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一日,是欽天監擇定的封印吉日,杜相父子一早就上朝,舉行封印儀式去了。


    範安陽坐著軟轎,帶著小念念巡視家中各處,小念念很聰明,範安陽偶有疏漏,還她提醒的。


    一次兩次,範安陽幹脆就讓人另備一軟轎給她,讓她由方奶娘、賀璋家的相陪,獨自去巡視幾個比較不重要的院落。


    途經榮慶堂,方奶娘正想說什麽,小念念卻別過頭,“咱們去清遠堂,我們去看小姑姑和小叔叔去。”


    曾經是當家主母居處的榮慶堂,因小萬氏的離去,而顯得寂寥,看門的婆子看到一乘軟轎遠遠走來,以為是二少奶奶來了,忍不住想迎上去,若是能討二少奶奶歡心,說不定就能擺脫看這空院子的差使。


    沒想到卻聽到小女孩軟糯的聲音,等轎子走遠了,兩個婆子才歎口氣,轉回門房裏。


    清遠堂裏頭,方姨娘正忙著照顧小孩,三姑娘和四少爺哭天震天價響,小念念才下轎,就被這震天的哭聲嚇得差點軟腳。


    “這是怎麽啦?”


    方奶娘話聲方落,一道小人影已經咐得一聲不見人影了,賀璋家的畢竟年輕,忙領著人追上去,方奶娘走得慢了些,當她趕到時,正好看到小念念紅著臉,站在門邊,方姨娘溫和的朝她笑著。


    方奶娘問賀璋家的,“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大小姐以為三姑娘和四少爺出了什麽事,結果隻是兩個孩子尿了,正要換衣服。四少爺又尿了,噴到了三姑娘,把三姑娘嚇到了,三姑娘就哭了,四少爺看三姑娘哭了,跟著也放聲大哭。”


    “小孩子們都是這樣的,他們小。看到同伴哭。就跟著哭,便是肚子餓了也是這樣的,一個餓。哭了,另一個不怎麽餓的,看同伴哭了就跟著哭。”


    方姨娘如今成天圍著小孩轉,孩子經說得頭頭是道。小念念身邊根本沒人說這個,她嬸嬸還沒生孩子呢!她娘懷她弟時。正在任上,去高家時,那些舅母、表姨們雖也叨念過孩子的事情,不過隻要看到她。總是會把話題繞到她爹的婚事上頭去。


    讓小念念很困惑,她爹的婚事,自然是大人們做主啊!他們不總說父母之命嗎?那又為何總要她去跟父親哭鬧。要他娶高家的姨姨作老婆呢?


    賀璋家的和方奶娘對看一眼,方奶娘忙開口岔開話題。方姨娘再不知事,也曉得高家人千方百計的想要再嫁個高氏女進門,看到小念念怔忡的樣子,猜也猜得到小姑娘在想什麽了,連忙配合方奶娘把話題引到要過年了,家裏要準備些什麽吃的、喝的。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短暫,有新的事情引開她的注意力,她就把之前在想的事情擱下。


    “為什麽不能讓小叔叔和小姑姑跟弟弟一道住呢?”


    呃?這真是個好問題,三個奶娃娃年齡相差不大,輩份卻差了一輩,庶出的叔叔和姑姑及嫡出的侄兒,三姑娘就不說了,兩個男孩,都是小小年紀沒了親娘,身份卻是天差地遠,光是侍候的人就是質與量的差別。


    方姨娘愣了下,笑彎了眼對小念念道:“因為他們是你和大公子的叔叔和姑姑,輩份有差嘛!”


    輩份有差,所以不能住在一塊?


    小念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高府,高尚書夫人支著下頜正在聽心腹管事念著各家送來的年禮。


    三夫人和四夫人嬌笑著連袂而至,給婆母請過安後,就坐在一旁聽著管事媳婦念年禮單子。


    管事媳婦脆聲一氣念完,念完之後,三夫人有些遲疑的開口:“怎麽沒有杜家送的年禮?”


    “有,已經念過了。”管事媳婦忙把禮單遞過來,三夫人接過來,其實她有聽到管事媳婦念到杜家的禮單,她就想把杜府的禮單拿在手上細瞧,其實禮單上的東西跟往年送的禮大同小異,沒什麽特別之處。


    這也很正常,親戚間禮尚往來,本就都有例可循,今年,高明亭過世,禮單如常無增無減。


    但三夫人要看的,不是這個,她想的是,興許不久之後,這做主往高家送禮的,就是她的閨女兒了!


    四夫人冷眼瞧了三夫人的臉色,暗自冷哼了一聲,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就作起夢來了!就這德性,還想做相府大少爺的丈母娘?呸!


