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燃燒成灰燼的符籙徐徐落地,楊君山神色間不置可否,也不曉得他心中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楊君山臉上突然“嘿嘿”一笑,神色間閃爍著不明的意味兒,低聲叨咕了一句“陰差陽錯”,隨即便向著定海舟甲板上走去。


    雖然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瀾萱公主對於定海舟的熟悉程度讓人感到詫異,失去了瀾萱公主的指引之後,楊君山在定海舟中的收獲或許會因此而縮水,但在龍島其他道修對於這位公主明顯在暗中監視的情況下,楊君山能夠不著痕跡的全身而退,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更何況這位瀾萱公主明顯與龍島那位隨時都能夠踏入妖仙境界的叔父不是一條心,否則的話,那瀾萱公主在進入定海舟之後,也不會千方百計的擺脫龍島的其他妖王,轉而與楊君山這麽一個人族道人合作,而在角蚩妖王也被定海舟吸引了注意力的情況下,他與瀾萱公主過多的接觸並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現在可不希望這麽早就進入一位黃庭境妖王的視野。


    至於瀾萱公主以符籙傳訊的內容,楊君山大部分卻是相信的,盡管之前便有人說過,風暴峽中的定海舟,因為有著雷雲阻隔,雷劫境以上的存在並不容易進入,但那是在定海舟本身對於他們這等存在已經沒有太多助益的情況下不值得他們去冒險,而並非是絕對的無法進入。


    如若讓人知曉定海舟的船架龍骨乃是用一條真正的真龍之骨製成,別的不敢說,至少龍島那位角蚩妖王未嚐不會冒險強行闖入。


    既然如此,瀾萱公主最後給他傳來的訊息倒也頗為實在,不過在此之前,楊君山還不能離開定海舟,至少他要先行完成與飛流派江心道人的聯手承諾,事實上在楊君山與瀾萱公主二次進入定海舟之後,他便已經通過雙方之間的秘術感應,察覺到飛流派的道人已經上了定海舟。


    循著雙方各自留下的秘術印記,楊君山一路向上來到了定海舟的甲板之上,而此時在定海舟的船尾附近,一場涉及六位道人的大混戰正在進行。


    “東樓、東旭你們兩個根本不是老夫對手,若是東流今日再次,老夫或許還會讓他三分,可惜你們不是他,若是就此退去,老夫便不會再與你們計較!”一道聲音在鬥法的轟鳴聲當中清晰的傳到了剛剛來到甲板之上的楊君山的耳中。


    “哼,這定海錨分明乃是我飛流劍派最先找到之物,你紫霄閣卻是蠻橫無理橫插一杠,你妙煌道人身為紫霄閣掌門,在修煉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一見卻也不過是巧取豪奪之輩,平白玷汙了你紫霄閣的名聲。”東樓道人的聲音之中帶著濃濃的不屑。


    不等妙煌道人的聲音反駁,另外一道紫霄閣道人的聲音已經冷哼一聲響起,道:“天下寶物唯有德者據之,你們幾位又有何德何能與本派掌門相提並論?”


    東旭道人的聲音這個時候也傳了過來,道:“他妙煌算什麽有德之人?若是我東流師兄今日在此,他可還敢大言不慚?”


    東旭道人的話或許是碰觸到了妙煌道人的痛腳,隻聽他的聲音陡然間變得陰冷無比,道:“冥頑不靈之輩,原本老夫還給你們留了三分餘地,既然你等如此不知好歹,那老夫今日就替東流管教一下他的這些師弟、晚輩!”


    妙煌道人的話音剛落,突然間在船尾之上閃爍起了刺目的光芒,緊跟著便是一聲聲的巨雷轟鳴之聲密密麻麻傳來,將所有人的叫罵言語之聲都淹沒在了其中。


    楊君山從甲板上轉過船尾的時候,卻正看到滿天雷光之中,一位麵白無須的紫衣修士正懸浮在半空之中,周圍環繞著龐大的雷電之力,而在他舉手投足之間,一道道強橫的雷光如同蛛網一般向著下方的兩位道人撒去。


    這位大發神威的華蓋道人正是紫霄閣現任掌門妙煌道人,而此時他居然一己之力壓製了飛流派的東樓和東旭兩位慶雲道人。


    而在另外一邊,此時的江心道人卻已經到了最為危機的時刻。


    原本與江心道人鬥法的同樣是一位紫霄閣新晉的道境修士,而且此人還曾經在天憲島上與楊君山有過過節,正是紫霄閣曾經的真傳弟子宋雲光。


    二人實力相近,又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段進階道境,也同時凝練了各自一道本命道術神通,此番交手原本應當是棋逢對手才是,然而江心道人的運氣顯然要比宋雲光要好得多,在與宋雲光的鬥法過程當中,他居然能夠借助定海舟船尾上的一根巨大海錨的力量。


