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瞬僵滯。


    江扶月僅僅隻是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男人心中疑惑更甚。


    恰好這時,飛機穿破雲層,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女孩兒側臉上,高挺的鼻,垂斂的眸,顫動的睫羽,整個人沐浴在金輝中,如玉如瓷,剔透明淨。


    樓明深雙眼微眯。


    江扶月察覺到身旁投來的目光,心頭厭惡,麵上卻不動聲色。


    突然,她起身:“淩軒。”


    被點到名的少年怔愣一瞬:“什麽?”


    江扶月:“換個位置。”


    淩軒第一時間朝她旁邊的男人望去,目露警惕。


    “好。”他起身,從斜後方走上來。


    兩人當場換了位置。


    樓明深嗤笑,一群小屁孩兒


    華夏時間,第二天上午九點,航班準時降落帝都機場。


    江扶月一出關閘,便見陳程、談嘉許、郭子棟幾人像堵牆似的擋在前麵。


    “你們幹什麽?”


    陳程回頭,咽了咽口水:“月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郭子棟眼神微妙:“hold住。”


    江扶月:“?”


    幾人讓開,她順勢望去,下一秒——


    “月月!是月月!”韓啟山老眼放光,還是那身體麵的燕尾服,白發梳得一絲不苟,發膠定型那叫一個穩。


    見到外孫女,他本想立馬上前,可不知想到什麽,腳下一頓,接著轉過身對老大、老二一抬手。


    韓慎和韓恪得到指令,刷一聲,拉開橫幅。


    上書:熱烈慶賀我家小公主imo滿分奪金


    紅底白字,還描金邊,高調得沒朋友。


    頓時吸引了來往旅客的注意。


    “那裏在做什麽?”


    “旅行團接客嗎?還帶拉橫幅的。”


    “話說這橫幅也太閃了叭?”


    “關鍵拉橫幅那倆大叔還挺帥,有木有?”


    “身材也好好。”


    “什麽是imo?”


    “你沒看新聞嗎?imo,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啊,華夏代表隊團體第一,江扶月既是滿分,又是金牌和特別獎雙獎得主。”


    “哦哦哦!我知道!那個天才少女!”


    “等等這上麵說的小公主不會就是我月神吧?!”


    “天——那不是我們公司的韓總嗎?他怎麽來機場拉橫幅了?誰這麽大麵子啊?”


    “我的媽,真是韓總,完了完了,高冷總裁的人設崩得稀裏嘩啦。”


    “要不要通知公關部一聲啊?”


    “”


    就在一片議論聲中,老爺子再次抬手,隻見漫天彩帶和亮片從頂上傾撒而下,紛紛揚揚。


    “哇——這排場絕了!”


    “是哪家土豪在搞浪漫?”


    “快看!真是我月神——”


    “她值得!”


    老爺子接過韓慎遞來的花,抱在懷裏,朝江扶月走去。


    “月月,歡迎回國——”


    呃!


    “謝謝姥爺。”


    “乖”


    然後是兩位領隊,李昭和袁本濤。


    “我們也有啊?”


    韓啟山:“當然!這群孩子多虧你們照顧,辛苦了。”


    “應該的。”


    接下來輪到其他幾個隊員。


    陳程接了花,抱在懷裏,小聲和談嘉許說:“突然覺得出國有人送、回國有人接是件很幸福的事。”


    談嘉許輕歎:“月姐,人生贏家。我們也跟著沾光了。”


    他包裏還放著出國時老爺子送的頸枕和耳機呢!


    時青梔和秦遠琛不過就晚到那麽十來分鍾,卻不料一進來就看見如此土味又驚悚的場景。


    老太太震驚了:“他在幹嘛?”


    秦遠琛也有些錯愕,這可是韓啟山,帝都“死要麵子第一人”,怎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幹出這種事?


    “接、月月?”


    “這橫幅、彩帶、亮片?”


    “咳!青梔,鎮定!”


    這時,韓恒從人群擠過來,又是口罩又是帽子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媽,你來啦!”


    時青梔差點沒認出小兒子,她咽了咽口水:“這些你爸搞的?”


