。那意思就是,孩子們沒動裏麵的“寶貝”……


    陳大川的模樣就好看些,拱著手跟陳大光寒暄:“那個——其實——我們家——就那麽多好粟米——孩子們分辨不出來。把要留種兒的米——給拿錯了,哎!你也別笑,我昨兒個就吃了這好米種兒熬的粥,隻覺得香,卻沒料想得到——”。


    大川不傻,知道護著自家的秘密。最關鍵的是,陳大光這廝兩口子開著磨坊。在陳家村是出了名的倆大嘴巴,偏偏磨坊又是人流集中的地方。東家長西家短的道道兒,就幾乎全是從那裏麵加工發酵過的……


    想要達到“悶聲發大財”的境界,目前有點難。


    果然,好不容易才打發走了眼珠子賊溜溜的陳大光,沒到黃昏,陳大川跟王氏還在荒地勞作沒回來,家裏就有了新動靜。


    老宅兒那邊的“親人們”,找上門來了!


    上次“溫鍋”前,被小黃收拾的嚇破了膽兒的陳家老太太一行,很是老實了些日子,幾個月下來都沒啥大動作,今天終於卷土重來了。


    “啪啪啪——”的擊打院門的聲音,伴隨著江氏的尖細嗓門兒:“二哥二嫂,咱娘來了,快開門!”


    阿蘭開始渾身打擺子,大姑娘在老宅兒住的時間最長,心理陰影最深重,現在過上了正常日子以後,猛不丁再回想到過去的環境,更加承受不住。


    還是阿草丫頭冷靜,號稱陳家第一號伶俐的嘛,對自己的要求很高。


    先把後院的側門關嚴實,上了鎖。


    再跑灶房,門上沒鎖,薅出一根幹樹枝子插進門栓。


    爹娘的屋子也是危險地兒,終於找回理智的阿蘭已經哆哆嗦嗦的鎖上了……


    窮慣了,遇到危險首先想到的是糧食吃食藏好沒有,自己的安全問題倒是想不起來。


    院門外的議論聲壓得低低的:“娘,不會——那蛇大仙還在他家呢吧?”


    “怎麽可能?任再粗實的長蟲,入了冬都得挺死狗,馬上進臘月門兒,這會兒指不定貓哪兒睡覺去了呢!砸門!使勁兒砸!”


    終於又聽到陳老太太陰測測的聲音,能讓人骨頭縫兒裏都結出冰塊兒來……


    江氏有了底氣,嗓門拔高:“阿蘭死丫頭,我知道你指定在家,趕緊給你奶開門,要不然,小心你的皮!”


    阿蘭的“皮”確實得小心,在老宅兒那邊被掐幾把撓幾下是經常的事兒,最近過的舒坦,經常用泉水沐浴,“皮”上的瘢痕清淺了不少,可不能再添新的傷疤了。


    阿穗竟然開始變身成妹妹的跟屁蟲,手拽著阿珠的衣襟,跟著三足爬行……


    最伶俐的阿草同學,手裏抓了一根幹樹枝,就再也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


    很明顯,院門的“待遇”得到了提高,從被手掌拍擊,演變成幾個腳丫子在踹,力氣還不小。


    沒頭蒼蠅似的阿蘭阿草,多希望可以讓院門多替她們阻擋一會兒,根據有生以來的經驗判定,隻要開了門,自己肯定落不到好,打一頓都是輕的,這家裏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些許財富,肯定要易主。


    然而,現實永遠比理想的境界殘酷。


    院門,很不夠意思的,崩潰了……


    幾十隻母雞驚慌失措的瘋跑,“咯咯噠——咯咯噠——”,不知道是下了蛋報功呢,還是發出求救的信號。


    伶俐的阿草想到了灶房和後院,卻忘記了這幾十隻雞祖宗,也很容易被人覬覦。


    “哈哈——娘,我就說他們家裏現在吃香的喝辣的了吧?瞧瞧,這麽多母雞下蛋,一天一隻下一個蛋,就能得四五十個,可二哥他上次就隻給您送了二十個雞蛋,黑心哪!”


    江氏唾沫星子亂飛,連比劃帶廢話滿顯著她了。


    陳大海竟然也跟在後麵給他娘“護駕”,轉悠著眼珠子四處踅摸:“二哥昨兒個送去的鮮菜是從哪兒得的?前院裏沒種啊?”


    難不成,這段時間,陳大川一直背著這母女五人,自己個老是偷偷往老宅兒送孝敬?


    “甭眼皮子淺,淨看些上不了台麵的!去找找,看老二是不是黑了心,自己悶著吃豬肉,這要是被我坐實了,哼!那賊廝婆娘——我非撕爛了她的皮不可!生不出帶把兒的小子來,還敢挑唆的我兒跟我不貼心?”


    陳老太太旁若無人的往井台子邊上的木墩子上一坐,指揮著兩個“狗腿子”去四處翻檢。


    阿蘭早成一灘爛泥了,攔在阿珠阿穗身前抖如篩糠,連半個字都蹦不出來。


    手裏有武器的阿草情況略好些,牙齒打著戰,到底說了一句話:“奶——叔——嬸兒——坐——坐坐——”。


    笑話,人家是來你家坐著玩的嗎?當你們家木墩子多舒服還是咋滴?


    都怨這段日子過的太素淨,家裏的灶房都沒裝上鎖,大海一隻手使勁兒,連幹樹枝都懶得往外抽,推推就折了。


    “有肉!娘啊——真的有肉啊!我二哥——他黑了心哩!”大海歡呼跳躍起來,沒舍得把罪狀從灶房裏請出來,因為,太多了,根本拿不動!


    整整半扇野豬肉,抹了鹽吊在房梁上,恰恰好懸於灶台上方,這是要做成熏肉的勁兒頭。


    還有,還有——矮墩墩的一個木櫥櫃,打開來裏麵也是肉,一盆子大骨頭在白色的浮油裏麵嶄露頭角。


    更甭說那兩個在陳家村引起過爭議的兩個大號油罐子,u看書 .uknsh也是滿滿當當的大油啊!


    米缸子也是滿的,黃燦燦的小米、雪白的麥子麵兒,糙米雜糧也有兩大缸,這兩大缸可不含糊,是用的特大號的水缸!


    連醃漬的鹹菜都論缸來做的,各種菜秧子蘿卜纓子還水靈靈的呢,尤其是當陳老太太親自動手,在最裏麵的鹹菜缸裏翻檢出了整整一缸的鹹雞蛋,這——這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陳老太太大放悲聲,自己辛苦煎熬了一輩子,灶房裏麵就沒放置過這麽多敗家的東西,這老臉可怎麽掛得住噢——


    更甭說江氏一路小跑著來告白,正屋和後院都緊緊的鎖著,根本進不去,那豈不是說明,裏麵藏著更多的好東西不敢往外露?


    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老二,這真真是黑了心肝啊!不處置他,不行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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