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羽杉猛然意識到了他的目的,登時臉一紅,便想閃身躲避。死流氓,這幾天從能起床以後就越來越過分,動不動就動手動腳,根本不理會這屋裏還有夏副官他們,每每鬧得自己臉上發紅身子發熱。他臉皮厚不要臉,可自己還要做人呢,真真討厭。


    躲得次數多了,打仗有了心得的譚少軒便也分析出了經驗。於是腳下微動,長臂伸展,沒來得及逃跑的小白兔瞬間就被攬進了大灰狼的懷抱。


    從少夫人來到前敵,共同做事這段日子,夏漢聲已經習慣了自家二少突然眼放綠光化身為狼的戲碼,所以早已很有眼色的疾步走了出去,還好心地笑著帶上了房門。


    駱羽杉看著關緊的房門和窗上的落日餘暉,臉漲的通紅,使勁掙了兩掙,低低喝道:“你放手!光天化日的,你!”發什麽瘋?我還要不要在夏漢聲麵前抬頭?神經病!


    譚少軒對某人的抗議不予理會,自己丟人地趴在床上這麽久,軟玉溫香的佳人看在眼裏吃不到嘴裏,都快讒死了,什麽光天化日?狼吃羊還要看時辰?不行,忍不住了,再忍,非得忍出內傷不可。


    低低笑著湊近了些,看著眼前的春色和飽滿的紅唇,嬌豔欲滴如一朵含苞的玫瑰,譚少軒咽了咽口水,愈發的想咬一口嚐嚐那嬌嫩的滋味。


    餓狼一樣的眼神讓駱羽杉禁不住輕輕顫抖,正想再盡餘力掙紮開去,卻不料譚少軒看著紅豔的香唇,毫無預警突然俯身湊上去舔了一口。


    一股淡淡的幽香和甜美在唇齒間飄散,美好的味道讓譚少軒情難自禁又湊了上去,這一次卻是輾轉反側,霸道地攻城略地了。


    等譚少軒饜足了,駱羽杉喘著氣強撐著幽怨地對上譚老二的黑眸。再沒想到,此刻的小白兔緋紅的臉上,儼然有兩團火焰,迷離的水眸、醉軟的神態,看在某人眼中簡直形同挑逗,譚少軒心神蕩漾,實在忍不住了。俯身便將小白兔抱起來按在了床上。


    駱羽杉一邊掙紮著,一邊低聲急急說道:“你!你的傷……”


    “不要管我的傷,我都快內傷了……”譚少軒嘟噥著,俯身壓了上去,老天啊,奶奶的,終於有的吃了……


    等某狼飽餐一頓,熱情退潮,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譚少軒卻不許駱羽杉起來開燈,隻是將她攬在胸前,一張臉伏在美人的長發中,聞著那淡淡清香,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本是遠隔天涯的兩個人,一個在淩州,一個在倫敦,千山萬水外的距離,誰知一麵之緣而情有獨鍾,強取豪奪之下終於有了交集和相依。


    今天,在這裏,他們是夫妻,也是一個戰壕的戰友,為了國家利益站在同一陣線……想著,譚少軒伏在駱羽杉耳邊低低耳語:“杉兒,答應我,和我一路同行好不好?”路漫漫其修遠兮,安得心上人攜手相伴?


    駱羽杉聞言呼吸一頓,譚老二總是這樣問,自己……如何答應他?


    看著駱羽杉很是複雜的表情,譚少軒輕輕一笑,沒有再問。他清楚的明白,杉兒的心門還沒有全部對自己敞開,能有今天的相依相偎自己已經知足。


    杉兒,你有一顆善良、聰慧的心,我相信滴水穿石,隻要我捧上自己的心,終有一天你會看到,會感動,會來歸!


