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豔菊的淚從臉頰上滑下來,她絕望地淒涼地說道:“原來真的在家,不是說已經躺床上了嗎?不是說都睡著了,被我的電話吵醒嗎?難道,原來是躺床上的,不過被我的電話吵醒了,便走到畫室來了?可是為什麽要抱在一起啊?為什麽作為一個大伯,要去親吻弟妹的額頭啊?”馬豔菊的聲音激揚起來,淚水不住地從眼眶滑落。


    “小菊……”看著妻子哀傷欲絕的麵龐,金東旭的心裏劃過許多許多的犯罪感,“對不起,對不起……”


    “大嫂……”柔桑也充滿了負疚感,這十數年來,雖然和馬豔菊同做金家的媳婦,她們的矛盾不可調和,可是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傷害她。她也不想她在遭遇喪子之痛之後,又經曆丈夫背叛的痛苦。可是,錯已經犯下了,她不小心愛上了東旭,愛上了丈夫的哥哥,她能怎麽辦?就算抽身隱退,也已經來不及。馬豔菊已經撞見了這一幕,什麽都遲了。


    馬豔菊一步步走向東旭和柔桑,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柔桑,質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曉還擱醫院裏躺著呢!你怎麽做得出來?”


    柔桑向後趔趄了一步,雙腳癱軟了一下,金東旭立時扶住她。這一扶更是刺激了馬豔菊的神經,她抓住丈夫的雙臂,搖晃著,哀哀絕烈:“你身為大哥,怎麽能去招惹弟弟的老婆?明曉受傷了,還躺在醫院裏,你們居然背著他**,你怎麽對得起明曉?如果明曉這回在事故裏喪生,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準備休了我,然後娶她?”


    馬豔菊血紅著眼睛,直指著柔桑。柔桑一下癱坐到椅子上去,她的臉煞白如紙。東旭也語塞了。


    馬豔菊苦笑起來,她的雙肩劇烈顫動著,雙腳趔趔趄趄地向畫室外走去,嘴裏喃喃念著:“我要告訴明曉去!我要告訴明曉去!”


    柔桑回神,抓住東旭說:“明曉傷得那麽重,他經不起刺激,你快去阻止大嫂。”


    東旭這才緩過神來,馬豔菊已經衝出了畫室,東旭連忙追了出去:“小菊,小菊——”


    馬豔菊已經走到樓梯口處,東旭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道:“你不能去告訴明曉。”


    馬豔菊回過頭,輕蔑地瞪著金東旭,“怎麽,敢做不敢當?”


    “小菊,我求你,明曉重傷在身,等他痊愈,你再告訴他,不然我怕他受不了。”金東旭乞求著。


    馬豔菊根本不屑一顧,此時此刻她整個胸腔都要燒起來,渾身的血液都像摻了汽油,一觸即著。她甩開金東旭的手,質問道:“你和柔桑幹出見不得人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明曉會受不了?現在東窗事發了,你才想著要遮掩,你們這是欺人太甚!我要告訴明曉去,讓他知道他的老婆是什麽樣的女人,他的大哥又是怎麽樣的偽君子。我想明曉寧願知道真相,也不願天天頂著碩大的綠帽子卻被蒙在鼓裏,被欺騙!”


    “不,小菊,豔菊,你不能這樣……”眼看著馬豔菊跑下樓梯去,東旭連忙拉住她。馬豔菊使出蠻力掙紮著,企圖掙開他的鉗製。就在拉拉扯扯間,馬豔菊一不小心,一腳踏空,摔下樓梯去。


    “豔菊!”金東旭睜大了眼睛,看著馬豔菊的身子球一樣滾下樓梯去,她的頭從一級一級的大理石階梯上撞下去,發出可怖的撞擊聲。


    畫室裏,柔桑聽到外頭的爭吵和金東旭的失聲驚叫,她連忙跑出了畫室,看見金東旭一個人呆呆地立在樓梯口。她心裏有不祥的預感升起來,腳底像踩了棉花似的,踉踉蹌蹌地向樓梯口走去。走到金東旭身旁,順著他呆滯的目光,柔桑看見了躺在樓梯底下的馬豔菊,她一動不動地躺著,頭部殷殷地流著血。柔桑低叫了一聲,便用雙手掩住嘴巴。


