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房間,小床上坐著頭發花白的老奶奶,二十年的時光,劉奶奶更加蒼老了。


    易北辰清楚記得劉奶奶的臉上充滿光澤,皮膚比很多中年女人都好。


    老奶奶說是做飯的時候被油煙熏的,油煙有護膚的功效,易北辰的母親隻是笑一笑,老一輩人基本都是這麽過來,別人的皮膚怎麽就沒有這麽光澤。


    此時她的臉上卻已全是褶皺,身體有些佝僂,手裏還在織著毛衣。


    老板歎了口氣:“我媽今年正好八十歲,她每年都會給我爸織一件毛衣,讓我燒過去,害怕我爸在底下著涼。”


    於涵的鼻子一酸,急忙將臉給扭到一邊,這是多麽真摯的感情。


    老板說道:“我兒子今年讀初中了,他每周末都會回來,最大的一個願望就是等他大學畢業的時候,老人家還健在,他能夠賺錢給我媽花。”


    易北辰感慨道:“證明你和嫂子都很孝順,生出的兒子也很懂得孝道。”


    易北辰一步步走過去了,蹲在劉奶奶的麵前。


    劉奶奶茫然的看著易北辰,緊接著露齒一笑:“小夥子,你是我兒子的朋友?”


    “劉奶奶,以前我在咱家吃過炸醬麵,那時候我很小,我還沒念小學……。”易北辰緩緩描述,劉奶奶想不起來,卻聽得很專注,“每次你都怕我吃撐了,還讓爺爺躲遠一點抽旱煙,害怕熏到我。”


    “有一次恰好趕上劉奶奶過生日,我把一塊玉石送給你,從那之後你就叫我小石頭。”易北辰笑道,“你還說,如果你以後有一個像我這麽懂事的孫子就好了。”


    劉奶奶聽得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仍舊沒有說話。


    易北辰的鼻子一酸,說道:“時光不饒人啊,我這一次回京都市,第一時間就想到奶奶的炸醬麵,不知道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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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在旁邊說道:“小兄弟放心,我們這是家傳手藝,我愛人做的味道也很正宗。”


    “好!”易北辰站起身,說道:“劉奶奶好好休息,希望劉奶奶能夠長命百歲。”


    等到房間裏就隻剩下老奶奶一個人的時候,她的臉上忽然有了變化,她翻出來一件破舊的衣服,顫顫巍巍的從衣兜裏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石頭。


    易北辰看到老婆的眼圈紅紅的,苦笑道:“老婆,你怎麽還哭了?”


    “我看到老奶奶對去世的老伴的感情,忽然就想到咱倆了,等到咱倆歲數大了以後要讓我先死,不能那麽殘忍的把我一個人留在世上。”


    易北辰無奈道:“距離那個時候還很遙遠,談什麽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於涵跺了跺腳:“你就答應我嘛。”


    易北辰摸了摸於涵的發絲,寵溺的道:“好,老公答應你。”


    於涵這才滿意的用力點了點頭,哽咽著道:“我真的害怕,有些時候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每天都回想著以前的記憶,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易北辰歎息著道:“幸好劉奶奶的兒孫都很孝順。不過那時候我太小了,過去這麽多年,劉奶奶早就已經不記得當初那個小孩子。”


    於涵寬慰道:“一個麵館,每天來來往往這麽多人,有多少人在這裏吃過飯,進來過多少個小孩子。”


    “嗯,我知道。”易北辰也不覺得太過失望,別說劉奶奶這麽大歲數,就算將小時候照片和現在的形象對比,自己可能都認不出來。


    老板娘從後廚急匆匆來到老板麵前:“你去看看吧,咱媽非要親自下廚,都已經這麽大歲數了,還在廚房裏忙活呢。”


    老板嚇了一跳,不可思議道:“一大把年紀了,萬一磕到碰到怎麽辦。”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咱媽怎麽了。”


    老板忽然想到什麽,立刻過去喊上正在說話的易北辰二人,一起向著後廚趕去。


    當他們走進廚房的時候,卻見到滿頭白發的老媽正在顫顫巍巍的做著鹵子。


    老板在旁邊說道:“媽,鹵子都是現成的,不用再做了。”


    他以為母親是老糊塗了,卻聽到劉奶奶笑嗬嗬的說道:“石頭這孩子喜歡吃雞蛋,所以每次給他做鹵子的時候,我都會多加一個雞蛋。”


    易北辰的鼻子一酸,急忙用胳膊遮住自己的臉,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於涵將老公給抱在懷裏,不停的和老公貼著臉。


    老板也感覺眼睛酸酸的,同時又覺得不可思議,這麽多年了,老媽見過那麽多的顧客,現在還有了老年癡呆的征兆,竟然能夠認出當年隻有幾歲的孩子!


    劉奶奶並不知道易北辰跟著進來了,她一邊細心的做著鹵子,一邊說道:“那時候我和你爸就一直在聊,不管以後是孫女還是孫子,我們都不介意。孩子隻要能夠像石頭一樣的懂事,那我們是真的死而無憾了。”


    “他送的那塊玉石,我這麽多年都一直保存,剛剛孩子說起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劉奶奶說道,“他這麽多年都沒來,想必早已經不住在京都市,我現在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早晚有一天要去見你爸爸。”


    老板急忙說道:“媽,你別這麽說,你還能多活很多年呢!”


    劉奶奶生氣的道:“我想你爸了,你還能不讓我們老兩口團聚啊,誰知道你爸在那邊過的好不好,我不看一眼怎麽能放心。”


    這話說的於涵也隨之淚奔。


    “這一次如果不親自給石頭做一碗麵,等到下一次,我還活沒活著,誰能夠知道?”


    易北辰拉著於涵回到店裏,易北辰給於涵遞過去紙巾,哽咽著道:“老婆,你看到了麽,劉奶奶還認識我,還認識我……”


    “嗯。”於涵忽然有些心疼易北辰,易北辰一方麵是懷念從前的過往,另外一方麵又何嚐不是想念家人。


    可是他隻能回想著和母親過往的一切,一起在小巷裏奔跑,一起來到這裏吃麵。


    這時候老板和老板娘端著兩碗麵走了過來,嘴裏喊道:“麵來嘍!”


    易北辰急忙用勺往碗裏加鹵子,攪拌勻稱之後,吃了兩大口,抬頭一看老奶奶已經顫顫巍巍的走到自己麵前,笑容滿麵的問道:“石頭,還好吃麽?”


    “劉奶奶,麵可真好吃啊!”


    “來,棒棒糖。”劉奶奶顫顫巍巍的將一塊棒棒糖放在易北辰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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