    看看天色實在已是晚了,摸了摸自己有些餓的肚子,譚少軒知道杉兒肯定也餓了,於是便不再調笑,放了駱羽杉起身,接著自己也慢慢起來。


    擔心駱羽杉會不好意思,所以譚少軒走到外麵把夏漢聲叫進來,吩咐端上晚飯。等侍衛們擺好桌子,都退了下去才走進內室笑著說道:“杉兒,吃飯了,餓壞了吧?”


    駱羽杉紅著臉從浴室走出來,嬌羞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沒說話,任譚少軒拉著自己走到了外廳。


    “這後麵有一片山,不高但樹林繁茂,所以經常打到野味來改善生活。這是下午他們剛抓回來的野雞,拿前些日子在山上采的蘑菇燉的,杉兒嚐嚐。”譚少軒一邊裝湯,一邊對幫自己拿坐墊的駱羽杉說道。


    駱羽杉在凳子上放好軟墊,看著譚少軒慢慢坐下去才走到對麵坐了端起碗。前線的生活怎麽也不象淩州那樣舒服,好在也別有味道,駱羽杉淺淺一笑。


    兩個人慢慢吃完飯,譚少軒一邊和駱羽杉收拾碗筷,一邊笑著問道:“杉兒,來了這麽多天,為了我你一直悶在房子裏,現在我可以陪你出去走走,想去哪兒?”


    駱羽杉停下手裏的動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裏是前敵啊,還出去轉轉?這人,說什麽呢?


    譚少軒看著她迷惑不解的眼神,笑了笑道:“現在不是停火了嗎?怎麽,不想出去?”


    駱羽杉沒有說話,想了想問道:“你不是說這附近有山?前幾天我聽鄭醫生說,這裏的山上有好些草藥,若是有空……我去看看好不好?”


    小傻瓜,到了哪裏都記得她的草藥,譚少軒半是好笑半是興味地看著駱羽杉:“好啊,隻要杉兒想去。”


    譚少軒倒真是說到做到。第二天一早,用完早飯就吩咐夏漢聲備車。


    駱羽杉站在院子裏,來了這麽久第一次有心思打量這處院落。兩進兩出的院子很是幽靜,不大但布局嚴謹,一正兩廂頗有氣派。


    時值冬日,院子裏的柿樹、槐樹有著冬日獨有的深沉,隻在枝梢上保留著一點淡淡的青色,耐不住性子的卻是牆上一樹藤蘿,鐵青色的樹幹上竟然還餘留著一抹新芽,南國冬天料峭的寒意中,刹時便有了新生的不可忽視的力量。


    譚少軒看著她的目光,會心一笑。杉兒,我們的愛情就象這藤蘿,有新葉就會有花朵,看上去還纖弱,但它卻在孕育著力量生長,遲早會有串串的紫金飄香。


    正房窗下,駱羽杉放在那裏的幾盆仙客來正熱熱鬧鬧地綻放,嫩嫩的花瓣粉白紫紅相間著,如一群春天的蝶不停翕動著自己的翅膀。


    轉眼,見譚少軒正招呼自己坐進車子,看他的樣子駱羽杉不由一愣,譚老二也去?可是他的傷……


    譚少軒看到她眼裏的擔心,笑了笑,一邊指揮夏漢聲把鐵鍬、鏟子等物放到車上,一邊低聲說:“杉兒不要擔心,我沒事。你去爬山我怎麽能不陪著?快上車吧。”


    駱羽杉看了看他,無奈鑽進了車子,這個人倔著呢,勸他留下肯定是白搭,索性不吭聲,自己好好照顧他就是。


    車子在侍衛的立正敬禮中出了院子,夏漢聲不敢大意,後麵跟了幾台軍車,侍衛們腰裏別著手槍,手裏的刺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冷寒光,讓駱羽杉明白這還是前敵。


    今天的太陽很好,風有點涼但令人感覺舒爽。天空中飄著大朵大朵的白雲,襯著一碧如洗的天際,恍如秋日般天高氣爽。


    冬天的南國依舊是一片綠色,陽光舒展地鋪在上麵,片片樹葉都浮光耀金,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那味道令人想起了夢中的田園,那遙遠、古老而帶著安寧的天籟。


