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時雍站在楚王府對麵,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冷冷淡淡地道。


    “多謝!”阮嬌嬌柔柔地朝了她福了福身,待要側身朝來桑行禮時,來桑卻不耐煩地吼了一聲,粗聲粗氣地道:


    “還不快滾!”


    阮嬌嬌話卡在喉嚨裏,登時羞得臉都紅了。


    她從小在倚紅樓裏見慣了各種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深知女子的美貌就是降服男人的利器,便是尊貴如楚王,見到她也是一見鍾情,還從來沒有哪個男人如來桑一般,對她這般惡意惡語過,如此粗俗。


    阮嬌嬌不適地咬著下唇,“奴家隻是想感謝公子……”


    “公子?我是你老子。快滾快滾!”


    來桑擺動衣袖,像趕蒼蠅一般趕她,阮嬌嬌再厚的臉皮也待不下去了,又對時雍軟軟說了句“多謝二位不殺之恩”便提著裙擺,羞憤地小跑過街。


    時雍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抱起雙臂,眯起了眼。


    “對待美人,怎這般粗魯?”


    “有嗎?”來桑臉上戴著麵具,看不到表情,可是聽聲音有些困惑,“我們如今不是打家劫舍的悍匪麽?難道我扮得不像?”


    時雍一怔,樂了起來。


    “像!你比悍匪還悍!”


    駕!一陣車軲轆聲音由遠及近,停在了楚王府的門口,剛好碰上走過去的阮嬌嬌。


    車嘎吱停下。


    阮嬌嬌剛側目看了一眼,車上就下來一個女子,二話不說揪住阮嬌嬌的頭發就打。


    阮嬌嬌大喊大叫著“救命”,不肖片刻,楚王府的門就打開了。


    門房看了一眼,大聲叫著侍衛。


    “撤!”時雍叫上來桑,退回巷子,找個地方藏身,再往外觀望。


    來桑吃驚地看著楚王府門口發生的一切,嗤了聲,“你們大晏的女子,真是麻煩。”


    時雍掀了掀唇,不說話。


    因為叫人打阮嬌嬌的不是別人,正是楚王趙煥的如夫人陳紫玉,上次因為私底下收拾阮嬌嬌被楚王攆回了國公府,沒想通,叫上兩個表哥堵這兒,直接就上了手。


    陳紫玉是定國公府小姐,性子和陳紅玉雖是不同,可定國公是武將,兩位陳小姐都習武,性子也都潑辣,這阮嬌嬌落到陳紫玉的手裏,簡直沒有還手之力。


    侍衛來了也隻能瞧著,都是楚王的女人,他們幫哪一個?


    這鬧劇時雍看得直皺眉,直到楚王出來。


    兩個女人都哇啦哇啦地哭,阮嬌嬌更是嬌弱得氣都喘不勻了,隻會掉眼淚,而陳紫玉則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泣。


    “殿下!你別再被這狐狸精迷惑了啊。妾身回去思量了許久,上次的事情,分明就是她有意激怒我,挑釁我,我氣不過才對她動手的,她就是故意的!這女子蛇蠍心腸,故意陷害我,害我和殿下離心……”


    “閉嘴!”趙煥將阮嬌嬌攬在懷裏,拿帕子為她拭了拭眼淚,又哄著拍著安慰了幾句,才冷冰冰地看著陳紫玉。


    “回去吧!別讓本王再瞧到你。到時候,別說我不給國公府麵子……”


    他勾住阮嬌嬌纖細的腰,像是不知道怎麽疼愛好了,寶貝心肝地哄著,徑直轉了身。


    “殿下!”陳紫玉大吼一聲,撲嗵一聲,在青磚石上跪了下來。


    “妾身有話要說。”


    趙煥不耐煩地轉頭,“你還想說什麽?”


    “殿下,阮嬌嬌私通慶壽寺慧明和尚,早就背叛了你。”陳紫玉挺直胸口,怒火朝天地看著阮嬌嬌。


    趙煥愣了愣,沉聲說道:“一派胡言!”


    說罷,他又看了看阮嬌嬌被扯得淩亂的頭發和劃破的臉,眉頭蹙得更狠了,“陳氏,你別以為你是定國公府的小姐,本王就不敢收拾你!你再胡說亂道,本王立馬要你的命!”


    陳紫玉顫了一下。


    他真心愛慕的男人竟如此待她?


    而阮嬌嬌,做出這等事來,殿下都不在乎?


    還如此這般縱著,慣著?


    陳紫玉狠狠咬牙,豁出去了。


    “殿下,妾身有證據。自從阮嬌嬌害我被殿下逐出王府,妾身就找了人盯住她。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讓妾身找到了她偷人的證據。她的奸夫,就是慶壽寺的慧明和尚……”


    陳紫玉說得很大聲,可是趙煥不僅不為所動,甚至拉長了臉,似乎厭惡極了她,心疼地哄著哭啼喊冤的阮嬌嬌,見她越哭越傷心,突然不耐煩地一甩袖袍。


    “龐淞,把陳氏給我送回國公府去!”