    淩晨的時候,金明曉驚醒了,他做了個噩夢,那場車禍又在夢裏重現。重重地撞擊之後,便是徹底的黑暗。黑暗中,他獨自一個人暴走,直走得冷汗涔涔,精疲力竭,可是還是走不出這片黑暗。他在黑暗中驚恐地睜大雙眼,他什麽也看不見,隻能任自己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侵蝕,腐潰。驀地,他看見黑暗中出現一點亮光,竟是大哥金東旭的車燈。他一陣欣喜,正想呼喊,透過車子的擋風玻璃,卻看見妻子柔桑正坐在副駕駛座上,車子停了下來,東旭和柔桑擁抱在一起,然後熱吻。


    金明曉一下就驚醒了,喘著粗氣。床頭開著微亮的照明燈,金明曉看見柔桑正趴在床邊睡著。他蹙了蹙眉頭,伸手推醒了她:“你怎麽在這?羽傑呢?”


    柔桑一臉疲倦,臉色蒼白,她理了理散落的頭發,道:“我讓他回家了。”


    “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來醫院?大嫂都跟我說了……”


    “大嫂跟你說什麽?”柔桑的心一下緊了,不可能啊,馬豔菊來不及趕到醫院,就從金家大宅的樓梯上摔下去,她和東旭把她送到醫院後,她就一直昏迷著,她不可能會和明曉講些什麽的。


    看著柔桑緊張的表情,金明曉笑起來,輕輕道:“你是最近跟著大哥太累了嗎?”


    柔桑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口,明曉居然知道她和東旭的事情,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明曉,你聽我解釋……”


    金明曉拍拍柔桑的手,安撫道:“不用解釋,我都了解。大嫂說你最近不常來醫院,是因為你幫著大哥去考察全城酒店的經營情況嘛!我和大哥是手足,金家的事業遇到了瓶頸,生意上我一竅不通,幫不上他的忙,你能幫到大哥,我也很高興,至於我,不是有大嫂照看著嗎?你不用擔心,這麽晚,還來醫院做什麽?在家好好休息著唄!”


    柔桑的心這才落回心坎兒裏,但是更深的歉意和自責的感覺從心底裏重重地升騰起來。她的眼底浮起了一層淚霧,哽咽著喚道:“明曉……”


    “你怎麽了?柔桑,”金明曉不解地看著柔桑的眼淚,他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會很快好起來的,我知道這些年,我們夫妻都沒有好好溝通過,我因為工作和應酬,忽略了你,等我傷好以後,我會補償你。我們一起去加拿大看女兒,好不好?茜茜十六歲了,該長成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我們有兩年沒有見到她了,我好想她啊!”


    柔桑的淚撲簌簌往下掉去,像許多珍珠打在金明曉的手上,然後碎掉。


    “柔桑,出了什麽事嗎?幹嘛一直哭啊?我雖然出了車禍,但是我更希望通過這次車禍,你能和大嫂冰釋前嫌。畢竟都是一家人,大嫂也不是什麽壞人,從前,她隻是性格跋扈了些,你知道她是有錢人家的閨女,出身好,難免從小驕縱了些,現在宇風死了,大嫂一下子就憔悴了,我看她最近蒼老了好多。雖然,她還沒從宇風的陰影裏走出來,但是她還是來醫院照顧我,強打精神,所以,我希望從今往後,你都不要和大嫂較勁了,好不好?中年喪子,大嫂很可憐的……”


    “別說了,”柔桑低低打斷了明曉的話,她的喉嚨口像梗了一個雞蛋,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她沙啞著聲音說道,“明曉,大嫂受傷住院了。”


    “怎麽會這樣?晚上在醫院和我告別的時候還好好的。”金明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回家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現在還昏迷著,大哥正陪著她。”柔桑隻能輕描淡寫,她當然不會告訴明曉馬豔菊出事的經過。她抱著一絲僥幸,或許馬豔菊醒來想通了,不會把她和東旭的事情告訴明曉,那麽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隻要她和東旭從此斷了牽扯和念想,不就又海闊天空了嗎?可是,她怎麽可能輕而易舉就將東旭從自己心裏抹去呢?那是一個烙印,怎麽可能抹殺掉呢?柔桑心慌意亂著。


    而金明曉更是心亂如麻,他隻說了一句“我要去看大嫂”便徹底沉默了。他傷得太重,連坐起來都不可能,又怎麽可能去看馬豔菊呢?他隻是對柔桑說:“有大哥照顧大嫂就好,你也累了,去陪護床上躺著吧!”說完,金明曉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給楊羽傑掛了電話,電話很快被接聽。


    “羽傑,到家了嗎?”