    這根巨大的海錨赫然是一件下品道器,便是之前被妙煌道人所稱的定海錨,被一根常常的不知以何種靈材打製而成的鎖鏈懸掛在船尾之下,而江心道人卻不知以何種方法溝通了這件道器的器靈,並取得了器靈的部分認同,雖不至於令道器完全認主煉化,但在與宋雲光的鬥法過程當中卻足以完全對他的壓製。


    然而在飛流派與紫霄閣的這場交鋒當中,江心道人這裏取得的優勢根本無法改變飛流派整體的劣勢,在妙煌道人強勢爆發,以一己之力壓製東樓、東旭兩位道人之後,另外一位紫霄閣慶雲境修士妙鏞道人引來一道雷光,徑直便將江心道人手中的本命飛劍劈飛,若非那定海錨的力量在關鍵時刻被江心道人成功借用,下一刻他恐怕就要重傷在宋雲光的本命道術神通之下。


    然而定海錨終歸隻是一件道器,而且還是一件尚未完全認主並被其煉化的道器,江心道人能夠借用其力量一次,卻無法再借用第二次、第三次,眼看著宋雲光獰笑著祭起手中的雷錐便又是一道雷光劈下,原本已經如喪考妣的江心道人卻是猛然抬起頭來,目光之中居然浮現出喜悅的希冀之色。


    “這家夥該不會是傻了吧,這麽急著尋死?”


    一道念頭在宋雲光腦海之中閃過,不過他到底也是紫霄閣最優秀的三代弟子,自然不會如此膚淺,幾乎是在轉念之間便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他有幫手!


    這個念頭剛剛在宋雲光頭腦之中泛起,然而電光石火之間卻已經令他來不及做出應變。


    與此同時,妙煌道人的聲音突然從半空之中傳來:“豎子,爾敢!”


    “小心,有人偷襲!”


    妙鏞道人的聲音稍稍慢了半拍。


    一股巨力悄無聲息的在宋雲光的身後驟然爆發,環繞在他身周的雷光屏障根本無從抵擋,整個人頓時被掀飛,他甚至在半空之中無法做出任何應對,整個人直接飛出定海舟船舷之外摔落了下去。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楊君山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下殺手,那宋雲光雖然被他掀飛出定海舟之外,或許還要受些傷勢,可卻並不會傷及性命。


    事實上哪怕是之前飛流派與紫霄閣大打出手,雙手實際上也各有克製,哪怕江心道人差一點被宋雲光擊敗,卻也最多隻是擊傷,同樣不會傷及性命。


    這種大型宗門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且彼此忌憚,相互製衡,交手之時通常也各自留有餘地,如非必要,誰都不會挑起宗門之間的全麵衝突。


    這一下形勢驟然逆轉,楊君山強勢援手,飛流派一方頓時變成了三位慶雲境加一位瑞氣境,而紫霄閣一方則少了一個宋雲光,妙煌道人雖然強勢,可那妙鏞道人哪怕一對一都未必是楊君山對手,更何況還有一個毫發無損的江心道人。


    “玉州楊君山,居然是你!”


    妙鏞道人一眼便認出了楊君山的身份,而且神色間明顯對其大為忌憚。


    在各方勢力紛紛登上定海舟,以及與瀾萱公主分道揚鑣之後,楊君山再隱藏身份已經沒有必要,而且在剛剛兩派道人鬥法之際,若是他不能一上來便表明身份,甚至極有可能會同時遭到雙方的攻擊。


    而且楊君山如今已然是玉州第一道人,葬天墟之戰後,在整個修煉界也算得上是名人,被妙鏞道人一眼認出也是再正常不過。


    楊君山冷聲道:“妙鏞道友,楊某與東流道祖之間的交情自不必多說,今日貴派若是退走便罷,否則今日便做過一場,也要定下這定海錨的歸屬!”


    楊君山的突然出手打破了雙方的平衡,哪怕是妙煌道人也都曉得飛流派一方已經占據了絕對上風,再爭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於是心有靈犀一般,幾乎與東旭、東樓二人同時收手退開。


    深深的看了楊君山一眼,妙煌道人的目光之中隱隱有雷光閃爍,最終一聲冷哼有如在半空之中響起一道驚雷,道:“我們走!”


    楊君山“嘿嘿”一聲,伸出小手指在自己的耳朵裏麵掏了掏,剛剛妙煌道人那一聲冷哼明顯是衝著楊君山的神識而去的一道攻擊,可惜楊君山的神識修為若論覆蓋的廣度可能遠不及這位紫霄閣掌門,但若論精純厚重,身為陣道大宗師的他根本不覷妙煌道人的暗算。


    “楊兄,這一次多虧你及時趕到!”江心道人感激道。


    東樓與東旭兩位道人也連聲稱謝。


    楊君山連稱不敢,道:“兩位前輩,江兄,諸位要是再客氣那可就是見外了!”


    眾人說笑兩句便轉入正題,江心道人拍了拍倒掛著定海錨的那根鎖鏈,道:“楊兄,可有辦法將定海錨提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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