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蕭揮手示意林界帶兵幫忙,雙腳卻走向烏嬋,情不自禁地伸臂將她攬在懷裏,輕拍後背。


    “別哭。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我現在同你說不明白,陳蕭,很多人都被埋在地下了,我們得快些去救人……”


    說到救人,烏嬋伸手就推開陳蕭,可是她累了大半夜,人已是極度虛弱。這急吼吼的聲音還沒有落下,腳下便是一晃,一時頭昏眼花,幾乎站立不住。


    陳蕭飛快地摟住她,焦急地看一眼她蒼白的臉色,大聲吼著。


    “林界!”


    烏嬋被陳蕭抱到了廢墟邊上,他撿了一把椅子過來,將她安置在上麵,然後指著她的臉,惡狠狠地咬牙。


    “你就坐在這裏,不許動,不許說話,哪裏都不許去。聽懂沒有?”


    烏嬋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眼圈緋紅一片,“可是我要去救人……”


    “你這樣誰也救不了。先救你自己。”陳蕭扯下身上的披風,一把蓋在烏嬋的身上,看她倉惶無助的模樣,又蹲下來,雙手扶住她的兩隻胳膊,用力捏了捏。


    “一切有我。聽話!”


    烏嬋看著他剛硬的麵孔,還有他身後的士兵,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地動後牆體易塌,地麵鬆動,你要仔細些,我們方才救人的時候,就有人掉下去了。”


    “我明白。”陳蕭掌心蓋住她的眼睛,“你閉上眼,等我。”


    ……


    經過大半夜的營救,白執等人已經把掩埋較淺的人都救了出來。


    看到陳蕭帶兵前來援助,白執也是欣喜難忍。


    “太好了。少將軍,你來得正是時候。”


    陳蕭點點頭。


    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過來的人,從小在軍中摸爬滾打,見過世麵。


    看著眼前這般慘禍,陳蕭沒有慌亂,望了一些廢墟,沉聲詢問:“陷落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幸存。”


    白執遲疑一下,目露作感,“尚無實數。所幸二位公主所住的主屋,牆體堅固,隻是斷了兩根大梁,公主受了輕傷,暫無大礙。”


    說到此,白執瞄他一眼,“隻是哲布親王、大都督和郡主,還有陳小姐等人,都……暫無消息。”


    陳蕭眼神微暗,想了想,突然問:“白馬扶舟呢?”


    “廠督……”白執同許煜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我們沒有看到廠督,想必也一同陷落下去了。”


    陳蕭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多麽厲害的地震啊,竟將守陵衛破壞至此。


    可是,他們昨夜離陰山皇陵不足百裏,發生這麽大的地震,怎會毫無察覺?半分震感都沒有?


    陳蕭有些奇怪,但來不及深思,便與白執和許煜一同走過去,察看救援情況。


    許煜道:“少將軍,我們從昨夜開始便在原地進行了挖掘,可是,下方卻極其堅固,就如同一塊整體岩石一般,根本難以撼動。”


    整體岩石?


    陳蕭問:“全是如此?”


    “不。”白執垂下眼皮,低低道:“少將軍請看。有些房舍是整體坍塌,有些是陷落地麵,有些卻受損不大……”


    “這是何故?”


    “我們也是奇怪。正在想法子解決,無論如何,也要破開岩石,將人救出來。”


    岩石,整體的?


    陳蕭皺眉看著這一片廢墟,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不對。”


    他方才在對麵的山上遠眺陰山北坡時,看到的場麵就很古怪。守陵衛所本是一個方正的構造,房屋建得如同棋盤一般。因此,剛才他從遠處的山上看過來,陷落的地方就如同散落在棋盤上的棋子,不論是顏色還是位置,都極有規律。


    “會不會不是地動?而是觸動了皇陵機關?”


    陳蕭福至心靈,突然開口。


    白執和許煜吃驚地看著他,還沒有說話,便聽到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少將軍說得沒錯。據我查探,陷落共有八處,分居奇門遁甲八卦方位。”


    幾個人齊齊回頭,看著辛二。


    陳蕭吃驚地道:“兄台怎麽稱呼?”


    辛二拱手,“大都督座下十天幹辛字衛辛二。煩請少將軍助我一臂之力。”


    一聽這話,便知他是想到了辦法,陳蕭喜上眉梢。


    “自當從命。”


    ……


    外麵的救援如火如荼。


    可是身處陵墓地底的人,卻渾然不知天日。


    天空的烈陽照不透皇陵的黑暗,陵墓裏的天也不會亮開。


    墓室的那道門是懿初皇後破墓後回填的,趙胤和時雍五人費盡心機打開第一道石門,原以為裏麵會是別有洞天,就算沒有奇珍異寶,想必也會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才配得上陰山皇陵的神奇傳說。


    然則,他們想錯了。


    石室進去,仍然是石室。


    空蕩蕩的一片,與方才的那間唯一的不同,是這裏沒有遭到破壞。安靜而逼仄,氣息難聞,如同就站在墳墓裏。


    時雍又累又乏,已經有些支撐不下去了。


    成格公主更是如此,饑餓和疲憊讓她忘卻了男女大防,也顧不得自己的公主身份,整個人像是無骨之魚似的粘在謝放的身上,昏昏沉沉,走不動路,連說話和吞咽都困難。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成格的聲音幽幽弱弱的傳來。


    時雍回頭看一眼謝放懷裏軟綿綿的小姑娘,一時間五味陳雜。


    說來今日之禍,全是成格一人之過。


    若不是她滾下石階,觸動機關,她和趙胤不會貿然進入皇陵,更不會陷入這般險境。


    因此,成格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其實都是活該。


    然而,想是這麽想,當一個人真的生死存亡,要讓她完全不管不顧又很難做到。


    “你再忍忍吧。”時雍硬撐著身子,拿著油燈照亮這個漆黑石室的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到出路。


    “我……忍不了了。”成格的聲音極為低淺,好像上句說完,隨時都可能死去一般。


    “你們是不是都很討厭我?是不是……都巴不得我死?”


    幾個男人沉默。


    時雍看她一眼,抿了抿嘴。


    “閉上嘴,節約點力氣,好活命。”


    成格好像聽不清她的話了,無力地一笑,幹澀地嘴抿了抿。


    “我死了,就能減輕你們的負擔,再也沒有人麻煩你們了……隻是我,不想死……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


    她突然抬了抬手,碰到謝放的胳膊,眼睛慢慢睜開,虛弱地看著他,又仿佛不是在看他,語氣訥訥。


    “親親我……在我死前……親親我,好嗎?”


    謝放震驚。


    成格慢慢眯起眼,“好不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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