    路上很是高凹不平,駱羽杉有些擔心地看著譚少軒。他淡淡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很快就到,不要擔心。”


    駱羽杉點頭,任他握了自己的手,轉頭從打開的車窗望出去。山就在前麵,看得出山下本來有些人家,卻因為了戰火而滿目敗舍殘牆,一些破敗的什麽時不時隨風打個旋兒東衝西撞。


    路上人很少,遠處不知誰家兩頭瘦骨嶙峋的水牛正在啃食著草葉,天很高,水牛長長彎曲的角,令人不由自主想起從那些和平年代飄來的牧笛聲聲,悠遠沉靜。


    忽然車子靠邊停下,原來有一輛輛炮車隆隆駛過,鋼鐵的龐然大物,半披著炮衣,下麵露著粗大的炮管,金屬的冰冷仿佛要凍結陽光一般,年輕的士兵坐在炮車上神情凝重而有些木然。


    車隊過了不久,車子跌撞著慢慢開到山下。一行人慢慢沿著山上的土路爬上去。駱羽杉一路注意著那些草藥,不一會便高興地發現,鄭醫生說的沒錯,這裏竟然生長著大片的白芨、葛根、馬檳榔等藥材。


    一邊和身邊的譚少軒講解著它們的藥效、用途,駱羽杉拿著鏟子、夏漢聲拿著鐵鍬,刨出根莖,譚少軒笑眯眯地摘著馬檳榔的種子,看著駱羽杉發自內心的笑顏,心裏輕鬆快樂而頗是感慨,想不到自己和杉兒一起出來郊遊竟然是在前線,而且還是為了采摘藥材。


    刨了一會兒,看駱羽杉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譚少軒拿出手帕遞到駱羽杉手中,笑著道:“如果杉兒覺得這些藥材很有用,改天漢聲派人來多采集一些,現在我們要不要先歇歇,或是上去看看?”


    駱羽杉看了看的眼前不高的山頂,笑著點了點頭。於是一行人慢慢上了山。山石間有泉水流出來,駱羽杉拿手帕擦了手和臉上的汗,洗幹淨了遞給譚少軒,譚少軒看了看自己兩隻手裏抓著的各種藥材樣本,笑著一側臉,半是無賴半是認真地示意,杉兒幫我擦。


    駱羽杉看了看走在前麵的夏漢聲和那些貼身侍衛,臉一紅,卻沒有直言拒絕,斜了他一眼湊過來幫他輕輕擦了汗。譚少軒唇角高高揚起,喜悅地笑起來。


    夏漢聲已經習慣了自家少帥對少夫人的糾纏,也心疼他帶傷忙於公務,夜以繼日,好不容易小夫妻難得相聚,是以帶著侍衛們盡量不打擾兩個人的互動,卻又可以時刻戒備。


    譚少軒看了眼林中的幾個身影,又看了看蹲在地上挖著樹根的駱羽杉,這丫頭,為了幾塊藥材竟然把身上漂亮的軍裝糟蹋的象塊破布,這時的杉兒哪裏象什麽世家小姐、大帥府的少帥夫人?


    微微俯下身子,手下暗暗用力,譚少軒一把將駱羽杉拉進了懷裏,抓著她掙紮的兩隻手,在臉頰上印下一吻,低聲道:“杉兒別動,有動靜夏漢聲他們可是會聽到的……”


    “你!你幹什麽?我還要挖……”駱羽杉的話說了一半,狡猾的大灰狼這招果然好使,一心記掛著挖藥材的某人老實了,不敢掙紮不敢動不敢說話,老老實實待在了大灰狼懷裏。


    氣氛刹時曖昧起來,兩個人大眼看水眸,駱羽杉覺得尷尬之極。


    譚少軒又笑著湊上來,駱羽杉別過頭去:“別,別碰我,我手上都是土……”


    “我看看這裏有沒有……”譚少軒低低悶笑,說罷吻上了櫻唇,駱羽杉隻覺臉上漲紅一片火熱,他的鼻尖擦過自己的臉頰,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到。


    想到眼下的處境,夏漢聲和那些侍衛一定在不遠處看著,駱羽杉有些慌亂,極力的想要掙開越來越不分場合不分時間饑餓的大灰狼。卻發現自己越是掙紮身體竟離他越近,直至胸前擠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死流氓,抱這麽緊幹什麽?


