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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下人沒那麽多講究,無論是站著、蹲著、坐著,都能端著碗吃飯。


    香芹跟段勇源一人端了一碗熱豆腐,靠坐在三輪車上,呼呼地就吃起來。


    熱豆腐看著滿滿一碗挺充實,而且老板娘人也實誠,很舍得放調料。其實端在手上,段勇源感覺也沒多少,他約莫碗裏的豆腐加上調料半斤都不到,頂多也就二三兩。


    段勇源將碗裏的豆腐,跟之前在攤子上買來的豆腐以目測的方式比較了一下,還真不難發覺處兩種豆腐的不同來。


    攤子上賣的老豆腐沒那麽白嫩,顏色甚至有一點點泛黃,看上去很結實,聞上去卻帶有一股酸味兒。


    碗裏的熱豆腐不僅看上去顏色雪白、鮮嫩光潔,而且攪而不碎、翻而不爛,最重要的是灑在上頭紅綠兩種調料十分講究,看上去濃而不稠,還很誘人食欲。


    將豆腐蘸著兩種調料一起吃,調料的威辣與豆腐爽滑的口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強烈的口味衝擊著味蕾,齒頰內留著久而不散的清香。


    段勇源吃了幾口,辣的直吸溜,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熱汗。他確實欲|罷不能,一碗吃完之後仍不覺得滿足。


    回過神來,段勇源才發現香芹正在將兩碗熱豆腐的錢付給老板娘。他急忙掏出錢來,搶著要付賬。


    老板娘挺懂人情世故,知道男孩子都好麵子,跟女孩子一塊兒出來,哪有讓女孩兒花錢的道理。於是她笑嗬嗬的伸手就要接段勇源手裏的錢。


    香芹胳膊一抬,將段勇源捅到了後麵,看他的眼神裏多了些怨怪,“你就別逞能了,出來的時候,姥爺專門兒給我了點兒錢。”


    段勇源傻笑了一下,覺得自己確實跟香芹見外了。


    老板娘將他們用過的碗放水桶裏泡著,蹬上三輪車,一邊吆喝著一邊往別的村兒去了。


    段勇源跟香芹也回去了——


    香芹留了一斤豆腐在南院,跟段勇源道別後,就拎著另外一斤豆腐往小院兒去了。


    小院兒的門緊閉,饒是段秋萍在門外喊破喉嚨,院門也紋絲不動。


    “爹,娘,我知道你們在裏頭,給我開開門兒呀!”


    小院兒裏頭衝天的炊煙不斷,估計是竇氏裏頭正做飯。要是小院兒裏隻有她一個人在,依竇氏那樣優柔的性子,是不會這麽堅定的將段秋萍拒之門外。


    不讓段秋萍進門兒,十有八九是段文的主意。


    段秋萍暴躁的捶打著木門,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香芹回來,立馬就惱紅了雙眼。


    她衝到香芹跟前,尖聲質問:“我去劉醫生那兒的事兒,你是不是跟你姥爺說了?”


    香芹強迫自己正視段秋萍那張扭曲的臉孔,發覺她還真是可笑的厲害,“你比我先回來的,你回來之前我連姥爺的麵兒都沒見,我到哪兒跟他說去?”


    段秋萍一巴掌拍在香芹臉上,扇得她踉蹌地扶住牆才穩住腳。


    可憐香芹手上拎的豆腐掉在地上,摔了個稀爛。


    段秋萍在外頭受了氣,就拿香芹來發泄,真是有夠孬的!


    香芹麵無表情,將豆腐從地上拾起來,就好像剛才那一幕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真是我的好女兒,你娘在診所門口被人看笑話,你幫都不幫,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你說我養你有啥用!”段秋萍狠狠地戳著香芹的腦門,滿口的唾沫星子飛濺到香芹的臉上。


    香芹不怒反笑,嘲諷的目光冷冷的瞥著段秋萍,“你啥時候養過我?咱們到這兒之前,可都是吃著李家的飯。”


    段秋萍啞口無言,回想段秋萍剛出生那會兒,她都擠不出奶水來喂養她。


    她一時氣急敗壞,抬手還要掌摑香芹,就聽香芹冷冷道:


    “你是我娘,我不打你,但是你要再對我動手,我就叫姥爺出來收拾你!”


    香芹的威脅很是奏效,段秋萍的手當即就停在了半空中。


    香芹再也不看段秋萍,拎著豆腐走到小院兒門口敲了敲門,“姥爺,我回來了。”


    不大一會兒,小院兒的門就被段文打開了。


    段文沒好氣的瞪了段秋萍一眼,然後對香芹敞開了大門,“香芹,你進來。”


    香芹側身進了去,之後段文又重新將門閂插上。


    她將豆腐洗了出來,切好放到碗裏,等著爐子上的稀飯熬好,就準備把豆腐用她前幾天做的豆瓣醬炒出來。


    香芹跟竇氏一塊兒坐爐子前,等著鍋裏的稀飯煮開。


    竇氏看了香芹兩眼,終於忍不住問:“香芹,你娘在劉醫生那兒咋回事兒?”


