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麻將室正歡聲笑語。豪華的水晶吊燈下,金東旭和馬豔菊正陪著賴思明夫婦打著麻將。馬豔菊手裏拿著一副好牌,她反複用拇指摩挲著即將打出去的一張發財,她在心裏揣測著下家賴太太是否需要這張發財。舉棋不定間,依稀聽到二樓傳來兒子金宇風呼喚她的聲音,她不禁側耳傾聽,那喊聲又一下斷了。於是,她問東旭道:“你剛剛聽到宇風喊我了沒有?”


    金東旭往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沒啊,你打麻將還能走神?”


    賴太太笑起來,道:“小菊,你啊,對宇風真是上心,心心念念著金家大公子。”


    “往後有冰兒啊,我就可以不再為宇風操心了,親家母,你說是不是?”馬豔菊一臉精明而討好的笑容。


    賴太太謙和地笑著,道:“女大不中留,古人說女生外向,這話一點兒都不假,我們家冰兒對你們家宇風可真是死心塌地的,今晚宇風醉了,冰兒這丫頭也不避嫌,硬要在一旁照顧他。”


    馬豔菊已經甩出手裏那張發財,道:“現在什麽年代了,年輕人們哪還用避嫌,全都是追求愛情去的。”


    “我和了!”賴太太兩指一夾,捏進那張發財,再將麵前的麻將往桌上一推,喜笑顏開起來,“冰兒對宇風的心,我們兩家做長輩的可都是看在眼裏的,隻是你們家宇風對我們冰兒若有情似無意的,該不會外麵已經談上了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馬豔菊將手裏的錢子數了幾張遞給賴太太,然後拍著胸口打包票。


    金東旭並不接馬豔菊的話,隻是看了她一眼,低頭算自己手上的牌。


    賴思明倒是開明,他咳了咳,清清嗓子道:“要我說現在年輕人們談幾次戀愛也正常,隻要結婚以後互相尊重,彼此忠誠,這婚姻啊就會走得長遠。你說是不是,東旭兄?”


    “是是是,賴行長所言極是。”東旭正搭著腔,麻將室的門被推開,金明曉斜倚在門口,他在“藍家小築”和藍鳳凰多拚了幾杯酒,回到金家的時候,眼裏還帶著三分醉意,臉頰上是幾許酡紅。


    “這麽熱鬧啊?”金明曉努力克製著自己的醉意,盡力做到彬彬有禮地同賴思明夫婦打招呼,“今天什麽風把賴行長和賴太太吹到寒舍來啊?”


    “金主任,幸會幸會,這是在哪兒應酬回來啊?”賴思明已經起身向金明曉走來,金明曉立刻迎向他,握手,擁抱,極盡殷勤。


    “二弟,要坐下來打一圈嗎?”東旭問道。


    “我這個位置讓給二弟吧,我剛剛小輸了一番。”馬豔菊立即起身說道。她盡管和柔桑關係不好,和金明曉還是關係融洽的,或許是異性相吸的緣故。


    “不了不了,多謝大嫂,我今晚喝了幾杯,困了,想早點休息,明天還得上班呢!”金明曉雙掌合十,對著賴思明表示歉意,“賴行長,就讓我大哥大嫂招待你們夫妻了,小弟不慎酒量,今晚貪杯,現在恢複元氣去。”


    賴思明一邊握住金明曉的手,一邊拍著他的肩,直把他送到門外。客氣了一番,金明曉終於半趔趄著腳步走上二樓去。經過金宇風門外時,聽見門內有男女爭執的聲音傳出,他好奇停住了腳步,見門虛掩著,他便一下推了進去,這一看,金明曉嚇了一跳,酒立時清醒過來。隻見床上,金宇風和賴冰兒幾乎扭打在一塊兒,金宇風想張口呼喊,賴冰兒死死掩住他的嘴,金宇風隻能一邊掙脫,一邊發出含糊的“咿咿呀呀”的聲音。


    “喂,你們這是幹什麽?”金明曉一喊,賴冰兒一嚇,立即鬆開了手。金宇風終於掙脫了賴冰兒的鉗製,好不容易呼出一口大氣。


    “這不是賴大行長的千金嗎?”金明曉看清了床上女孩的麵容,厲聲對金宇風道,“宇風,你怎麽回事?你不是正和千月談著戀愛嗎?怎麽又和冰兒滾床單?你居然腳踩兩隻船,枉人家千月還對你一往情深呢!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二叔,二叔,求你無論如何不能把今晚看到的告訴千月,你今晚看到的是一場誤會!”金宇風已經從床上跳下來,抱住氣呼呼的金明曉乞求道。


    “你好自為之!”金明曉摔門離去。


    剛出了宇風房間,便見柔桑雙手抱胸,倚在畫室門口看他。柔桑穿了寬鬆的睡袍,頭發披散在肩上,右手手指上夾著的畫筆上還沾著濕漉漉的水粉。


    金明曉愣了愣道:“柔桑,這麽晚,你還作畫呢?”