    “嘿嘿,怎麽樣,還不錯吧?”他滿意地看了眼全場飛舞的亮片。


    時青梔:“別告訴我你也有份。”


    “嘿嘿不僅我,還有老大和老二。”


    時青梔:“”不,我絕不承認,我的兒子是土狗。


    韓啟山:“走吧月月,咱們回家。”


    江扶月等的就是這句話,頓時健步如飛。


    隻要我走得夠快,尷尬就與我無關。


    當天中午,#江扶月回國#就上了熱搜,隨之被津津樂道的還有發生在機場裏的“霸總式迎接”。


    韓氏集團總裁韓慎和tnw金融國際ceo韓恪親自下場拉橫幅,董事長韓啟山抱花相贈,小的老的,三個霸道總裁齊上陣,這排麵也是沒誰了。


    兩個舅舅好帥啊!一直看著月姐在笑,溫柔得一匹


    這一家子的基因絕了


    要是我恒哥也來,那場麵就更勁爆了


    誰說恒哥沒來?[截圖][截圖]


    靠!原來藏在人群裏


    我懷疑彩帶和亮片就是哥搞的,還記得當年金像獎頒獎典禮上,哥拿了影帝獎杯,記者問他還有什麽遺憾嗎,他說如果能在宣布他獲獎的時候搞點彩帶和亮閃閃就好了


    真土味愛好者——我恒!


    所以全家都被他一個人帶偏了?


    現實版我有三個大佬舅舅,月姐這開掛的人生啊,慕了慕了


    機場允許這麽搞嗎?不會影響到其他旅客出行?還是說她江扶月因為家裏有錢就要特殊對待?


    同意樓上,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撒得到處都是,隻能說清潔工真倒黴。


    不知道一群人在瞎捧什麽?一口一個月姐、月神,喊親媽的時候都沒這麽真情實感過吧?可笑又可悲。


    江扶月再厲害,也不過是個高中生,真正的科學家也沒她這麽大臉


    黑子滾粗!月家軍何在!


    拜托那些黑子要噴也請先搞清楚狀況,不要張嘴就是屎[圖片][圖片]


    看見沒?六個鍾點工阿姨直接從韓總的超長林肯上下來,自帶毛巾水桶掃帚拖把,不到五分鍾就把整個大廳捯飭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啊!有錢真好!


    難得的是有錢還有素質,活該這樣的家庭養出月姐這麽優秀的女孩紙!


    下了飛機,樓明深直接走vip通道。


    在過廊橋的時候,碰到江扶月一行,看著女孩兒高挑的背影,腦海中不自覺閃過那雙清泠帶霜的桃花眼。


    看他的時候仿佛蒙著一層寒光。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


    可記憶不會出錯,他很確定在這之前並未見過這個女孩兒。


    “樓總?”


    樓明深猛地回過神,“說。”


    “方燁最近好像出了點事。”


    “什麽事?”


    “他女兒被拘留了,據說是因為誹謗,受害者正在走法律程序。”


    樓明深挑眉:“憑他方燁的手段,沒把這事壓下去?”


    “對方有點來頭,上麵施壓,要求重判,並且拒絕保釋。”


    “這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啊”


    助理點頭,“他為了找關係把女兒弄出來,忙前跑後,又是花錢又是請客吃飯,所以最近這半個月都沒怎麽去公司。”


    “結果弄出來了嗎?”


    “沒有。他找的人要麽是段位不夠,手伸不到那個位置;要麽就是有能力,但不願意幫忙。”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給他添一把火。”


    助理心領神會。


    樓明深走出機場大廳,彎腰坐進車裏的時候,隻見廳內烏泱泱圍了一群人,又喊又叫。


    助理回頭看了眼,解釋說:“估計是哪個明星安排了粉絲接機。”


    “嗯。”


    助理替他關好車門,自己繞到副駕駛坐好,吩咐司機,“走吧。”


    引擎發動前,半降的車窗泄露了少許談話聲:“方燁他女兒惹了誰?”


    “據說是一個學生,在冬令營集訓的時候”


    車離,聲止。


    江扶月還要在帝都待兩天,陳程和談嘉許便先行返回臨淮。


    “月姐還有事?”


