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話有些犀利,可是很有道理。趙素很想幫助鄔蘭鳳,但也不願意看她冒著承擔罵名的風險。


    但此外又能有什麽辦法替鄔蘭鳳解決危機呢?如她所說,和離再招贅,也確實很難遇到靠譜的人,這年頭有些誌氣的人誰會去當上門女婿?


    那些肯給當權貴當倒插門的都不多,這種商戶,就更少了。就算能遇到一個,也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人家是不是真心呢?萬一再懷著什麽壞心眼,把人家產都卷走了,找誰哭去?——對在感情上栽過跟頭的鄔蘭鳳來說,就更是不敢輕易下注了。


    她托著腮發愁,一側首看到皇帝正饒有興致地吃一隻粽子,心下一動,忽一下按住他左臂:“皇上英明神武,智商逆天,您要是覺得她這個想法不對,那要不您給出個主意吧?好歹人家也是個義商啊!為朝廷作了貢獻的!”


    皇帝看著落在臂上的她那隻手,換了另一隻手舉起粽子:“要出主意,那也得是在了解前因後果之後。


    “首先,林燮是怎麽跟鄔蘭鳳疏遠的?既然原本恩愛和睦,那鄔蘭鳳滑胎的時候,林燮就應該給予關愛。他並沒有這麽做,那從中得益的人就很可疑。”


    “就是插足其間的柳氏唄。”趙素手收回去,複托腮,“姓林的家財萬貫,理應也不至於對庸脂俗粉感興趣啊?我倒是很好奇,這個柳氏到底有多傾國傾城,能夠把林燮迷成這樣。”


    皇帝嚐了口粽子:“重色之人才會被色迷惑,如果林燮本性並不風流,那麽也不見得他就是全為柳氏姿色所惑。”


    “那就是有手段。”


    “如果隻是個青樓女子,也不見得手段能有多高明。不過,這種事情招數不在多,管用就夠了。”


    趙素深以為然。轉而她張大眼看向皇帝:“看來您對這些很精通啊!”


    皇帝淡定瞥眼:“沒吃過豬肉我也見過豬跑。”


    趙素想了下,噢了一聲:“也是,像餘青萍那樣圍在您身邊的人肯定很多。”


    皇帝把吃得挺香的粽子放下來:“你介意?”


    “當然介意!”趙素環起胳膊,有點生氣:“那姓餘的簡直莫名其妙,而且十有八九還有點瘋了吧嘰的,每次碰麵都要給我氣受!”


    皇帝一麵慢吞吞吃著粽子,一麵瞥著她:“你不理她不就完了?”


    “一次兩次不理都可以,那我也不能總是讓她在我麵前蹦噠呀!”趙素直起腰,看到目含春風的他,更加生氣了:“說起來還不是因為您助長了她的氣焰,使她自以為在乾清宮當過差就很了不起了。您才是罪魁禍首!”


    說到這兒她站起來,兩手各順了一籠點心,然後噔噔回房去了。


    皇帝對著門口看了半日才把沒吃完的粽子放下來,喃喃一句道:“人不大,脾氣還真是不小。”


    ……


    趙素吃完早飯,看著時間差不多,帶著花想容和其餘護衛們往衙門去。


    路上想了下鄔蘭鳳的處境,實在是不能替她想出什麽周全的辦法,便覺得回頭還是有必要與她再深談深談,問問她是不是有了什麽善後的想法?


    若是別人她自是不必再管,可是鄔蘭鳳值得啊,她能冒著風險答應趙素接下建造海船的差事,那麽趙素投桃報李替她著想也是應該的。


    到了衙門,人也齊了。當下便開始進行一輪口頭協議。程雲慧便把她們擬好的條件提出來,不出皇帝所料,果然何縱思索之後便答應了。工部這邊則又重述了一番昨日議過的細則,雙方都沒有問題,一旁便有官員抄錄幾份合約文書過來。


    跟現代一樣,文書也是一式三份,一份由工部所持,一份由程雲慧收著,再有一份便是知州府留一份。趙素一看這狀況,知州分明聽從何縱的,這根本達不到第三方公證的效果,便旋即提出來:“此事原是我搭橋牽線才促成的,我既然在此,自然也該有一份文書才對。”


    鄔蘭鳳聽聞,立刻深深點頭,然後在桌上握了握她的手。


    趙素也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才鬆開。


    理論上她是朝廷這邊的,但情感上她偏向於維護程雲慧母女的應有利益。


    也許是她態度比較堅決,何縱隻沉吟了一下就擺手讓照做了。


    拿了條款在手,趙素便仔細檢查起來。從前幹銷售,合同範本她看過不少,知道哪些地方是重點。


    文書上都是昨日早就協商過的條款,最關鍵的造船金額與付款方式,還有免責聲明什麽的都寫的清清楚楚,知道何縱他們是代表朝廷簽契約,也不至於夾帶私貨,瀏覽兩眼就打算扣過來,等程雲慧她們先簽,自己再簽字。


    扣紙的半路她瞄了幾個字,飛快又翻過來。再一看,就抬頭向何縱:“還有賠償條款?”


    提筆沾墨的何縱頓了下,也拿起文書來看,看著看著他就皺起了眉頭,並很快轉向了曾沛英。


    曾沛英以手掩唇,清了下嗓子道:“既然大當家的提出讓朝廷配合清除隱患的條件,那麽朝廷提出劃定一下責任範圍也是應該的。加上這一條:超過這三條範圍以外的變故,讓船塢來承擔責任,這應當很公平。”


    談判桌上最忌不理智,趙素當然不能說不公平,涉及到這麽大筆金額的工程,責任清唽這是應該的,可是鄔蘭鳳擬好的這三點要求之外,還有與林燮合離的事啊!


    如果說她這個念頭是在造船之後產生,那後果讓她自負也沒什麽話說。關鍵這是她已經有的念頭,而且幾條船造下來怎麽也得好幾年,難道為了保證工程順利,她要咬牙再堅持幾年嗎?這根本不可能啊!


    經皇帝一說,已經也覺得這事並不是那麽有勝算,林家一旦抵抗,到時候對船塢正常運作造成衝擊也是很可能的,如果讓程家母女承擔責任並施以賠償,那不是反過來把她們逼到了被動局麵上嗎?


    讓她感到驚訝的地方就在這兒,條款不能說有錯,但白紙黑字地讓人出事之後全額賠償就有些小人了吧?鄔家本來就是冒著風險在接活,預付船金也收得不多,他們這是逼著人家接了差事,還要穩賺不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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