    “就像這麽晚,你還喝酒一樣。”金明曉揣摩不出柔桑那漫不經心的表情。對於他幾乎夜夜笙歌的應酬,柔桑似乎頗不以為意。金明曉覺得作為妻子,她應該惱怒的,但是她很少惱怒,她總是一臉閑淡的表情,看不出有沒有惱,又惱了幾分。柔桑的世界似乎就是那個小小的畫室,她的所有的精神都放在畫室裏,金明曉不能引起她的注意,遠在加拿大的女兒也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她極少和他談論到女兒,她甚至極少和他談話。


    “那你早點休息,我先睡了,”金明曉越過柔桑,向房間走去,驀地,他又回過身來,對柔桑道,“今天白天的時候,女兒打電話來了,問我們好不好。”


    柔桑的表情現出淡淡的笑意,她輕輕地答:“知道了。”便又轉身走進畫室去。


    金明曉看著掩上的畫室的門愣愣失神。


    而在金宇風的房內,賴冰兒也愣愣失了神。她喃喃地問著金宇風:“千月是誰?”


    金宇風不理會她,隻是從大櫃裏拿出一件外套套上,正要往外走,賴冰兒從身後抱住他,道:“我知道千月是誰,高中的時候,有一個低我們一屆的女孩子,很會讀書,但是家境不好,很小就死了父親,還有個瞎了眼的雙胞胎姐姐,是她,對不對?”


    金宇風使勁掰開她的手,轉身憤憤然地對賴冰兒道:“不關你的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你是我的未婚夫!”賴冰兒喊起來。


    金宇風蹙著眉頭,狠狠地對她說:“誰讓你躺到我床上睡的?不要以為你躺到了我的床上,你就想誣賴我對你做了什麽,我喝醉了,我對你什麽都沒做,我很清楚!”


    “那他們會信嗎?”賴冰兒陰險地笑著,一下就脫掉身上的公主裙,白皙的滑如凝脂的肌膚暴露在金宇風吃驚的目光中,她把手勾在胸前粉紅色的裹胸上,冷冷地道,“隻要我大聲一喊,你的爸爸媽媽,我的爸爸媽媽看到這一幕,會相信你對我什麽都沒做過嗎?”


    許多怒火從金宇風胸腔裏“噌噌”地往上蹭,他一下將賴冰兒推到床上去,他的身子重重地壓在她身上,臉對著她的臉,眼睛血紅著。


    迎著他惱羞成怒的目光,賴冰兒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我知道愛情麵前,我已經變得毫無廉恥了。”


    金宇風頹然地鬆開手,他像一隻鬥敗的困獸,翻身躺到床的另一邊,他的目光泄氣地盯著空蕩蕩的白色的天花板,那一片白諱莫如深。


    “那楊羽傑呢?你對楊羽傑的,算不算愛情?”


    賴冰兒坐起身子,她伸手拿了床下的裙子遮到胸前,道:“我說過我一定會讓羽傑來向你證明我的清白!而你,也要向我證明,那個歐陽千月也是子虛烏有!”


    “憑什麽?”金宇風忍無可忍,他坐起身子質問道。


    “憑什麽?”賴冰兒冷笑,“這個問題,你留著問你的爸爸和媽媽,為什麽這麽鍾意賴大小姐我做你們金家的少奶奶。”


    賴冰兒已經穿好衣服,臨出門前,她並不回頭,隻是淡淡地道:“其實,如果我不是賴思明的女兒,或者賴思明不是本城最有實力的銀行家,那麽我,賴冰兒,怎麽能進得了你金家的大門?宇風,你醒醒吧!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


    賴冰兒走了出去,當房門依舊被掩上,金宇風打了個深深的寒噤,他的耳邊回響著賴冰兒的話“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那麽,賴冰兒對楊羽傑有過愛情嗎?金宇風拉過被子蒙住自己的頭,透過被子的縫隙,他看見窗外的天空掛著一彎下弦月,uu看書ww.uuknhu 細細瘦瘦,期期艾艾。獨憐下弦月,未掛初旬勾。金宇風的心重重地疼起來,千月,千月……他在心裏念叨著這個名字,眼皮隨著西沉的彎月漸漸合上。


    當下弦月隱去,一輪秋陽升起,又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千月早早去“向陽坊”上班。蛋糕師,是她喜歡的職業。但是藍青要她考公務員。有一份鐵飯碗,能讓未出嫁的女孩子倍顯金貴。於是,蛋糕師便成了她的過牆梯,她一邊做著蛋糕師,一邊備考公務員。


    柳茹洛也已經約了金明曉去醫院拿阿殘的化驗報告單。坐在醫生的辦公室,醫生對柳茹洛和金明曉說道:“病人和你們是什麽關係?”


    柳茹洛和金明曉對視一眼,答道:“朋友。”


    “那有沒有其他直係親屬來呢?”醫生問。


    柳茹洛道:“怎麽,化驗的結果很不樂觀嗎?我們是她很好的朋友,有什麽事,同我們講就行。”


    “化驗報告單顯示血液成分裏白細胞數量偏多。”醫生謹慎地答。


    金明曉問道:“白細胞數量偏多,是不是可能是白血病的征兆?”


    醫生沉思了一下道:“我建議你們帶患者到北京或者上海的大醫院再次抽血檢查一下。”


    拿了化驗報告單,金明曉和柳茹洛沉重地走在病房外的通廊裏,忽然,一個年輕男人竄到柳茹洛身邊,一下拽住她的手臂,力道凶狠,柳茹洛立時疼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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