    “嗯,小事。”


    回到韓家,傭人已經把午餐準備好。


    時青梔和秦遠琛見過江扶月、道完恭喜之後就離開了,韓啟山站在遠處靜靜看著,眼裏是說不出的複雜與糾結。


    二十多年過去,時青梔已經走出來,有了新生活,隻有他還在原地踏步,沒有一刻釋懷。


    “爸,別看了,走吧。”


    “阿慎,你媽剛才有問起我嗎?”


    “問了。”


    老爺子眼前一亮:“問了什麽?”


    “她問,這是不是你的主意。”土嗨得一匹。


    後半句韓慎藝術性地省略掉。


    果然——


    韓啟山嘴角止不住上揚:“那你怎麽回答的?”


    韓慎:“我當然說這是您的主意,為此還提前兩天準備,光橫幅就做了十二回。”


    “嘿嘿說得好!走吧走吧,回家了。”


    老爺子重新高興起來,蹦蹦跳跳去追江扶月。


    韓慎歎了口氣,雖然有些錯要用一輩子去彌補,但作為兒子,他還是希望老父親能過得高興一點。


    “欸,哥,你有沒有發現月月住到家裏之後,老爺子身上肉眼可見地添了人氣兒,也不怎麽亂發脾氣了?”


    韓慎白了他一眼:“還用你說?”


    “咳!”韓恒推了推墨鏡:“如果月月能一直住家裏就好了。”


    “你是想給老爺子找個隨身滅火器,平時少對你噴火吧?”


    意圖被戳破,韓恒也不狡賴:“難道你跟老二不是這麽想的?你仔細算算,老爺子多久沒對咱們發過脾氣了?”


    韓恪湊過來,精準報數:“十二天零七小時二十五分。”


    “”


    汪汪汪——


    聽到開門聲,小莽連凍幹都不吃了,嘴角沾了圈羊奶就朝江扶月飛奔而去。


    正給它梳毛的韓廷:“?”


    臭狗!


    吃飯的時候,一家人都在,其樂融融。


    “月月啊,你出國幾天,人都瘦了,來,多吃點。”老爺子拿起公筷給她夾菜,說話的時候一臉心疼。


    韓恒不甘落後,嗖一下,兩塊肋排就到了江扶月碗裏:“我專門打電話問了你爸,他說最喜歡吃這個。”


    然後是韓慎、韓恪


    最後韓廷看著桌上的菜幾乎都被夾了一輪塞到江扶月碗裏,他想了想,起身:“我再給你拿個碗。”


    江扶月:“”


    這晚,她還是住在那間粉粉的臥室。


    打開窗,涼風吹進來,貝殼做成的風鈴叮叮咚咚,下方綁著兩根粉色羽毛,遇風亂飄,隨處招搖。


    江扶月伸出手指撥了撥,突然覺得粉色也挺好看。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陪老爺子在花園打完整套太極之後,進屋吃早餐。


    快吃完了韓慎和韓恪才從樓上下來。


    “月月起來了?怎麽不多睡會兒?”


    韓恪點頭:“懶覺它不香嗎?”


    老爺子狂翻白眼兒,給倆兒子一人砸了一個人過去,誰都別想逃。


    “真以為月月跟你們一個狗樣兒啊?”


    韓慎:“?”


    韓恪:“”


    雖然月月來了,老爺子脾氣好了,可哥兒幾個家庭地位也直線下降啊!


    江扶月:“睡醒就起了,一會兒出去一趟。”


    老爺子和韓家舅舅有一個共同的優點,那就是從不過問她的行蹤。


    臨出門前,隻叮囑:“早點回來。”


    “注意安全。”


    “錢夠用嗎?我這兒有卡,拿去隨便刷。”


    等韓廷睡醒下來,四處張望:“咦?我姐呢?”


    老爺子啜了口大紅袍,極品啊:“早出門了。”


    “哦。”


    “等等,你什麽時候喊她姐了?之前不是直接連名帶姓地叫嗎?”


    韓廷耳根一紅:“想叫就叫了啊!我吃早飯去,王媽幫我做個三明治——”


    說完,噠噠噠往飯廳跑。


    韓啟山輕哼:“臭小子,總算有人治你了!”


