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


    一道閃電落下,刺眼的光芒從窗戶映到時雍的臉上,白慘慘一片,擔憂、緊張,全寫在臉上。


    她素有分寸,人也冷靜。趙胤很少見她如此。


    二人對視,趙胤深深望她一眼,掏出帕子擦拭著她臉上的水珠,“皇陵祭祀,人盡皆知,如何化明為暗?”


    時雍不耐他這麽慢條斯理的動作,覺得臉上癢酥酥有些難受,索性從他手上抽出帕子,胡亂地抹幹淨臉,又塞還給趙胤。


    “跟我來。”


    她走到那一組木櫃前,指著它。


    “來,幫我搬開。”


    櫃子不知是什麽木質,很是沉重,裏頭又裝了些東西,更是重了幾分。先頭是兩個丫頭加她自己,三個人合夥抬開的。


    時雍說著,就扶住櫃角,要與趙胤一同使力。


    “我來。”趙胤看她一眼,將繡春刀遞給她,扶住木櫃穩了穩,擺頭示意時雍讓開,然後一個用力,便生生將櫃子搬開了。


    男人力氣好大!


    怪不得平常擰不過他。


    時雍看他一眼,拿過燈架上的燭火,蹲了下來。


    “侯爺來看。我懷疑這裏有一條秘道,或是下方鑿有密室。哼,北狄人真是奸猾,偷偷挖秘道去陰山皇陵找寶藏。”


    趙胤沒有說話,手指在地板上輕敲幾下,又沿著地板慢慢摩挲,點頭肯定了時雍的想法。


    “難怪。”


    “難怪什麽?”


    “哲布不願我幫忙尋找公主。”


    時雍抬了抬眉梢,“難怪你這麽著急找公主。”


    這話聽上去仍有些酸溜溜的味道,趙胤抬頭看她一眼,平靜地道:“若說歹人劫走巴圖,殺死侍衛,故意將石門暴露給我們,是引我上當。那成格公主失蹤,想必隻是巧合……阿拾是不是想告訴我,與這個秘道有關?”


    這不是廢話麽?她都說得那麽明顯了。


    時雍知道他有心轉移話題,也不拆穿他,接著道:“沒錯。我們大可以由此秘道而下,化明為暗,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在時雍的腦海裏,已經腦補了一個地道戰的大場麵。她有七八分把握,方才那道石門與此處秘道,大抵都與傳說中的陰山皇陵的地下寶藏有聯係,畢竟挖地道做機關是狄人的愛好,很難不那麽想。


    可在趙胤看來,這隻是猜測。


    “我們身居此處是為客,不便貿然闖入。”


    “怎會是貿然?”時雍揚了揚眉梢,眸底露出幾分狡黠的笑意,“不是成格公主不見了麽?我們是為了幫哲布親王找人。又不是為了去挖寶藏。”


    趙胤看她一眼,突然敲了敲她的腦門。


    “眼神收一收。”


    時雍摸頭,不滿地瞪他,“怎麽?”


    趙胤漫不經心地斜來一眼,“你就差把‘我想尋寶’四個字寫腦門上了。”


    時雍:……


    有這麽明顯麽?


    她承認有好奇心,不僅僅是為了寶藏本身,還因為那些吸引人的傳說。


    “難道侯爺不想尋寶?”


    “不想。”趙胤說得平靜,突然起身將櫃子挪了回去,目光淡淡看向時雍,“非我之財,得之不義。”


    “嘖嘖。”時雍快被他迂腐哭了,“侯爺,埋在地底的東西是屬於無主之財,無主之財那便是屬於國家的寶藏。我們不是為了個人,是為了大晏。除非你不承認陰山山脈屬我們大晏所有。”


    趙胤脊背一僵。


    這麽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嗆得他啞口無言。


    好半晌,他才鬆開微皺的眉頭,無奈地看著她。


    “換身衣裳。”


    時雍看他說完,就要轉身離去,微微一驚。


    她沒有想到這麽大一個秘密,趙胤竟會輕描淡寫地帶過去,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甚至拒絕了她“化明為暗”的提議。


    “侯爺!”


    時雍緊趕兩步,堵在他麵前。


    “此事就這麽算了?你到底怎麽想的?”


    趙胤眼波一蕩,又沉寂下來,靜若古井一般。


    “按兵不動。”


    時雍納悶,一把揪住他的衣衫,“那要怎麽個按法?原計劃明日前往哈拉和林,走是不走了?”