    “剛到家門口。”楊羽傑正站在鐵柵門邊,一手搭在鐵柵門上。


    “這麽晚,讓你跑來跑去的。”金明曉深表歉意。


    “沒事,太晚了,你趕緊睡吧,我也趕緊睡一覺,明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掛了電話,楊羽傑推開了鐵柵門。關好鐵柵門,一回身,忽見梧桐樹下站起一個人來,他嚇了一跳。乍一看,是個女孩。


    “洛洛!”楊羽傑欣喜地奔上前,一下將賴冰兒攬進了懷裏,喃喃道,“洛洛,你終於回來了,你讓我好找。”


    賴冰兒靜靜地呆在楊羽傑懷裏,她知道他把她誤當成了柳茹洛,可是哪怕是誤會也是好的,至少她又擁有了他的懷抱。這久違的懷抱,和多年以前校園裏的懷抱到底是不一樣了,有了世俗的浸淫,有了歲月的磨礪,有了成長後的篤實和安逸。


    這個懷抱持續了很久很久,他就這樣緊緊地箍著她,箍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終於推開他,抬起頭來。她看見月光底下,他的神情急劇變化著,原有的神采瞬間就黯淡下去,然後是怒不可遏地質問的聲音:“你怎麽會在這裏?”


    “鐵柵門沒關,我就進來了,累了,有椅子就坐了。”賴冰兒輕輕地道。


    “那現在可以走了。”楊羽傑冷冷地拋下一句,便向室內走去。


    “楊羽傑,”賴冰兒喊起來,“你怎麽能這麽冷酷?我腳崴了,天又這麽晚,不可以留宿一宿嗎?”


    “你又何必來自取其辱?”楊羽傑頭也不回地走進客廳去。


    90羽傑你好


    賴冰兒頹然地看著楊羽傑的身影從客廳裏穿過,客廳的燈亮起又暗去。賴冰兒走到客廳門口,她試圖拉開那扇門,但是拉不開,門被楊羽傑反鎖了。她使勁拍打著門,喊著:“楊羽傑,你為什麽對我這麽絕情?你不是曾經深愛著我嗎?為什麽說變就變了呢?那你能保證你現在對柳茹洛的感情就一定能一輩子都不變嗎?柳茹洛要和你離婚了,她離家出走了,她不想見你,這些事情我全都知道。楊羽傑,為什麽一定要死賴著她?為什麽不能像當年那樣,我不要你了,你也就瀟灑地放手?楊羽傑,她不要你,不是還有我嗎?楊羽傑,我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回來補償你,你接納我,原諒我,好不好?”


    楊羽傑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他不想理會賴冰兒,他心亂如麻著,心心念念想的是,柳茹洛,你到底在哪兒?


    賴冰兒的淚水從眼裏不停地落下來,她滑坐到地上去,喃喃地念叨著羽傑的名字。她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來看楊羽傑的冷漠,為什麽要來接受他的羞辱。是的,她的確是來自取其辱,可是被他羞辱被他冷視,她突然就心安了。


    天亮的時候,楊羽傑起身準備去上班,可是一爬下床,他就覺得頭痛欲裂。使勁甩了甩頭,掙紮著走到客廳門口,拉開門,見門口坐著賴冰兒,他來不及說什麽,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賴冰兒正打著盹,突然被一個重物砸到身上,一下就驚醒了,猛然見楊羽傑昏倒在地,她一下手足無措了。


    楊羽傑昏倒的同一時刻,柳茹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隻覺心口傳來一陣鑽心的疼,柳茹洛喘著粗氣,驚魂甫定。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柳茹洛起身去開門。肖海岸倚在門框上,神采奕奕的,一點兒都不似昨夜**時癮君子的模樣。柳茹洛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肖海岸的臉上。


    “幹嘛這樣盯著我看?”肖海岸被看得不自在,便訕笑著道,“你看了三年還看不夠嗎?你從前不就是嫌我這張臉煩,才要和我離婚的嗎?”


