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麗娘並不敢肯定。


    按估算,韓清元從出門趕考直到放榜之日,再算算回來的路程,怎麽也要好幾日才回來呢,哪能這麽早的?


    待那二人又走近了些,韓麗娘才終於確定了就是韓清元,忙歡喜地跳了起來,一溜兒從韓母跑過去,口中喊道:“娘!娘!哥哥回來啦!哥哥回來啦!”


    村中眾人聞言都停了手中夥計和口中的話,齊刷刷地扭頭朝路口看。


    韓母從一群婦人之中站了起來。


    她手中緊緊抓著一個手絹兒,麵上卻鎮定地道:“麗娘,人呢?”說話間朝外麵走了幾步。


    不用麗娘回來,此時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通往村口的來路上一前一後走著兩個人影,前麵那空手穿長衫的,的確就是韓清元。


    韓母疾走幾步,而韓麗娘已經迎了上去。


    花襲人也隨著人群慢慢地朝路口迎了過去。還遠遠的,便聽見孟大娘熱情地笑道:“哎喲,咱們村中的小狀元回來了!”


    月色之下,遠處韓清元的臉色難免白了一下。


    花襲人挽住了孟大娘的手臂搖了幾搖,嬌聲道:“大娘,可不敢這麽說呢!狀元可是得金鑾殿上皇上點了才算呢,不能自己封的!的虧在座的都是鄉鄰,不然,都要笑話大娘你亂說話了!”


    這個時候韓清元已經到了近前,一邊衝四鄰作揖,口中謙遜地道:“讓鄉鄰們失望了……成績已經出來,我名落孫山了。”


    鄉鄰們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孟大娘,張大了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韓母最先回神,忙道:“沒關係,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她看著韓清元,溫聲道:“這趕路趕得很急吧?走,回家歇口氣去。”說著便自然而然地帶頭往回走。


    四鄰都讓開道來,也都紛紛安慰韓清元道:“是啊是啊,清元哥兒才多大?以後有的是機會呢……別喪氣,啊?咱們大柳鄉的男兒們,個個都是好樣兒的,一次沒中算什麽……”


    大柳鄉沒出過文人。秀才已經是頂天了。


    若韓清元考上了,鄉親們看韓清元怕是要敬畏的。而如今韓清元沒考中,鄉親們反倒覺得他依舊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韓清元,是自己人,才能夠從容地出言安慰他。


    韓清元便陪著笑,不斷應和感謝著。


    四鄰也知道他心中應是不好受,雖然有很多話想問的,但都識趣地沒有跟上韓家人的腳步,隻在他們走遠之後,難免要低聲議論些什麽。


    前後,韓母同韓麗娘左右將韓清元夾在中間,開始還沉默,走了一陣之後,二人就不免開口細細問起這次行程來。


    韓清元笑容中發苦,道:“我萬事都跟著學政和同學們一起,一路順遂到了省城。初十日進去時才好好的,但夜裏便發了高燒,肚子也痛的厲害,無法應試。實在堅持不住,便隻能提前出來了。”


    “你病了?現在怎樣?”韓母心下大驚,抬手便去摸韓清元的額頭。


    韓清元微微躲了一下,沒有躲開,苦笑著攤了一下手,道:“已經好了。出來之後找郎中給開了藥,才一劑就全好了。”


    他也沒想到會碰到這種蹊蹺之事。


    如今怎麽聽,怎麽都不太像是真的一樣。


    韓清元心中苦的很,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自覺沒臉留下等待同學們出場,便同小奎夥計找了家車馬行先回來了。”韓清元深吸一口氣,對韓母道:“娘,都是兒子沒用。”


    韓母預料到韓清元回落榜,卻沒有預料到韓清元根本就沒有完成考試。她聽到韓清元的話,緊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在前麵。


