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春茗會還有十幾日,收到請帖的閨秀們就已經忙碌起來,忙著訂製衣裳和首飾,還要苦練才藝。


    驍勇伯府隻有林安兒接到請帖,這讓待字閨中的一眾閨秀豔羨不已。林安兒沒了母親,林家太夫人便讓歐陽氏給她操持,采辦衣裳首飾。林安兒樂得當一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吃貨,再說她的心思根本沒在這件事上麵。


    金老太太送來兩名俊俏丫鬟來服侍金玖,金滿園裏不缺丫鬟,金老太太又送來兩個,誰都知道這是給的通房。


    按理說這也是情理之中,金玖十六歲了,大戶人家這麽大的少爺,再過一兩年就要成親了,大多會先養上幾名通房。


    金玖與別人不同,林安兒隻有八歲,最快也要再等六七年才能正式成親,到那時金玖已是二十二歲。當年金炳文和林鈞少年時便定下親事,無奈林鈞成親甚晚,以致於林安兒比金玖小了八歲,沒有辦法,金玖命中注定要做“老新郎”。


    這種事倒也常見,通房不比侍妾,就是女方娘家對此事也無可厚非。


    眼下林安兒就在金滿園,眼睜睜看著那兩個丫鬟服侍金玖吃飯,就連大柱和大鳳都插不上手。


    這兩人都是金老太太的人,一名翠喜一名鳳喜,都是錐子臉桃花眼,櫻桃小嘴一點點,每一個都能撐起一座青|樓,兩個就是兩座青|樓。


    林安兒很想告訴金玖,要不咱們開兩家妓|院吧,可是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她“哎”了兩次,都被這兩個喜鶯聲燕語給壓下了。


    尼瑪,金玖你是真的傻了嗎?


    被人喧賓奪主的感覺很不好,林安兒不高興了。她從紅木椅子上跳下來,去後麵的小院子裏練武了,哼哼,眼不見為淨。


    綁了沙袋,林安兒練了兩套拳腳,爬到院子裏的老槐樹上,坐在樹椏上看著天空發呆。


    天上有大雁飛過,去南方過冬的大雁飛回來了,排成人字,沒有一個掉隊的。兩年來,每天練功後她都會在老槐樹上坐一會兒,看著天空,想爹爹,想哥哥。她擔心時間久了,她會忘記他們的模樣,所以她每天都要想。


    “你生氣了?”


    樹下傳來金玖的聲音,抬著頭看著她,他穿著紅色繡金花的衣裳,頭發亂糟糟的,如果不是那雙黑得看不到底的眼睛,這人怎麽看都是個傻子。


    林安兒白他一眼,從樹上輕飄飄地跳下來,穩穩地落在金玖身旁。


    “我才懶得生氣,我回去了。”


    她轉身要走,金玖扯住她的衣袖,彎下身子,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知道她們是祖母派來的,可留她們在身邊還有用處,你別吃醋嘛。”


    真不要臉,本姑娘才八歲,早戀還不夠年齡呢,再說了,誰會為個傻子吃醋啊!


    林安兒把衣袖從他手裏扯出來,反身就是一腳,結結實實踢在金玖的小肚子上,少說廢話,方才我看到你吃她們豆腐呢。


    踢完就走,聽著金玖在身後誇張地大呼小叫,林安兒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走了。


    剛剛出了金滿園,就看到大柱從外麵回來,大柱也是金老太太的人,金玖和林安兒一向防著他。


    “大柱,你沒在園子裏侍候少爺,這是去哪兒了?”


    “小姐誤會了,衍聖公府裏七公子派人來了,二爺讓小的來請大少過去見客。”


    衍聖公府的七公子?孔七?


    那年在祠堂外見過他,林安兒對孔七記憶深刻。他怎麽來了?


    在讀書人眼中,衍聖公孔家不僅是泰山北鬥,更是精神領袖。孔七派人來找金玖是什麽事,除了林安兒,別人不應知道金玖是裝傻啊。


    林安兒決定不計前嫌,陪金玖一起去福滿園看看再說。


    衍聖公府派來的是名書僮,斯文清秀,文質彬彬。孔家確實與眾不同,就連下人也是不俗。


    “小人侍墨,奉我家七公子之命來給金公子帶封書信。”說著,他取出一個信封,信封雪白,上麵印著衍聖公府的家徽。


    自從那年見過孔七,林安兒便常常留意衍聖公府的事情,聽人說,隻要是衍聖公府流出來的東西,都會被讀書人爭相搶購收藏,像這種帶著家徽的信封,至少能賣到五兩銀子!


    大柱正想替金玖接過來,林安兒搶先一步,笑嘻嘻地從侍墨手中接過信封。萬一被大柱弄髒了,那可就不值五兩了。


    林安兒打開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箋遞給金玖,信箋隻是薄薄一張,金玖看了一眼就對林安兒道:“不好玩兒,不好玩兒,小媳婦咱們去看金魚吧。”


    一個時辰後,侍墨回到府裏,孔七坐在花亭內,顯然正在等著他。


    “那封信可是金玖親自看的?”


    “回公子,是金大少看的信。”


    “他說的什麽?”


    “他沒理小的,隻是對他媳婦說要去看金魚。”


    “看金魚?”孔七怔了一下,略為思忖,問道,“京城哪裏的金魚最有名?”


    侍墨愣了,uu看書 wwuukanhu 金玖是傻的,他說的都是傻話,怎麽七公子還當真了?


    “公子,今日小的仔細看了金玖,他當真是傻的,誰家的公子哥兒像他那副樣子,就算他沒傻,這幾年也再沒有詩詞文章傳出來,而公子您卻在學業上下了功夫的,不論他以前如何,如今是和您不能比了,您也不必在他身上費心思了。”


    孔七看一眼侍墨,淡淡道:“你的話越來越多了。”


    他緩步走出花亭,春風拂過,吹起他的衣裳,他今日穿的是件鬆青色衫子,走在這春日的庭院裏,身姿挺拔,如同翠柏般卓而不群。


    看著公子的身影,侍墨嘟噥道:“我家公子才是人中龍鳳,金玖哪裏比得上,也不知道公子為何會看重他。”


    孔七回到書房,拉開書案下的暗格,小心翼翼地從裏麵拿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片枯黃的樹葉,梧桐葉子。


    葉子上的字跡早已幹涸,但依然清晰可現。


    “哥哥,你在哪兒?”


    葉子上隻有六個字,鐵鉤銀劃,宛若遊龍。


    孔七手邊還有一副字,那副字同樣出自金玖之手,那時他還沒有傻。


    金玖,你若真的傻了,為何這字非但沒有退步,反而又精進了許多,你能瞞住世人,卻瞞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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