    柳茹洛垂下頭去,她不知該和肖海岸說些什麽,記得三年婚姻裏他隻是嗜酒**,沒想到現在他居然連毒品都沾染上了。


    “聽說你結婚了,怎麽?還是婚姻不順嗎?你一個晚上不回家,你現任老公不找你?”肖海岸走進了房間,坐到茶椅上,聳了聳肩道,“從前你看不上我,嫌棄我文化不高,素質差,是個混混,可是你嫁了個高文憑的又怎麽樣?那小子也不見得對你多好啊!柳茹洛,不是我說你,就你和你幹爹的事,別說我,隨便什麽男人都受不了的。”


    柳茹洛虛弱地道:“當年你是怎麽知道我和我幹爹的事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你那幹爹的老婆,也就是你該叫幹媽的那個女人,她找到我,說了你和你幹爹的事情。我承認我是肚量小,我當時知道真相的時候一下就崩潰了。我從初中時代就愛上的女孩子居然是這樣齷齪、肮髒的人,居然被一個可以當爸爸的老男人**,我怎麽可能會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呢?”肖海岸一直自嘲地笑著,“我是玩弄過很多女人,可是我和很多男人一樣,都犯了嚴重的**情結,都想娶到一個純潔的女孩。我們男人很可悲吧?”


    “你是我生命裏第一個男人,遇到你之前,我是清白的,如你所願的純潔,甚至結婚之後,我幾乎要愛上你了,可悲的是,你真的娶到了一個純潔的女孩,卻不願意去珍惜,卻要去相信別人處心積慮的謊言。你根本就不愛我,你若愛我,又怎麽會不相信在你之前,我沒有和別的男人有過任何越矩的行為?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這就是命,我們之間緣淺孽深。”柳茹洛說著,臉上是淡淡的哀傷。


    肖海岸不可置信地盯著一臉憂傷的柳茹洛,他咀嚼著她的話,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那個人,那個人對你好嗎?”肖海岸看柳茹洛麵目呆滯,便道,“我說的是你現任老公,我一直以為你和我離婚之後會嫁給金明曉。”


    “你誤會了,明曉隻是我的好大哥。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不堪,”柳茹洛拍拍身上的衣裳,問肖海岸,“今天可以送我離開這裏嗎?”


    “離開這裏,你有地方去嗎?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定是無家可歸了吧?這麽落魄、憔悴的模樣,不如在我這裏待一段時間吧!你等著,我去去就來。”肖海岸說著匆匆走出了房間,柳茹洛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口,一時回不過神來。不一會兒肖海岸就提了一件簇新的連衣裙走進來,扔到床上去,對柳茹洛道:“其他女人留我這兒的,你別嫌棄,是嶄新的,商標都還沒撕掉,你先換上吧!”肖海岸說著,便走出房間,帶上了房門。


    柳茹洛愣愣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是的,肖海岸變了,從前他哪裏肯這樣走出房間還帶上房門,他從來都是把家裏的物什攪得一片狼藉,讓你蹲地上收拾半天。柳茹洛去浴室裏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下樓去尋肖海岸。肖海岸正在樓下吃早餐。樓下的客廳昨兒晚上還是群魔亂舞,今早卻被女傭收拾得一塵不染。


    “過來吃早餐,吃好了,我帶你玩去。”肖海岸招呼道。


    柳茹洛走過去,端了碗稀飯吃。肖海岸正在剝雞蛋,柳茹洛抬眼看他,道:“你是什麽時候沾染上那玩意的?”


    肖海岸一愣,將剝好的雞蛋放到她碗裏,隨即道:“要是窮人沾染了那東西,肯定是不好的,但是我有錢,我吸得起。”


    肖海岸一副自負的模樣,柳茹洛欲言又止,隻是道:“方便送我回家一趟嗎?”


    “幹嘛,對家裏那位還掛念著呢?”肖海岸滿口氣地不屑。


    柳茹洛不理會他,隻是悶頭扒拉著稀飯,她是想羽傑大概上班去了,她便能回家收拾點東西。既然決定離婚,那就徹底離開吧!她想好了,她要去北京投靠謝凡,順便尋找千月。算算日子,不出意外,再過幾個月,千月就要臨盆了。千月,希望你安好。


    吃完早餐,肖海岸倒是聽話,果真把柳茹洛送到桃李街3號外的巷子,對柳茹洛道:“快去收拾吧,我在這裏等你。”


    柳茹洛下了車,徑自走進巷子。推開家裏的鐵柵門,柳茹洛看見院子裏金明曉和藍鳳凰種下的花種已經開出碩大的妖豔的花朵,她輕輕走上台階去,站在客廳門外,她愣住了。客廳的落地長窗上正映著賴冰兒的身影,她正端著一個白瓷碗從客廳走進房間去。柳茹洛回轉身,失魂落魄地走下石階。石階上有調皮的小草冒出一兩棵來。她的鞋子就殘忍地落在那些小草上。羽傑,你好……


    肖海岸坐在車上,他的車子敞著蓬,氣派而拉風。見柳茹洛幽魂似的走出巷子,肖海岸吃了一驚,道:“喂,笨女人,幹什麽失魂落魄的樣子?怎麽,撞見你現任老公床上躺著別的女人啊?”