    耳邊傳來譚少軒有些粗重的呼吸,駱羽杉臉上突然一陣羞窘的燥熱。這樹林再濃密,也不是這般親熱的所在,老二這個流氓真真不要臉了!


    身子一僵,不敢再動,駱羽杉微微抬頭,紅著臉尷尬窘迫地看著譚少軒。


    “杉兒知不知道我想做什麽?”譚老二看著駱羽杉暈紅的臉,薄唇微微上揚,突然低頭,柔軟的舌尖輕巧的劃過駱羽杉的耳後。


    駱羽杉一滯,別過頭想要閃避,譚少軒卻突然在她耳垂下方輕輕一咬。


    一股酥麻的帶著輕微的刺痛從耳垂瞬間傳遍全身,駱羽杉情難自禁地一聲輕吟,回過神來,臉上又是一片燥熱紅暈。


    “杉兒可要記得,你今天欠我一餐……”看著佳人羞窘不勝的模樣,譚少軒不忍再逼她,在耳側低低笑著無賴地說道。


    我什麽時候欠你?哪頓你少吃了?駱羽杉一掙離開了他羞人的懷抱,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向山上走去,死流氓又胡說八道。


    這座山不高,駱羽杉不理會譚少軒的輕喊,很快便要到達山頂。卻忽然聽到後麵譚少軒“哎呀”了一聲,駱羽杉心下一突,莫不是追自己走的快,譚老二的傷處……心裏有些後悔,急忙轉身走下去,譚少軒看著她急匆匆的腳步連忙提醒:“杉兒,你小心……”


    話音未落,駱羽杉腳下一滑,眼看便要摔倒,譚少軒急忙快走兩步,恰恰把要跌倒的駱羽杉摟進了懷裏。後麵跟著的夏漢聲和侍衛忙低下頭去。


    駱羽杉的臉瞬間又紅成一片,自己竟,竟在眾人麵前對譚少軒“投懷送抱”?趕緊站穩了身子,急急低聲問道:“你的傷處有沒有事?”


    譚少軒戲謔地看了她一眼,駱羽杉霎那間明白之前的“哎呀”不過是譚老二的哄騙自己的疑兵之計,這個人怎麽能這樣?想著不由嗔怪地橫了他一眼。


    滿臉羞澀的暈紅,一雙明眸落落如一泓春水,瀲灩生波,看著妻子藍田玉暖的模樣,譚少軒笑得眯起了眼睛。歲月靜好,冬陽溫暖,此處山青,風爽,人好,感覺甚好、甚好。


    握了駱羽杉的手,二人慢慢走上山頂。近處一片平疇闊野,盡收眼底;遠處,山巒疊嶂,鬱鬱蔥蔥。譚少軒忽然一歎道:“秦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俯視但一氣,焉能辯皇州?”


    駱羽杉深深看了他一眼,想起左元芷交給自己要印刷的那本書的前言:這裏是我的祖國,長期以來我看著她遭受罹難,心便如刀割。這些年,一場一場的革命和戰爭,我們忍受著洋槍大炮和山河破碎的苦痛,四萬萬同胞,該奮起了!


