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不緊不慢地穿過人流,駛向了城中最熱鬧處。


    沒走多遠前麵車輛停下來,路上人群如過江之鯽,密密麻麻,顯然是車駛不動了。慶雲侯招呼大家下車,先走到早就預訂好的茶樓包間,定好匯合聯絡的地點,而後才開始自由活動,願意留下的留下,願意走動的就走動。慶雲侯加派了幾個護衛跟著趙素,皇帝沒來,他也可以放心去與陳菡碰頭。


    雖然皇帝沒能如預期當中一樣早到,趙素也沒打算辜負時光,走走逛逛,流連忘返。


    宮裏頭,因著皇帝的傷一耽擱,今兒的晚膳用得遲了些。收拾停當之後,漏刻已到了戌正,月亮也已經登空。


    霍修確定皇帝不需要他留下之後,便與霍明玉告退出宮。陸太後也準備回去了,臨走前留下高述與四喜他們好生侍候皇帝。皇帝看著團團圍著的宮人,說道:“其實不必如此鄭重其事,並未傷筋動骨,兒臣也能夠走動。”


    “用不著跟我逞能,該養著就養著。”


    皇帝望著她:“可阿愚還在等我。”


    陸太後答得順暢極了:“兩情若是長久時,豈在朝朝暮暮?實在想見,把她接進來不就行了?”


    皇帝想說什麽,到底沒開口,讓五福送她出門。


    外麵聲音聽不見了,皇帝又衝四喜示意:“更衣。”


    四喜以為聽錯:“皇上您說什麽?”


    “更衣,朕要出宮。”


    四喜嚇了一大跳:“皇上您有傷在身,這當口還出去?”


    “當然要去。”皇帝站起來,小心地拖著傷腿往裏間走去,“朕答應了阿愚陪她過節,怎麽能不去?這會兒都晚了,還不快點要來不及了!”


    雖說是身份矜貴,但他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身武功練出來,怎麽可能沒受過傷?皇帝沒把它放在心上。


    四喜還是不敢造次:“要不小的去請素姑娘進宮來吧,太後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扒了小的的皮不可!”


    “少囉嗦!朕說話都不好使了麽?”


    皇帝在簾櫳下一回頭,四喜便無可奈何,隻能趕緊上來替他準備衣裳。


    宮門外街頭熱鬧非凡,分明就是個和樂喜慶的盛世人間。霍修駕馬,霍明玉乘車,出宮路上兄妹們都有些心事重重,一路上都沒吭聲。


    直到進了府門,霍明玉下了車,才像是憋不住地回轉了身,問起道:“先前哥哥和皇上的打鬥我看到了,你們都挺認真的,按說不該冒險分心,但是皇上為什麽會因為一隻貓而失措?”


    霍修遞馬韁出去的手緩下,雙眼凝望著暈淡月色:“我也不知。也沒料到他會如此反應。或許,是因為那是太後養的貓?”


    “大橘?”


    霍修點頭。


    霍明玉沉吟:“可即便是太後養的貓,那也不及皇上自己的安危重要,而且,往常皇上可沒少禍禍太後的東西,這麽在乎一隻貓,還真不像是從前那個嚴肅冷漠的他呢。”


    “不要妄猜聖意。皇上這麽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跟大橘比起來,很顯然皇上的傷更加重要。”霍修凝著雙眉,“時候不早了,進去吧。回了來,明兒開始也去跟我們交好的那些人家走動走動,不然便顯得咱們不知禮數了。”


    “知道了。”


    霍明玉隨他跨進門,又道:“今兒的事,好在太後和皇上也都沒有怪罪。這次見到皇上,感覺跟過去很是不同了。宮裏氛圍好像也有些不一樣了。哥哥,你覺得我應該聽從太後的話,進宮去住嗎?”


    霍修緩緩走了幾步,然後低頭看著她:“你想去嗎?”


    霍明玉歎氣:“太後那麽疼咱們,費盡心思準備了永壽宮讓我住,我不去便恐不識好歹。再者她一個人在後宮想來也孤單,我也應該去陪陪她。可是我若去了——我隻是個皇親,又不是真正的宗親和陸家的人,如今朝中有了準皇後,人家才是女主人,她還沒住進去,我住著永壽宮,便怪別扭的。”


    霍修望著她幽幽麵容,溫聲道:“縱然你不是陸家人,也是先帝欽封的郡主,又是太後下旨讓你進去作伴的,倒沒什麽不合理之處。不過既然你有顧慮,那就還是住家裏吧。你和皇上打小在一起,如今大了,也該避避嫌。”


    霍明玉嗯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霍修揚唇,摸摸她頭頂:“怎麽還悶悶不樂的?”


    “沒什麽呢。”


    隨著兄妹倆漸行漸遠,門庭下也安靜下來。


    ……


    雖說還隻是個準皇後,但誰又敢馬虎?人多眼雜的,出點什麽事便是皇家的事。所以慶雲侯在與陳菡碰上頭之後,也沒有離趙素多遠,始終讓她留在自己視線範圍內。


    中年情侶的遊街路線也就基本是逛吃逛吃的路數。


    “嚐嚐這個,素姐兒做過兩次,好吃得很,不知道這個怎麽樣。”


    看到趙素她們在前麵冰粉攤子麵前坐了下來,慶雲侯也緩下腳步,買了碗鐵板燒豆腐給陳菡。


    陳菡接過來,嚐了一口,眉間卻未舒暢:“這都快戌末了,皇上還沒來呢,也沒遣個人來傳話,到底怎麽回事?”


    慶雲侯沒事人兒一樣道:“皇上來或不來,難道還能退婚不成?看你這個操心的樣子,別人還當這是操心自己親閨女呢。”


    際菡睨了他一眼:“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麽?明知道我沒生過。”


    慶雲侯頓了下,立刻打起了自己嘴巴:“是我嘴欠。你罵我。”


    陳菡也隻是翻了個白眼,然後望著遠處的趙素,再吃了口豆腐:“這丫頭心裏不知多煎熬呢,難為她還裝得這樣好。”


    慶雲侯順眼看過去,問起來:“這延平郡主和皇上,從前究竟有沒有過糾葛?”


    “糾葛倒是沒聽說,但,偏偏是太後把她養到成年之後,威遠侯就把她接到軍營去了,這時間點總讓人心裏想不通呢。”陳菡沉氣,“雖說威遠侯當時的理由是隻有延平郡主這一個至親之人,不願再分開,可是他就不希望妹妹留在京師,讓太後給她許個妥當的人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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