    柳茹洛上了車,把臉別向一邊,臉色慘白著,沒有絲毫力氣去應付肖海岸的恥笑。


    “男人嘛,三天沒有女人就會死的。”肖海岸吹了響哨,發動了車子。


    車子行駛上了綠樹夾道的柏油路。呼啦啦的風撩起柳茹洛的長發在空中飛舞。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柳茹洛的臉始終看著道路一旁,她的身子蜷縮在車門邊失聲哭泣。往事曆曆在目,一幅幅畫麵就像路旁的行道樹迅速從眼前掠過。柳茹洛,為什麽你的心會這麽痛?不是決定好要離開嗎?既然連離婚協議書都簽了,那為什麽要去在意他的枕畔現今躺著誰?可是羽傑,連付小日都懂,剛剛結束一段感情就開啟另一段感情,太過殘忍和冷酷,那麽你,海誓山盟說深愛著我的你,怎麽可以不出幾日就回到賴冰兒的懷抱?羽傑,你讓我情何以堪?


    柳茹洛淚雨滂沱著,哭得雙眼都睜不開。她不停地在心裏質問著,羽傑,你記得和我一起的日日夜夜嗎?記得第一次相遇嗎?去年中秋,初次相逢,你送我一束花,送我一個吻,送我**。我從未想過要和你發生什麽天長地久的愛情。酒精的作祟,慫恿了荷爾蒙的催生,我從未想過變身棄婦的我能得到誰的垂青和愛憐,可是在北京的新書簽售會上,你把我從難纏的記者手中解救下來,追隨我去香山,跟我大段的告白,我緊鎖的心門才會為你打開。從今往後我有了你。深深愛我的你,你讓我相信,你深愛著我。雖然我們之間有了誤會,可是我知道你心底裏擱不下我,放不開我,丟不棄我,可是我竟然錯了嗎?我高估了你對我的愛,高估了自己的份量,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羽傑,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將來,你可以再成家,再娶心儀的女子,但不應該是現在。這麽快,這麽倉促,連緩衝的時間都不需要,就可以投入另一個懷抱。或者,是我錯了,那畢竟是你的初戀,或許你一直不曾忘情於她,而我隻是你生命中一朵偶然的浪花……


    天天天藍,叫我不想他很難,不知情的孩子,他還要問,你的眼睛為什麽出汗?天天天藍,叫我不想他也難,不知情的大嬸,她還要問,你的容顏為什麽日漸滄桑?天天天藍,叫我不想他更難,知情的我,自己還要問,為什麽我是這麽的思念難當?


    柳茹洛隻覺胸腔火燃一般的難受,一股葷腥直衝向喉嚨口,一口鮮血直噴了出來,殷紅的血跡沾濕白色的車身。肖海岸急打方向盤,車子停靠到了路旁。


    “喂,笨女人,你怎麽了?你別嚇我,柳茹洛!”肖海岸扳過柳茹洛的身子,但見柳茹洛麵如死灰,嘴角掛著抹新鮮的血跡,雙目緊閉著。他使勁拍打她的臉頰,搖晃她的身子,她才微微睜開眼睛,虛弱地笑著道:“我死不了,從前你日日虐待我,我早就被你打成內傷了,現在吐口血不算什麽。”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我送你去醫院。”肖海岸一臉惶急。


    “我隻是急火攻心,送我回你的行宮,收留我幾日即可。”柳茹洛撐著最後一絲氣力說完就暈倒了。


    “笨女人,你別嚇我,我知道從前我對不起你,你沒事,你好起來,我才能彌補你。”肖海岸趕緊把柳茹洛的身子放正,重新係好安全帶。車子風馳電掣向肖家小別墅駛去。


    楊羽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朦朦朧朧裏,他看到了臥室的布置裝潢,自己居然還躺在床上,不是已經起身去上班了嗎?楊羽傑蹙了蹙眉,正想挪動身子,隻覺周身一片灼熱,四肢都像灌了鉛,沉重得很。聽到響動,正閉目養神的賴冰兒連忙睜開了眼,見羽傑醒了,她欣喜若狂,趕緊拿下敷在羽傑額頭的濕毛巾起身去麵盆裏重新打濕擰幹。見房間裏有個女孩的身影在走動,羽傑喃喃喚道:“洛洛……”