    香芹倒是奇怪消息咋會傳的那麽快,“姥姥,姥爺,你們聽誰說的?”


    段文板著臉,坐床上抱著手一言不發,可是周圍人明顯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


    竇氏用勺子推了幾下鍋裏地稀飯,沉著的臉往門口的院牆扭了一下,最後低聲抱怨似的說:“還不是你二妗子剛才過來嚼的舌根子!”


    香芹哼笑了一聲,心裏暗道:這個馮蘭花的消息還真靈通!


    香芹靠近爐子,暖了一下手,“我也不知道我娘在劉醫生的診所裏幹了些啥,我跟勇子哥就打那兒路過。”


    竇氏顛了顛手裏的勺子,說話的聲音大了起來,“你看著了還不去幫忙,存心讓你娘受人欺負是吧!”


    分明就是段秋萍的不是,竇氏反倒責怪起香芹來。


    都說“知女莫若母”,看來竇氏對她的女兒還是不夠了解。


    盡管香芹心裏頭不服氣,也不方便反駁竇氏,索性選擇沉默了。


    段文從竇氏的話裏聽出了文章來,合著老娘是有意思要護著她的心肝寶貝女兒呢!


    段文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看了竇氏一眼,隨即臉衝門口,張口就是對段秋萍一頓臭罵,“她受人欺負,那是活該,她自找的!不要臉簡直連個程度都沒有,跑到人家診所去勾搭人,她以為劉醫生是李老三啊?劉醫生可是留洋回來的,那李老三在他跟前就是個羊屎蛋!被李老三休回來了,還嫌不夠丟人,還、還厚著臉皮去勾搭劉醫生,她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啥德性,也不想想自己比劉醫生大了多少歲,就她這樣,倒貼給人家,都沒人敢要!”


    段文累的氣喘籲籲,才住了口。


    這天晚上,段文在小院兒留了一宿,段秋萍也被關在了外麵一個晚上。就連香芹替段秋萍求情,段文也不做動容。


    第二天,香芹跟段文吃了早飯,就到南院找段勇源去商量做豆腐的事兒。


    竇氏走到門口,見段文走遠,也覺得把段秋萍關外麵一晚上,這懲罰也該讓她學到教訓了。


    竇氏心腸軟,剛要抬手把段秋萍招進門來,段秋萍就從地上竄起來,一溜煙兒鑽進了小院兒。


    段文跟香芹來的時候,段勇源跟薛丹鳳也剛吃過早飯。薛丹鳳鑽進廚房洗碗刷筷,就再沒見她出來。


    清早外頭冷,段勇源就將段文跟香芹請到了堂屋裏坐。


    香芹還是頭一回踏進南院堂屋的門,一進去就能看到一張儲放雜物的木櫃上擺著一張黑白遺照。


    遺照上的臉孔還很年輕,就算香芹對這張臉的印象不深,就憑它與段勇源的神似程度,她就知道遺像中的人是她英年早逝的大舅——


    也是段勇的父親、段文的大兒子、薛丹鳳的丈夫。


    香芹走到櫃子前,對著段正華的遺像,虔誠得拜了拜,心中默默得祈求他能在天有靈,保佑這個家能過得漸漸好起來。


    段勇源看上去有些著急,他抓耳撓腮,等不到香芹屁股挨上凳子,就迫不及待的開口說:“爺,香芹,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賣豆腐,賣熱豆腐算了!”


    段文懵了,uu看書 ww.uukanshu.co 香芹確實一副料事如神的姿態。


    “賣豆腐跟賣熱豆腐有啥不一樣的?”段文問。


    “假設一斤黃豆能做出五斤豆腐,一斤豆腐九毛錢,五斤豆腐就是四塊五。那五斤豆腐可以賣十幾碗熱豆腐,一碗熱豆腐就一塊錢,十幾碗那就是十幾塊錢。都是一樣重的豆腐做出來的,咱們為啥不做多賺錢的生意?”


    難得段勇源說話能這麽有條理,估計他是用一晚上的工夫準備好的這些話。


    段文雖然心動,可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做生意的事兒都是香芹起的頭兒,他不過是跟在她屁股後麵瞎湊熱鬧,再說他對段勇源的漂亮話半信半疑,最想聽的還是香芹啥意思。


    “香芹,你咋說?勇子說的可不可行?”段文麵向香芹。


    “姥爺,你可別小看了勇子哥,他能從一碗熱豆腐裏吃出大名堂來,可不容易!”香芹奉承了段勇源一句。


    段勇源全當這是誇讚,羞赧的接受了。他自然不會將功勞全攬在自個兒身上,要不是香芹從中指引一路牽線,他昨晚上也不會想那麽多。


    話是那麽說,可從香芹臉上完全看不出來高興的神采。


    段勇源心裏一咯噔,頓時緊張起來,“香芹,是不是我哪兒說錯了?”


    段文跟段勇源一塊兒望著愁眉不展的香芹,都在想難不成香芹不讚成賣熱豆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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