    趙胤的掌心按在她的手背上,慢慢握住,又忍不住用力一捏,“雨下得這樣大,走不成。你身上濕了,快些換衣服!”


    “……”


    時雍看著他走出去,合上房門,喉頭隻有三個字湧出來。


    “狗男人。”


    大黑從床底下鑽出來,搖了搖尾巴。


    “沒說你,繼續睡。”時雍瞥它一眼,從塔娜收拾的箱籠裏拿出一套幹淨衣服換上,再出去時,外間燈火已經暗淡許多。


    二位公主已經被趙胤勸去睡下,其餘人等也都各自回房。


    隻有趙胤、白馬扶舟和元馳三個男人坐在堂上說話,好像在商議什麽。哲布又出去找成格公主了。幾個丫頭侍衛站在門外,大氣都不敢出。


    堂上氣氛很是低壓,時雍先去看了看褚道子的傷勢才過來,邁過門檻,一抬頭就望入趙胤的眼睛。


    他已經換下了濕衣服,輕袍緩帶,一副休閑在家準備入睡的慵懶模樣,在白馬扶舟和元馳兩個樣貌出眾的男人中間,冰冷的氣質和過人的端正身姿,仍是讓他有別於人,顯得格外俊朗豐神。


    任何時候,他都坐得這麽直挺……


    時雍撇一下嘴,上前行禮。


    “幾位爺為何還不就寢?”


    元馳搶在前麵,揚眉戲謔,“等郡主。”


    “等我,何事?”時雍在下首坐下,大黑跟在她的腳邊,咚的一聲趴下去,下巴懶洋洋擱在她的腳背,兩隻眼珠子在三個男人之間看來看去,不停地轉。


    元馳手癢,想去摸狗,被趙胤掃一眼,又生生克製住,輕咳一聲。


    “別看我,是我叔在等你。”


    他笑吟吟打趣,時雍看著他那副欠揍的模樣,總覺得玉姬還沒有讓他嚐夠來自女性的毒打,讓他還這麽嘴壞。


    “看來世子今夜很悠閑,不用伺候你家妻主了?”


    一句妻主,讓元馳當即變了臉色。


    “阿嬸兒,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就甭搧我臉了,疼……”


    看他嬉皮笑臉,趙胤冷冷剜過去,製止了他,這才問時雍:“褚道子如何?”


    “哦,原來擔心我師父呀?”時雍看著趙胤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淡淡地道:“傷上加傷,估計得養上一陣子。尤其今夜,身邊不能少了人伺候……”


    趙胤點點頭,雙手放在膝上,慢慢起身。


    “那便如此吧。廠督大人,疾行,你們都回去睡。雨下得這麽大,守在這裏也無所作為,一切事由,等明日天亮再議。”


    元馳打了個嗬欠,一副困頓的樣子。


    “也罷。橫豎丟的是北狄的公主,咱們也急不來。那阿胤叔,我回去睡了。”


    他說走便走,白馬扶舟卻穩坐不動。


    “侯爺請便。我奉了長公主之命,協助哲布親王尋找成格公主,再稍候片刻,等屬下回稟。”


    趙胤不言不語地朝他點頭,眼神看向時雍。


    “阿拾回去睡。”


    時雍方才說褚道子身邊不能斷了人伺候,便是想留下來照顧他。可是,趙胤此言態度堅決,一副不容她拒絕的樣子,說完便已起身。


    “我送你。”


    時雍咽下尚未出口的話,跟著他穿過回廊,回到廂房。


    房門口,她轉身看著趙胤,欲言又止。


    “侯爺,真就這麽算了?”


    趙胤微微眯眼,歎息一聲,安撫般在她額角吻了吻,“靜觀其變。”


    都讓她去睡了,還觀什麽觀?


    好吧,一切趙胤都安排好了,好像就沒她什麽事。時雍抿了抿唇,不高興地掃他一眼,推開門進去,隻聽到趙胤在外麵吩咐侍衛和丫頭,保護好郡主。


    她哼一聲,倒下床,再次望著那個木櫃發呆。


    那就像一個有魔法的盒子,吸引著她去揭開蓋子,解開謎團……


    等了許久,想了許多,時雍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什麽時辰,再次被外麵的喧鬧聲吵醒。


    大黑在門邊“汪汪”直叫,凶悍異常。


    時雍猛地從床上坐起,“又發生什麽事了?”


    片刻,傳來白執的回答:“回郡主話,大都督抓到一夥盜墓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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