    三夫人不知身旁的四夫人所想,拿著禮單起身問尚書夫人,“婆婆,這杜家也太不知禮了吧?大姑奶奶新喪,這禮該厚三成才是啊!”以表不斷這門親嘛!“杜家二少奶奶真是個不懂事的,這樣子的人怎麽掌家啊?唉!親家也是為難,家裏沒個經事的媳婦來當家,要我說啊!等咱們……”


    “三弟妹,這禮,是咱們先送過去,杜府才按咱們送過去的禮來回禮的。”二夫人頭也沒抬,輕掀著茶蓋道。


    三夫人聞言一怔,高府是二夫人當家,但這禮單是由尚書夫人所擬定的。


    尚書夫人板著臉瞪著三媳婦,“你不會說話,就不要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


    三夫人渾身一顫,抖著聲應道,“是。”真是晦氣,原是想把女兒推出來,提醒下婆婆,別忘了趕緊去跟杜家提婚事,結果搬了石頭砸向自己的腳。


    三夫人鬧得這一出,很快就被人傳到高大夫人耳中,示意大丫鬟打賞,待人走了,她才道:“我寧可讓別家的女兒去給女婿做繼室,也不願看她們這些小人得意。”


    “杜相聖眷正隆,之前皇上還公開讚了杜相父子差事做的好呢!就是咱們姑爺也得了皇上稱讚。”在旁侍候的大丫鬟笑著給高大夫人倒了杯茶,高大夫人把茶推開。“大老爺總說我心思重,想太多,哼!這幾年下來,他也該看清楚了吧?他把二老爺他們當兄弟,可人家眼裏可沒他這大哥哪!”


    高大老爺幼時是老祖宗一手帶大的,高尚書外放時,妻子跟著去,老祖宗就守在京裏,獨自一人帶著長孫,祖孫兩感情深厚,尚書夫人回京後,對長子的疼愛遠不如身邊的幾個孩子,就是待庶子女,都要比嫡長子要疼愛得多。


    因為跟長子不親近,尚書夫人根本沒打算他的婚事,大老爺的婚事還是老祖宗做的主,所以尚書夫人對長媳是怎麽看都不順眼,長媳的家世不隻比其他妯娌好,更妥妥的壓婆婆一頭。


    可以說自打大夫人進門,婆媳兩就沒和平相處過一天,高明亭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親祖母扣下來,做為拿捏她娘的工具。


    大老爺是老祖宗教出來的,自然是個孝順的兒子,隻是母親漠視他,處處針對他的妻子,讓他對母親感到很失望,但對兄弟們,他還是維持著長兄風度,對他們處處禮讓愛護。


    隻不過,升米恩鬥米仇,有些人的貪就像是無底洞,是填不滿喂不飽的,看到人有,就想自己也要,有了,就要更上層樓,要求更好,有了更好的,就要求再好一些,欲豁難填。


    大夫人冷笑,“就她們這德性,我敢放心把明亭留下的孩子交到他們手上?”


    “也不知杜家,打算給大姑爺挑個什麽樣的人做繼室?”


    “有丁老夫人幫著掌眼,不管是誰,都要比她們的女兒要強。”大夫人手指朝尚書夫人院落一比,可把侍候的丫鬟嚇了一跳。


    幾個人連忙上來相勸,才把人勸好,就聽到外頭有人來報,“大老爺和大少爺他們回府了。”


    “回來了?”大夫人驚喜過望,連忙起身追問。


    “是。”


    高大老爺和長子原該十月就回京述職的,但因言輔提出徹查各地災區豪強作祟造成的冤案,所以他們父子才會延宕至今才回京述職。


    大夫人早就接到消息,隻不知丈夫和兒子幾時會抵達,但尚書夫人她們就完全沒接到消息,乍然得知長子和長孫回府了,尚書夫人突然有點害怕,怕這個素不親近的長子會不會因高明亭的事,向自己難?


    三夫人等人也有些怕,這位大伯比公爹還具威嚴,她們看到他,比對高尚書還要恭敬。


    “大伯回府啦!婆婆肯定有許多話要和大伯說,咱們,咱們就不在這兒礙眼啦!”


    “對,對,我們就先回去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說完就匆匆起身告退,四夫人不多話福了福身掉頭就走。


    “喂,你們,uu看書 .uukanshu 喂,回來,回來啊~”高尚書夫人看著媳婦們像耗子見到貓似的一個接一個溜走,覺得有些好笑,轉念又感到害怕。


    “夫人,您擔心什麽,大老爺畢竟您生的,您怕他做什麽?”


    “是啊!是啊!你說的是,你說的是。”高尚書夫人語無倫次的道。


    高大老爺父子來得快,站在門外看到他娘這樣子,心裏一時五味雜陳,他娘要是沒有做什麽虧心的事,為什麽這麽害怕看到他這個兒子?


    高大少爺冷冷的掃過屋裏的祖母及其身邊侍候的人,他打心眼裏瞧不起他祖母,一個當家主母為了拿捏媳婦,不惜拿親孫女作工具,縱容下人帶歪了他妹妹,聽說她還縱容三叔家的堂妹,欺負他妹留下的女兒?真當他們大房無人,由得他們捏扁搓圓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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