    倒是韓麗娘頗為可惜,追問道:“那哥哥你怎麽會拉肚子?是不是吃壞了東西?我記得,你戴的那什麽炒麵是花妹妹做的。當時聞起來挺香的,兌了開水吃起來也方便,但萬一……”


    “不關花妹妹的事。”韓清元連忙替花襲人辯駁道:“花妹妹準備的炒麵很多。我給其他同學們嚐了,有幾人也分了一些去,他們都並未吃壞肚子。”


    韓清元說著,飛快地朝跟在他們後麵的花襲人看了一眼。


    月光很白。


    但花襲人低著頭,額前落下一些劉海在她清秀的麵龐上落下大片的陰影。韓清元並不能看清楚她此時的表情。


    “那說不定是別人沒有吃呢……”韓麗娘嘟囔道。


    “別瞎說!”韓清元低斥了韓麗娘一聲,也不管花襲人看不看的見,回頭對花襲人歉意地笑了一下,道:“是我自己身體不爭氣,你怎麽能胡亂遷怒他人。”


    韓麗娘見狀,嘴巴不高興地高高嘟了起來,冷哼一聲,用力將頭扭到一邊,再不說話了。


    韓清元所說,花襲人自然都聽到了。


    她沒有想到,韓清元居然會緊張到生理紊亂從而發燒拉肚子的地步。唔,平日裏瞧他,是個挺不錯的人啊……再一想想,韓清元也不過是才十五六歲,而同他一起考試的,都是比他大上許多的,會產生壓力,也是應該的吧。


    本來也沒指望他能考上。花襲人心道。


    隻是,病倒在考場……韓清元的心理素質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差了?若真那般不好,剛剛在麵對鄉親們的時候,也不至於坦然笑言自己的失敗吧?


    中間有蹊蹺?


    村之沒多大,很快便到了村子西麵外圍的韓家。不待韓清元同花襲人說話,韓母便沉聲道:“你跟娘來。”說著直接進了後麵內室。


    韓清元隻好跟了過去,臨進去時候,還給了花襲人一個微笑。


    韓麗娘也緊跟了上去,目光從花襲人身上掠過,仿佛帶著什麽意味。


    花襲人想了想,隻當沒有留意他們,轉頭從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奎夥計肩上接過考箱,笑著招呼他道:“一路累壞了吧?辛不辛苦?”


    “我有啥辛苦的。uu看書 uukanshu”小奎夥計說著將別在腰間的褡褳摘下來遞給花襲人,道:“韓小相公回來的早,沒有用到你備下的錢。都還在裏麵沒有動過,你看一看。”


    花襲人打開褡褳,從中拿出一塊不到三錢的小碎銀子,塞到小奎夥計手中,笑嗬嗬地道:“吃飯了沒?今兒是中秋,家中月餅還多的是,我給你端來。”


    “花小娘子,別忙活,我自己來就行。”小奎收到了辛苦錢,心中也高興的很。他也不同花襲人客氣,抓了一個月餅就吃了起來。他邊吃還邊道:“別說,小娘子弄的炒麵真不錯,開水一泡就噴香噴香的。我和小相公回來一路就吃它們呢,真是又香又方便……”


    這廂花襲人招呼著小奎夥計說話,那邊韓母帶著韓清元兄弟到了內室。


    隻見韓母從腰間拿了一把鑰匙,徑直走到一個平日裏不開的漆黑衣櫃前麵,開始動手打開上麵的鎖。


    韓清元和韓麗娘彼此對視一眼,連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肅然了臉色。


    衣櫃打開,露出裏麵供奉的牌位。


    黑壓壓的,一共有十來個。


    放在最外麵的一個黑漆牌位上,用暗紅色的朱筆寫著“韓氏得名之位”。這是韓父的靈牌。其他十來個牌位都放在衣櫃很裏麵的位置,背著光線,完全看不清楚上麵寫了什麽。(新書很瘦,各種求撫摸……另《第二春》很肥,即將完本中,求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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