    文苑茶樓。


    柳開顏坐在包間裏,看著眼前清澈的茶湯,麵無表情。


    比起半個月前,女人憔悴不少。


    原本白裏透紅的臉蛋兒被蒼白覆蓋,眼下有了烏青,眼尾爬上幾縷皺紋。


    突然,敲門聲傳來——


    叩叩!


    柳開顏霍然抬頭,眼中閃過厲色,卻又在轉瞬間低垂眉眼,蹙眉含愁,婉聲道——


    “請進。”


    江扶月推門而入。


    女人站起來,蒼白的臉上勉強掛著一抹笑:“是江同學嗎?我是方柳柳的媽媽,很冒昧就這樣約你出來,請坐,千萬別客氣!”


    說著,親手給她倒茶。


    姿態放得不是一般的低。


    江扶月走到女人對麵坐下,微微一笑:“你好,阿姨,找我有事嗎?”


    “聽說你拿了imo金牌,還有特別獎,恭喜!”


    “謝謝。”


    女人抿唇,“我知道,之前冬令營的時候,柳柳她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誤會你,是她不對,錯得離譜!我現在代她向你說句對不起,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說完,站起來,作勢要對江扶月鞠躬。


    “阿姨,你有個地方說錯了。”


    女人動作一頓,抬眼望去:“什麽?”


    “方柳柳她不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誤會我,這個說法太文雅,也太好聽了。事實是,她汙蔑我,誹謗我,用不堪入耳的話往我身上潑髒水。”


    柳開顏表情驟僵:“是是是,我知道是她不對”


    “嗯,您明白就好。”


    “”


    “道歉我收下了,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我走了。”


    “誒,你等等——”


    江扶月挑眉。


    “既然你已經原諒柳柳,那能不能去警局說一聲,把她放出來?”


    “為什麽?”江扶月目露疑惑。


    女人瞪大眼:“你不是已經原諒了嗎?!”


    “我原諒她和她對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兩者之間並不影響啊。”


    言下之意,我雖然原諒她了,但拘還是要拘,告也還是要告。


    “什麽叫不影響?!你是故意逗我嗎?!”


    江扶月微詫:“阿姨這說的什麽話?你道歉,我原諒,這怎麽能叫逗你?”


    “好,那你現在就跟我去警局說清楚!”


    江扶月後退半步,避開她伸過來的手:“抱歉。”


    “為什麽?你都拿金牌了,柳柳沒有給你造成任何損失,為什麽不可以放過她?!”


    “假如你被一個殺人狂盯上,對方還沒來得及下死手,你就報警了,難道你會因為對方沒有要了你的命,就大發善心不追究他的責任?”


    “你——”


    “不能吧?既然你都不能做到的事,又憑什麽要求我做呢?你說對不對,阿姨?”


    柳開顏差點被氣炸,她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然後從包裏取出一張支票,拿在手上:“這是一千萬,隻要你答應不追究柳柳的責任,它就是你的。”


    “不打感情牌了?”江扶月點頭,“真是難為阿姨你沒化妝、扮憔悴、博同情,現在這樣多好?明碼標價,也不必唱念做打,你輕鬆,我看著也不累。”


    柳開顏表情一凜,徹底卸下偽裝,眼中凶光大盛。


    “你想清楚,這可是一千萬。”


    “所以呢?”江扶月掃過她手裏的支票,輕描淡寫反問:“很多嗎?”


    女人冷笑:“你一輩子都掙不到這麽多錢!”


    “這話說得”江扶月遺憾搖頭,狀若歎息,“可真沒意思。阿姨打電話約我之前,難道沒好好調查過我的身份和背景?”


    “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柳開顏目光一閃,為了今天的見麵,她確實做了功課,查過江扶月的底。


    知道她父母是開網紅餐廳的,也知道她是韓家的外孫女,柳柳不能保釋,多半是韓家在暗中施壓。


    柳開顏:“知道又如何?”


    江扶月:“既然知道,又何必玩掏支票這種老掉牙的把戲?你覺得我缺那點錢嗎?”


    ------題外話------


    兩更合一,五千字。


    是的,我月姐缺啥都不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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