    賴冰兒一驚,擰好的毛巾又從手裏滑落到麵盆裏。她不敢回過身去,她害怕羽傑發現此時此刻立在病榻一側的人是她,而不是柳茹洛。毛巾被放在水裏擰了又擰,賴冰兒聽到楊羽傑歎一口氣道:“怎麽是你啊,冰兒。”那麽頹然而失望的語氣,賴冰兒終於回過身去。她不再是那個處心積慮、富有心計、執拗任性的嬌小姐,她隻是個嫁人未遂、又企圖追回舊愛的令人生厭的可憐蟲。她怯怯地站在楊羽傑跟前,生怕楊羽傑會再次發火。


    幸好,病了的楊羽傑隻是一臉疲態,虛弱地道:“你怎麽還在我家?”


    “你發燒了,我已經幫你跟你單位請假了。等你病好了,我就會走的,你現在先不要趕我。你燒還沒退,柳茹洛又不在家,沒人照顧你,我不會走的。你別趕我,趕我也沒用。”賴冰兒說著,就將毛巾疊好重新敷到楊羽傑的額頭上。


    楊羽傑想阻止她,但是他沒有力氣,隻能把眼睛閉上。眼不見心為淨。


    “再吃點藥吧,已經出了很多汗,我想燒很快就會退下去的,”賴冰兒從床頭櫃上拿起藥品和水,道,“羽傑,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嗎?吃了藥,病好了,就不用看見我了,你病一天,我就會呆在這裏一天,你還是把藥吃了吧,幹嘛跟自己過不去?別傷了自己的身體。”


    楊羽傑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他費力地撐起身子,接過賴冰兒手上的藥品和水。吃了藥,楊羽傑複又躺下,他問賴冰兒道:“昨晚你在我家門外呆了一夜?”


    賴冰兒點頭,一臉疲態,眼眶周圍是深深的黑眼圈。


    “去客房裏睡吧!對麵是千月的房間,你對不起她,沒資格走進那間房。”楊羽傑說完,就沉沉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賴冰兒呆立了許久,她的目光從羽傑臉上移到床頭的婚紗照。照片上,柳茹洛和楊羽傑才子佳人演繹童話傳說,那笑容她不忍再覷視。她曾經丟棄了的愛情,uu看書.uka.cm 被人拾取當至寶一樣珍存,如今,她有何麵目再來索回?她邁開沉重的腳步離了房間,關上房門的時候,她再深深望一眼床上的楊羽傑,心裏默默地道:羽傑,隻要柳茹洛真的放棄你,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這一回絕不鬆手,我要奪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


    站在千月的房間門口,賴冰兒回味著楊羽傑的話:對麵是千月的房間,你對不起她,沒資格走進那間房。


    賴冰兒伸手推開了這間房,房間布置得很溫馨,處處是少女的情懷,別致的清韻。窗子洞開著,粉紅色的的紗窗隨風飄飛,窗上懸著的風鈴在風中發出清脆的鳴聲。窗前的桌上放著千月的相框,千月和宇風的,千月和柳茹洛的。千月笑得鮮花怒放。誰說千月是貧寒而窮酸的?她比任何一個人都富有,愛情、友情,她都滿滿地擁有著。賴冰兒伸手拿起千月和宇風的合影,眼裏不自覺浮上了一層淚霧。


    “我是壞人嗎?我破壞了你們的幸福,也破壞了我自己的幸福。現在開始,我要糾錯。”


    賴冰兒放下千月和宇風的照片,又拿起千月和柳茹洛的合影,她的目光在柳茹洛臉上探尋著,喃喃道:“為什麽羽傑會這麽愛你?他原本是愛著我的。是我拋棄了他,現在我要重新尋回屬於我的東西,羽傑說我對不起千月,那麽這輩子,我還想再對不起一個人,那就是你,柳茹洛!”賴冰兒的目光突然地發了狠,而照片上的千月和柳茹洛依舊笑得清麗、純潔而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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