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舞步,笨拙的動作,文藝複興式的扭動。


    伴隨著葬禮上才會有的哀樂,組成一幅詭異的畫麵。


    然而人們卻樂在其中。


    因為,這是一種全新的娛樂方式。


    是潮流!是上流社會!是全民娛樂!


    “嗨起來!嗨起來!嗨起來!嗨起來!”


    負責主持的哀樂帶隊人,又開始大喊了起來。


    離恒本是遊離村的村民。


    隻家裏幫襯,得以入城。


    成為光遊城一名光榮的鐵匠學徒。


    在光遊城這幾年,他日夜勤勉,學習刻苦。


    總算在鐵匠師父手下,混出點名頭,逐漸學到了真本事。


    現在出了門,別人會尊稱一聲:恒兄。


    恒兄聽聞最近城裏出了個新玩意。


    很時尚,很潮流,很發訊。


    總之就是很上流。


    他,作為一個遲早要成為光遊城鐵匠的男人。


    作為一個時時刻刻都在追求藝術的年輕人。


    怎麽能不去這種地方,觀摩一二呢?


    一開始,讓恒兄來這種地方,他是拒絕的。


    因為不能有人說這個地方潮流,他就潮流。


    他需要去驗證,打探,證實之後,才能確定別人沒有說謊。


    為了親自驗證,他終於邁出了哪一步,進入了這個全新的領域!


    一進入舞廳這個奇怪的建築立麵。


    恒兄驚呆了!


    這,這,這不就是牛棚外麵圍了一圈木欄嗎!


    不知道,還以為一群牲口在裏麵吃草呢!


    再仔細一看。


    不得了,龜龜x2!


    裏麵的人,全都是上流社會啊!


    買豆腐的王大媽,賣蔥油餅的西施嫂,賣包子的隔壁王叔……


    我的天!


    還有那個傳說中喂馬的驛站夥計!


    上流,太上流了!


    像我平日接觸的,不是運送煤礦的斷腿乞兒,就是穿著補丁衣的老農,沒日沒夜的造農具……


    結果,今日一下子見到如此多的上流人士聚集在一起!


    舞廳,真是太神奇了!


    “嗨起來!嗨起來!嗨起來!”


    聽到舞台上,那個主持大局的破鑼嗓音。


    恒兄又一次激動了!


    不,不會吧!


    不可能!


    居,居然是他!


    那個隻存在傳說中的重量級存在——賣棺材的阿炳!


    人稱【死亡讚頌者】——炳哥!


    還有他背後那一票兄弟,不正是紅遍全城的死亡唱曲隊!


    俗稱:送葬的!


    激動。


    太激動了!


    才剛進入舞廳,就見到了如此多的名人。


    這,這就是上流社會的聚會場地嗎。


    實在太~~~有範了!


    當即,恒兄就跟著音樂,學者強者的舞步,一起扭動了起來。


    我簡直嗨到不行啊!!


    在頂級葬送者的帶領下,恒兄立刻沉迷了進去。


    一眨眼的功夫,天都要亮了。


    清晨的朝霞灑落在恒兄充滿幸福的憔悴臉龐上。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到達了人生噠!


    然而迎來了巔峰,就意味著落潮來臨。


    清醒過來的恒兄,很快發現了幾個問題。


    如果沒發現這幾個問題,恒兄會一直沉迷於此。


    可一旦發現了,就像是一張白紙上看到了一個墨點,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甚至黑色的墨點在無形之中,越變越大,直到占據整張白紙。


    終於,無法忍耐的恒兄,衝到了【死亡讚頌者】的麵前。


    “炳哥,這舞廳,實在太厲害了!但我有三件事不明白,你能為我解惑一二嗎?”


    “說……說……”


    喊了一晚上嗨起來的【死亡讚頌者】,臉色憔悴宛如骷髏,嗓子已經快冒煙了,但還是精神亢奮,不停往嘴裏灌酒。


    “那我就直言了……”


    為了讓自己提問,更加清楚,恒兄湊近死亡讚頌者的耳邊,吐字清晰地問道。


    “為什麽您一直喊‘嗨起來’這三個字,來來回回的重複啊?”


    “你懂……你懂什麽!你……你知道我這舞廳想法是怎麽來的嗎?”


    “不知道……”


    “是照著別人家的舞廳構造仿造的!”


    ……您這麽誠實真的沒問題嗎!


    恒兄忽然更加清醒了,額頭微微溢出了冷汗。


    “那,那和您一直喊【嗨起來】,有什麽聯係嗎??”


    “廢話,當然有聯係!因為我偷師的時候,隻學會了這麽一句!!”


    喝高了的【死亡讚頌者】,聲音驟然拔高了一個等級,然而根本沒人在意。


    “……”


    您認真的嗎?!


    恒兄擦拭額頭不停溢出的冷汗。


    “那,那為什麽整個舞廳,從深夜嗨到清晨,來來回回的隻唱一首曲子……”


    “因為我偷師的時候,那邊隻有這麽一首曲子,是我們會噠!!”


    納,納尼?!


    “那,那再請問,為什麽,為什麽大家嗨起來的舞蹈動作,全都一模一樣呢?”


    “因為我偷師的偷師,隻學會這麽一個動作噠!!”


    給您跪了!!


    恒兄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強烈衝擊!


    夢幻的上流社會,怎麽會這樣子!


    真相,怎麽會如此殘酷。


    原來一切……都是仿造品啊!!


    “那麽,那麽哪裏才能找到真正的正宗舞廳呢?”


    “去吧!去那遙遠的奔思城,我所有的舞廳技巧,都是從那裏的舞廳學來噠!我還能喝!我還能喝!嗨起來!嗨起來!嗨起來!”


    醒醒!


    奔思城就在我們隔壁!


    就是徒步都隻需要半日路程!


    恒兄忍不住扶額閉眼,感覺自己需要靜靜。


    而他並沒有注意到,當他閉上雙眼的時候。


    一行血淚,從他眼角無聲無息的滑落。


    不知是不是錯覺。


    恒兄感覺周圍好像安靜了下來。


    這讓他感到疑惑。


    當他睜開眼時。


    周圍的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該嗨的人,仍然在嗨。


    隻是他,卻聽不到聲音了。


    原來不是大家安靜下來了,而是我聽不到聲音了噠。


    那就沒事了。


    沒事個鬼!!


    “炳哥!炳哥!我好像聽不到聲音了!我好像聽不到……”


    恒兄抓住旁邊的炳哥肩膀拚命搖晃。


    然而當炳哥轉過身的那一刻。


    恒兄驟然瞪圓了雙眼,一股寒意襲來,整個人從頭涼到腳,瞬間僵住。


    隻見炳哥的雙眼,通紅一片。


    濃稠的鮮血,從炳哥的眼睛裏溢出,如同噴泉般,源源不斷!


    “炳,炳哥?!眼,眼睛,你的眼睛……”


    “眼睛?眼睛怎麽了,眼睛沒事噠!我還能嗨,嗨嗨嗨!嗨起來!嗨起來!嗨起來!”


    不,不是嗨起來的問題,是你的眼睛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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