    一時間兩人對望一眼,都沒有說話。


    等太陽升的高起來,駱羽杉想到譚少軒的傷勢,便建議回去。譚少軒看看她被陽光曬得有些暈紅的臉頰,笑著點了點頭。


    車子直接開進了院子裏,剛下車,秘書室的副官便走過來,送上了一張報紙:“報告司令長官,這是今天的最新消息。”


    譚少軒接過來看了一眼,默默無聲地遞給了駱羽杉。駱羽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譚少軒一邊示意她向屋裏去,一邊低聲道:“是大姐。”


    譚永宜?駱羽杉一怔,急忙向報紙上看去。上麵有一則小小的新聞,用藍筆圈了起來。小小標題是:名畫家與北平世家公子今日訂婚,下麵是一段關於雙方和雙方家世的介紹。


    駱羽杉看著報紙,不知道該替譚永宜高興還是難過。前幾天見報紙上鬧得沸沸揚揚全是展悲鴻單方麵與妻子脫離同居關係的新聞,期間很多報紙把展悲鴻淩州一行、與譚永宜的攜手去寫生、舊情重燃等等聯係到了一起。以至於自己也替永宜擔心。想不到事情竟急轉直下,永宜終於揮慧劍斬情絲,決心要走出那段感情接受新的愛?


    二人洗淨手臉,換了衣服,譚少軒遞過一杯茶水,看了駱羽杉兩眼才慢慢說道:“大姐的事,杉兒怎麽看?”


    駱羽杉知道他必然會牽掛,前幾天看著報紙上的新聞,譚少軒緊皺的眉頭駱羽杉記得清清楚楚,他和這個大姐一直姐弟情深。想了想,駱羽杉輕聲安慰道:“我覺得你也不要太擔心。大姐已經不是從前天真稚嫩的女學生,我想這樣做她自己應該是想的很清楚了,時至今日,大姐需要的除了愛情,應該還有穩定的家庭和適合創作的環境吧。”


    這次,譚永宜已經見過展悲鴻,兩人間發生過什麽,自己無從知道,但是,十年之後,兩個人見麵之餘,展悲鴻回京單方麵與妻子解除同居關係的情況下,永宜卻同意了和許家的婚事,可想而知,必是下定了決心的。


    駱羽杉猜測的很有道理。這幾天譚永宜一直對報紙上所有的消息保持沉默,一直在畫室沒日沒夜地畫畫。從看到北平寄來的報紙,她就躲避了譚永寧和二姨娘等家人關切的眼神,什麽也沒有說,拿起筆走進了畫室。


    她畫北平的雪景,畫南國的春日,畫山,畫水,畫竹……誰也不知道那兩天兩夜譚永宜究竟畫了多少畫,丫頭們送去的飯菜也沒見少多少。最後,還是二姨娘實在忍不住親自端了魚片粥進去。


    譚永宜笑得很安靜,謝了二姨娘,喝完粥輕聲說道:“姨娘,麻煩您跟父親說,我答應許家的婚事。”


    二姨娘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永宜你......”


    譚永宜微微一笑,睡眠不足帶著疲憊的臉上神情平靜:“沒事的姨娘,我……已經想清楚了,請您告訴許家少爺,在公布訂婚前,我想見他一麵,有些事和他說清楚。”


    二姨娘點了點頭,伸手握住譚永宜的一隻手,幽幽歎了口氣,答應了聲:“好。”


    看著二姨娘離去的身影,譚永宜默然。這一句話出去,和曾經的那一切從此便是天涯。想到這些,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似乎很多難以言表的感慨瞬間消散。


    或許每個人經曆過的故事,隻是在不同的角色裏記錄著相同的流年。陽光再溫熱,歲月再靜好,表麵再光鮮,始終遮掩不了內心曾有過的黯淡痕跡。


    從此,寧靜是歲月的寧靜;而歲月則是內心的歲月。


    譚永宜始終沒有覺得展悲鴻是真的涼薄,那些曾經的歲月他也真的付出過愛。也許他沒有說謊,他最愛的確是自己,想永遠守護的也是自己。但是他的愛,卻不唯一。譚永宜歎了口氣,自己可能是錦上添花的那個吧。那天自己答應再等一年,也無非是想看看到了今天,他是不是毅然決然,他臉上的為難自己如何會看不明白?所以,又何苦再能為彼此?


