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人不是說招就能招到的,不過有了這個想法,再慢慢物色,應該不會太困難。


    當天下午,江達就把招聘啟事貼出去了。


    第二天就有人上門應聘,是個中年婦女,說話爽利,手腳也挺利索,但韓韻如發現她不怎麽講衛生,指甲縫裏全是黑灰,還喜歡用擦砧板的毛巾去擦桌子。


    江達:“都是小問題,下次提醒她注意就行了。”


    韓韻如白他一眼:“你懂什麽?細枝末節最能體現一個人的生活習慣。有那麽容易改嗎?”


    “那以前我也不大講衛生,現在還不是改過來了?”


    韓韻如撇嘴:“我花了十多二十年時間才把你糾正過來,你現在想我花多少時間去改造一個外人?”


    “沒我沒那意思。那你說怎麽辦?”


    最後,韓韻如給對方結了一天工資,把人送走了。


    “不急,咱們慢慢挑,總能遇到合適的。”


    江達歎氣,“我是怕你太辛苦,晚一天招到人,你就要多累一天。”


    “我沒事。就像月月說的,寧願現在麻煩點,也不能隨便招個不靠譜的進來,以後鬧騰。”


    “行,都聽你的。趕緊吃飯吧,菜都涼了”


    周日,江扶月沒去店裏,所以也不知道招人遇到困難。


    彼時她正接到一個電話,那頭似乎有話嘮的潛質,嘰裏呱啦講個不停,而江扶月則神情冷淡,全程有且僅有的兩句話——


    “嗯。”


    “”


    “知道了。”


    通話結束,她進臥室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


    “姐,”江小弟見狀,噠噠噠跑過來,“要出去嗎?”


    “嗯。”


    “去哪裏?”


    “書店。”


    江小弟眨眼,目露期待:“那我能不能”一起。


    “不能。”


    “”哦豁,自閉了。


    “鴨舌帽借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江小弟刷一下抬頭,兩眼放光。


    似曾相識的對話好像不久前才發生過


    江扶月說去書店,不是撒謊,她確實去了,但並沒有找到想要的資料。


    合上手中的工程物理學(第2版),放回之前的位置,她轉身離開。


    “欸!紅紅,你不是一直在找之前來店裏買舊書的那個女生嗎?”


    “是啊,”被稱作“紅紅”的店員把手裏一摞書放到台子上,點點頭,“替一個老先生留意的,他應該想買那些舊書。怎麽了?”


    “剛才”同事有些猶豫,“我在最裏麵那排書架看到一個女的,感覺有點像。隻是她戴了鴨舌帽,臉看不太清楚。”


    “我去看看!”


    “別”同事把她拉住,“人已經走了。”


    紅紅麵露失望。


    “別這樣嘛,萬一是我看錯了呢?還有,她的穿著打扮一點也不像高中生”


    “我還是給那位老先生打個電話吧,他來過好幾次了,不管是不是都要跟他說一聲。”紅紅轉過身,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號碼,“喂,徐老先生嗎?我是海棠書店的員工”


    江扶月離開書店後,步行去了春風街。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牛嫂大排檔前客來客往,好不熱鬧。


    江扶月掃視一圈,找到虎奔和他那小弟所在的位置,抬步走過去。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就連鴨舌帽也是同一頂,而江扶月居高臨下的眼神更是與那天如出一轍。


    凜凜傲氣,高高在上。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虎奔和小六的態度——


    “您來啦,坐坐坐。”虎奔長臂一伸,拽了張凳子過來,滿臉帶笑。


    另一個則殷勤地替她把凳子擦了幾遍,最後還吹了吹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狗腿至極。


    而這個位子,正對進門,是上方。在傳統酒筵中,屬上賓席。


    再看這兩人,安分又乖巧地坐在下首,笑容一個比一個燦爛,甚至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


    要知道,上回見麵,這兩人的不耐與煩躁全都寫在臉上了。


    “找我什麽事?”江扶月開門見山。


    虎奔與小六對視一眼,“我”


    恰好這時,老板娘把烤好的串兒端上來:“幾位慢用,要不要來點喝的?”


    虎奔:“一聽啤酒,一杯果汁。”


    江扶月:“果汁不用,我喝酒。”


    “可上次”


    女孩兒抬眼,清泠泠的目光落到他臉上:“有問題?”


    虎奔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朝老板娘道:“聽、聽她的。”


    牛嫂略顯驚訝地朝江扶月看了一眼,卻隻看到一個被鴨舌帽蓋住的發頂,脖頸那一片肌膚白到發光,吊帶衫下骨架纖細,雙肩薄削。


    “好叻!”她笑著應了聲,很快,一聽啤酒12瓶被送到桌上。


    虎奔開了一瓶,試探著遞給江扶月。


    後者接了,一口啤酒一口串,相當愜意。


    “您覺得味道怎麽樣?”虎奔目露期待。


    江扶月表情不變:“還可以。”


    “那就好,那就好”他鬆了口氣,兩隻手掌心對著掌心來回搓,“其實今天找您出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想當麵賠個罪。上次咱哥倆有眼不識泰山,言語上多有冒犯,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說完,舉起酒瓶,餘光見小六還愣著,趕緊朝他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照做。


    “我們先幹,您隨意。”然後,開始對瓶吹。


    江扶月平靜地看完,沒表態。


    虎奔心下驟沉,咬咬牙,開始吹第二瓶。


    小六不太懂裏麵的彎彎繞繞,更摸不清江扶月的態度,但有一點他很明確——虎哥做什麽,他一律照做準沒錯。


    一時間,喧鬧的大排檔裏,隻見兩個男人發瘋一樣吹瓶,中間不帶歇氣的那種。


    同桌還有一女的,鴨舌帽遮住大半張臉,看不清具體神色,但從她品酒下串兒的那股悠哉勁兒,不難看出她此刻心情不錯。


    男人痛苦灌酒,女人淡定吃喝,對比之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第五瓶的時候,虎奔感覺肚子都快撐爆了,可江扶月沒開口,他就不敢停。


    隻能咬緊牙關,繼續當個沒有感情的吞酒機器。


    就在他動手準備開第六瓶的時候,江扶月說話了——


    “光喝酒,不吃點菜?”


    虎奔和小六同時停下,兩雙泛紅的醉眼齊齊朝她望去。


    江扶月撩起眼皮,麵無表情回視小六:“我有說讓你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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