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的小院已是廢墟。


    鬼扶將在揚州城發動叛變,一場大火便將揚州城城北繁華區燒毀了一半,導致滿城創傷,民不聊生,像小醫館這樣已成廢墟的建築不知有多少。隻是揚州城叫苦連天的老百姓並不知道,淵龍宗和墨狐宗在揚州北郡開戰,幾乎將北郡夷為平地。短短三日,便有難民源源不斷的從北郡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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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在醫館的小院裏,橫七豎八的躺著十來人,目光呆滯,耷拉著腦袋,戰火仿佛焚盡了他們的生氣。


    林妙語本是為了懷念亡父而來,可一走進小院,看見了可憐巴巴的難民,便忍不住先檢查難民們的傷勢。唐小劍陪同著她,看著她為了治療難民的傷勢就足足花了兩個時辰,等到在林父被燒毀的房子前坐下時,也已經顯得很疲憊了。


    “喝點水。”唐小劍將隨身攜帶的水壺遞給她。


    林妙語接過水壺,往瓶蓋裏倒了一點,飲下去後,又將水壺裏的水分給難民。


    “你真好。”唐小劍感慨道。


    “這裏雖然被燒了,但好歹是我的家,他們來了是客,理應招待。”林妙語微微一笑,將空水壺還給唐小劍。


    這是句玩笑話,但卻聽得唐小劍很感動,說道:“你是個好醫生。”


    林妙語搖頭:“我不是,我爹才是。仁心,善良,都不是天生的,都是爹教的。”


    唐小劍麵對林父的屋子,深深一拜。


    他想起了那一夜林父與他的閑聊,雖然兩人並不熟,但林父卻對他表現的很信任。那一夜,林父甚至提到了要將林妙語托付的意思,難道老人在當時就預料到了自己將不久於人世?


    “親人已仙遊,未呈兒孫福。遊魂於千裏,如何度思量。”


    “親人仙遊去,兒孫福未觸。遊魂千裏處,思量千百度。”


    “親人已仙遊,未聚兒孫樓。遊魂千裏奏,如何思量愁……”


    唐小劍腦海裏回想起了韓嬰的《韓詩外傳》,忍不住輕聲頌吟。林妙語眼中閃動著淚光,將玉簫放在唇邊,吹奏出一首憂傷的旋律。


    詩是相通的,音律也是相通的,因為都是情感所致。唐小劍和林妙語的和鳴透出了強烈的思親之情,竟讓小院裏的難民們也淒然淚下。他們走到了逃亡這一步,哪一個不是家破人亡,心懷喪親之痛?


    “這一切都是因為鬼扶將!”唐小劍攥緊拳頭,在廢墟的一塊枯木板上狠狠一拍,頓時煙塵滾滾。


    林妙語說道:“生氣和發怒都沒有意義。”


    唐小劍知道林妙語是個冷靜的人,無論是落在鬼扶將手中,還是遭到深淵蝰蛇襲擊的時候,她總是一副平靜如水的樣子。有的時候,他真的很佩服她的心境,自己兩世為人,在這一點上也遠遠不如她。


    “你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鬼扶將對你而言不但有殺父之仇,在落彩崖時還將你往懸崖下推。換做是任何人,都會與鬼扶將不共戴天,但我覺得你不是很恨他。”


    林妙語明亮的大眼睛閃動著:“我當然恨他。但要怪也不能全怪他,得怪貪婪的人心。”


    想起了林妙語在落彩崖時的感慨,唐小劍忽然明白,像林妙語這種醫者仁心有著博愛胸懷的人,要記恨也不會真正的去記恨一個人,而是會把對這個人的仇恨與世界相融,從而衝淡仇恨的情緒。


    他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但總之他自己做不到。而且,就算沒有仇恨這一說,鬼扶將他也非殺不可。


    他已見過了蕭玉祁,見過了天罰殿的執法戰士,便更加理解了白衣劍客對他說的話。


    他必須要盡早除掉鬼扶將。


    “你在李家住一陣子,等我殺了鬼扶將再回來接你。”


    林妙語沉默了一會,將玉簫係回腰間,站了起來:“我不去李家,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唐小劍勸道:“開戰階段,路上太危險。再說,連深淵蝰蛇都在揚州城附近出現了,誰敢保證不會有其它的妖獸?”


    “正是因為危險,我就應該和你在一起。你可以保護我,而我可以及時對你進行治療。”林妙語堅持。


    “我明白了,你是想和我包下路,我是ADC你是輔助。”


    “什麽?”


    “我的意思是我很感動。”


    “我真沒有看出來。”


    唐小劍繞過這個話題,走到那些難民麵前說道:“你們就暫時在這裏落腳,李杜二家的人和乞丐朋友們會給你們送食物來的。”


    難民們紛紛道謝。


    老朱頭領著一群乞丐走進了小院,唐小劍立馬迎了上去,問道:“有線索了嗎?”


    老朱頭麵露難色,搖頭道:“沒有任何消息。”


    “他難道真跟鬼一樣憑空消失了不成?”


    “揚州城附近都找了,北郡我們不敢過去。”


    “知道了。”唐小劍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別再找了,把人力用在救濟難民上。”


    “嗯……”老朱頭疑問道:“你自己去找?”


    唐小劍認真的說道:“一定要找到他。他不死,揚州城誰能睡得安穩?”


    “也是……”


    “有莫阿媚和王財的消息嗎?”


    “這個倒是打聽到了,我們的人曾經看見過他們,兩人都受了傷,都往北郡去了。”


    “活著就好……”唐小劍默默的說道,同時在心裏為兩人祈福。兩個敵對的人,卻都對他有恩,這讓他感到苦澀。


    ……


    天還未黑,唐小劍就帶著林妙語回到了李家,和李棠一家人一起吃過飯後便單獨回到了房間。並叮囑了林妙語,今晚他要早些休息,晚上就不和她一起出去救治難民了。


    唐小劍當然不是因為想要早些休息就不去救人了,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金鎏渡和鑰匙都已在他手中。


    今夜,他要開啟金鎏渡,窺探裏麵的秘密。


    唐小劍沐浴更衣,將門拴好,盤腿坐在床上,將船兒形狀的金鎏渡放在麵前。凝視了一會後,他拿出梳子形狀的鑰匙,給自個梳了梳頭發,然後將鑰匙上一排尖銳的一麵對準金鎏渡上的那一排孔。


    鑰匙上的刺全部插入孔中,凸出來的一截就像是船艙,完美契合。


    下一刻,金鎏渡開始閃爍著金光,讓唐小劍毫無準備的,一道刺眼的金芒射進他的眼睛,讓他一陣眩暈,幾乎暈厥。等到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朝金鎏渡望去時,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床上,而是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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