    “殿下!”陳紫玉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往前跪行幾步,腦袋重重磕在台階上。


    “殿下你相信我,這個阮嬌嬌她不是誠心待你,隻有我,我才是……”


    “滾!”


    阮嬌嬌扯了扯趙煥的袖子,“殿下,你別生陳姐姐的氣了,都是嬌嬌不好,嬌嬌……就不該得到殿下喜愛,嬌嬌不配……”


    “你不配誰配?陳氏女……”


    趙煥諷刺地挑高眉梢,哪料話沒說完,斜刺裏就走出來一個修長的人影,腰肩挺直,手執長劍,膚若凝脂,臉若冰霜,冷冷的眼一眨不眨地盯住他。


    “陳氏女不配楚王。那煩請殿下寫一紙休書吧。”


    趙煥一僵,攬住阮嬌嬌的胳膊慢慢鬆開。


    “王妃?你怎麽來了?”


    陳紅玉抬頭看了看楚王府的匾額,默默將目光投在嬌弱可憐的阮嬌嬌身上,看了片刻,都快把趙煥看得尷尬了,陳紅玉才慢慢說了幾個字。


    “皮囊有七八分像,靈魂差之千裏。”


    這話旁人聽不懂,趙煥卻很明白。


    她說的是時雍。


    趙煥清了清嗓子,沒看陳紅玉的眼睛,“王妃既然回府了,那敢情好。你這個妹妹啊,你得好好管教了,好嫉驕蠻,惡毒之極。嬌嬌如此柔弱善良的女子她也容不得,一再陷害於她。”


    “我比她更驕蠻!”陳紅玉陡然拔劍,慢慢走向台階,劍尖指向阮嬌嬌,一言不發地走過去,麵容不怒而威。


    兩側的侍衛不敢阻攔,紛紛後退,阮嬌嬌嚇得花容失色,剛被陳紫玉打一頓,可好歹陳紫玉用的是拳頭指甲,沒有動刀動槍啊,這陳紅玉是要殺人。


    她驚叫著躲到趙煥的身後,大叫“殿下救命。”


    趙煥拍拍她的胳膊,看著陳紅玉。


    “王妃這是做甚?”


    陳紅玉冷冷地道:“王爺既然叫我一聲王妃,那這王府後宅女子,我能不能管?”


    趙煥僵住,看著她不言不語。


    陳紅玉再進一步,劍尖幾乎快要指到趙煥的身上了。


    “此**冶放蕩,穢亂王府,我罰不罰得?”


    陳紫玉方才鬧騰半天,趙煥可以絲毫不理會她的嚎叫,隻因她不僅是定國公府的庶女,還是代姊出嫁而來,本就是個替身,從來沒有得到過尊重。可是陳紅玉不同,這是禦賜的王妃,陳宗昶的嫡女,是他名正言順的楚王妃…


    “王妃,有話把劍放下再說。”趙煥伸出一根手指,試圖去拂開陳紅玉的劍身。


    哪料,陳紅玉劍身一轉,突然朝趙煥刺了過來。


    趙煥一驚,“大膽!”


    他仰身避過,隨即抽出侍衛的腰刀,就要格擋。


    陳紅玉見狀冷笑一聲,身子突然一轉,手中寒光閃過,劍落下,不偏不倚恰好削下了楚王的一角衣袍。


    陳紅玉彎腰將殘缺的袍角撿在手上,拎起來看著楚王。


    “殿下誤會了,我不殺人。既然殿下連淫賤之女都可寬容,那我也不必求什麽休書了。從此你我,有如此袍,恩斷義絕!”


    話音未落,她劍身劃破手指,任由鮮血滴落,黑漆漆的雙眼看著趙煥一動不動。


    好半晌,陳紅玉突然就著手上鮮血,在楚王雪白的袍角上,重重寫下一個“休”字,然後揚手甩了出去。


    撲一聲!


    袍角飛起,落在楚王的臉上。


    陳紅玉冷聲道:“你不休我。那我休你也是一樣。”


    說完,她還劍入鞘,大步走下台階,站在陳紫玉的麵前。


    “還不舍得走?”


    “長姐……”


    “丟人現眼!”


    陳紅玉說著邁過她的身子,大步離去。


    “殿下!”阮嬌嬌哭紅了雙眼,淚光楚楚地看著陳紅玉的背影,“我又給殿下惹禍了這次我把王妃也得罪了,可怎生是好?”


    “無妨。”趙煥慢慢撿起那張寫著“休”字的血布,在手中抖了抖,冷冷一笑,“沒有聖旨,她這輩子都隻能是楚王妃。”


    ……


    京師城內,一入臘月,薄雪紛飛,天氣格外地冷。


    城邊的茶樓裏人聲鼎沸,十分的熱鬧。


    人一多,溫度似乎也上升了。


    時雍走進去就看到背對大門麵向窗戶而落的陳紅玉,茶盞在手,她卻許久未動,杯中的水早已冷卻,也沒能入得她的喉。


    莫道不傷心,隻是心傷了。


    時雍哼笑,拉椅子坐到她旁邊,取下她手上的茶盞,將涼水倒掉,重新續了兩杯熱水,淡淡笑著拿起一杯。


    “我敬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衣玉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姒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姒錦並收藏錦衣玉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