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許久未用,積了很多灰塵。段勇源跟段祥合力將石磨抬到井邊,一個人用水衝,一個人那布跟刷子洗。


    香芹給辣椒去完尾之後,便將簸箕放到太陽地裏晾去了。


    她去廚房,去看香椿熬煮的咋樣。


    因為一直是用小火煮,加上段文一直不斷地拿勺子順時針攪鍋,鍋裏的水是開了,沸騰的動靜卻還沒有從鍋裏冒出的蒸汽大。


    熬了差不多一個鍾頭,鍋裏原本清澈的水漸漸融入了香椿的汁液,變成了濃鬱的湖綠色,使得這一鍋的香椿,看上去就像是熬爛的綠豆沙粥。


    “順子,行了,不添柴火了。”香芹估摸著熬得差不多,便對坐灶台跟前的段成順笑道。


    被她溫柔的笑顏晃得恍惚了一陣,段成順局促的低下頭去,無措得盯著灶洞裏的火苗。


    見段成順沒理人,段文估計是這孩子沒跟香芹見過麵,有點怯生了。


    “成順,不添柴了。”段文重複了一遍香芹的意思。


    段成順這才抬頭應了一聲,“哎!”


    段文停止了攪鍋,扭頭看著香芹,“這咋弄,要不要盛出來?”


    “先就這樣放鍋裏晾著,等不燙的時候再濾出來。”


    一聽要過濾香椿,段文就知道該用到啥工具,無非就是容器跟濾巾。


    他四下在南院找了找,發現盆子都不咋夠用了,就決定回小院兒一趟。


    在路上的時候,他聽到成順娘走街串巷一直“成順成順”的喊,估計是叫孩子回家吃飯的。看這天兒也不早了,日頭還在西山撐著,眼看最後一片的火紅色雲彩也漸漸變淡暗了。


    段文沒理那貪得無厭的女人,徑直往小院兒去了。


    小院兒,竇氏熬了一鍋麵糊湯,做了一道清炒豆角,買回來的六個大饅頭在案板上擱著。而段秋萍依舊披著褂子,在床上坐著。


    這都在床上坐一天了,也不嫌屁股硌得慌!


    一看到段秋萍沒病裝病的樣子,段文就氣不打一處來。


    無論咋說段秋萍,她從來學不到教訓,難不成段文也要跟李老三那樣對她動手施暴,她才長點兒記性?


    可段秋萍畢竟三四十的人了,她情願挨打,段文還不好意思動那個手!


    段文背著手,對床上的段秋萍喝了一句,“還在床上臥著呐,你娘做飯,你還不下來搭把手?”


    段秋萍把包藥的白紙折了又折,折得工工整整的捏在手裏,“叫香芹回來……”


    “香芹在南院都忙翻天了,你以為你是家裏老幾啊,香芹是你閨女,又不是你傭人,你成天使喚她給你做這做那。這麽大個人了,老爹老娘養著你,閨女伺候著你,你拍拍你自己的臉,覺得臊不臊!”


    饒是段文說破嗓子有啥用,段秋萍坐在床上,依舊低著頭紋絲不動。


    她害怕得不敢看段文的臉色,心裏卻是一點兒慚愧都沒有。


    大約是受段文的感染,竇氏也心煩氣躁起來,“你老娘我忙活了一輩子,也沒那個坐吃享福的命。這倒好,生養了個啥也指望不上的缺心眼兒!”


    段文平複了下心情,走到床邊。


    段秋萍以為他要動手打人,不由得瑟著身子,往床角縮了縮。


    段文對她似笑非笑的“哼哼”了兩聲,然後蹲下身來鑽到床底下,把兩個大小模樣一樣的塑料盆子夠了出來。


    這兩個塑料盆子雖然看上去很新,卻一直沒用,上頭落滿了灰塵。


    臨走去南院之前,段文對竇氏說:“南院的鍋一直占著,沒法做飯,你去多買幾個饅頭,再炒倆菜,待會兒都送南院去。”


    段文到南院去了,竇氏拿了錢出去買饅頭,段秋萍坐不住了。


    她剛聽段文嘴裏的意思,他們好像不在這小院兒吃飯了,要把飯送到南院去呢。


    段秋萍趕緊翻身下床,速速給自己盛了一碗稀飯,匆匆忙忙扒了一些豆角,慌慌張張的吃起來。


    段文到了南院,見段成順還在,就說:“成順,你娘叫你回家吃飯呢。”


    “哎,那我回去了。”段成順走到門口,又跑了回來,“祥子叔,秋荷寒假過年回不回來?”


    段祥一怔,漸漸的瞪大眼睛,這小子該不會對他妹妹有非分之想吧?


    他還沒談情說愛呢,這倆小娃娃才多大點兒,早早就趕在他前頭了?


    段祥越想越氣,“她回不回來跟你有啥關係?”


    段成順垂頭喪氣,正要走時,聽香芹喊了句,“順子,明兒下午還來啊。”


    段成順倒是想來,看了看段祥的臉色,心裏覺得還是算了。他也沒給香芹回話,就這麽走了。


    段文把盆子遞給段勇源,剛聽香芹對段成順說的話,想起來一件事兒,“明兒有集吧,早上都集裏轉轉,看看有啥要買的。”


    香芹正有此意,既然段文提出來了,她也不便再多說啥。


    石磨被洗了出來,也擦了幹。幹辣椒上的水煮也晾沒了,就用石磨碾成了粉出來。


    第一回碾出來的辣椒麵有些糙,香芹看著不大中意,就跟段祥又碾了兩遍。


    辣椒麵磨出來之後,u看書 ww.uukanshu.om 竇氏把稀飯連鍋端了來。


    香芹又去小院兒幫著把碗筷跟菜都端了來,一家人留了段祥一塊兒在南院裏熱熱鬧鬧的吃開來。


    段勇源盛了一碗稀飯,扒了點兒菜,給堂屋裏的薛丹鳳送了去。


    香芹草草吃了飯,去看廚房裏熬的香椿晾的差不多,反正溫度是不燙手了。


    她將段文準備好的盆子擱在灶台上,盛了兩勺香椿裹到洗幹淨的濾巾裏,就跟擰濕毛巾一樣,把綠色濃稠的香椿汁擰到了盆裏,直到再也擰不出一滴液體才罷手。


    香芹並沒有將那些被榨幹的香椿碎葉丟掉,放一個碗裏用鹽巴和香油拌了拌,給院子裏還在喝湯的幾位端了去。


    段祥率先夾了一筷子拌香椿放到嘴裏,嚼出滿口香澀,並沒他想象中的那樣苦,大約是被鹽和香油中和了味道。


    “這是鍋裏煮過的香椿吧!”段祥禁不住多夾了幾筷子放口中,香椿沒了水分,竟越吃越幹爽,“我本來還想煮過之後這些香椿就沒用了,打算給愛枝嬸兒送去喂豬呢。”


    “香椿用鹽醃上,夾饃饃也挺好吃的。”香芹笑說。


    段祥當即動起手來,抓起一個饅頭從中間掰開,夾了幾筷子拌香椿放饃饃中間。


    他大口咬上去,誇張的瞪著眼,連連豎大拇指,“待會兒我回家拿壇子去,香芹你給我醃點兒香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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