    沒有誰可能會等誰一輩子吧,一輩子那時太長的歲月,譚永宜苦澀地想,悲鴻對自己的選擇一定會悲憤不已,怨恨不已,在自己真正選擇放棄的那一刻,他也一定會放棄所有的等待,他會選擇一個愛他的人,重新來過。


    那麽聰明的人,為什麽最終還是錯失了最愛的人?


    悲鴻,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的青春仿佛已經定格在過去的那段時光,不管遇見多麽好的人,曾經有過的那份心動,也許再不會回來。


    有時候覺得青春那麽長,卻依然給不了我們重新來過的機會,錯過了那段時光,就是另一種心境。等待的太久,才發覺等來的,已經不是自己最初想要的了。


    在適當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多麽的幸運。曾經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想要等到適當的時光再遇,十有八九已經沒有那種可能。


    或許,命運注定我們永遠無法再遇。


    那純淨美麗的年少誓言,那盼顧流離的眼神,那最初純澈的愛。最終,都成為永不複來的記憶。


    過去的,我無悔無怨。接下來,我們依舊要麵對世事的變遷,人情的冷暖,悲鴻,讓我們在陽光下依舊微笑可好?


    下定了決心的譚永宜不再回頭,對二人間的漸行漸遠。展悲鴻的確如譚永宜所料,是帶了些悲憤和怨恨的。但譚永宜始終守口如瓶,外人無從了解她真實的感受。


    最後,展悲鴻也不再出聲,隻是寄回了譚永宜畫的那幅翠珠圖。在上麵,一棵歪斜的竹枝上,補了一隻沒有開口的喜鵲。似乎表示著自己對彼此之間愛恨情愁欲說還休的無奈,和對各自人生歸宿的默默祝福。


    譚永宜拿著《翠竹圖》,心裏默默祈禱,此後不管你我要麵對怎樣的明天,怎樣的人和事,但願我們學會做個快樂的人。


    正想的出神,忽然身後有人輕聲說道:“對不起,我有沒有打擾你?二夫人告訴我在這裏可以找到你。”


    譚永宜聞聲回頭,卻是今天應邀而至的許敬曦。


    出乎家裏所有的人意料,譚永宜約許敬曦去的地方,既不是咖啡廳、茶座,也不是酒樓、公園,而是她自己的畫室。用了一天時間,她把自己各個時期的畫作作了整理,擺滿了畫室的各個角落。來幫手的譚永寧不明白大姐這是什麽意思,說給二姨娘聽,二姨娘歎了口氣,半晌無言,最後隻說了一句:“永宜何苦……”何苦把自己十年來的感情擺明在許敬曦麵前?如果許家少爺是個心胸狹窄的人,這樁親事永宜能有好嗎?唉……


    今天的許敬曦依然是一身深色西裝。他個頭高大,完全是北方人標準的身形,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透著沉穩敦厚,一幅大眼鏡,露出些微的讀書人氣質。


    這就是將要和自己過此一生的人?譚永宜心裏覺得有些怪異。麵上卻不動聲色,微微抬眉淡淡一笑:“沒關係,許先生請進。邀您來畫室,是我冒昧。”


    許敬曦溫文儒雅地一笑,沒有說話,走近了輕聲問道:“我可以……”他看了看旁邊的畫作詢問道。


    譚永宜微笑著點點頭,許敬曦的溫文有禮,讓她瞬間頗有好感。許敬曦頜首說了“謝謝”便開始慢慢欣賞起譚永宜的畫來。而那些關於譚永宜和展悲鴻師生戀的報紙就淩亂而有心地放在第一排畫作盡頭旁邊的椅子上。


    眼看他慢慢走到了盡頭,譚永宜微微抬眼,看著許敬曦的臉色,自己和展悲鴻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他不會不知道,看見這些他會怎麽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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