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瑤迅速默算了下:十二歲,那不是自己逃離姬家的次年嗎,可見姬振濤全心培養姬瀾薰是為了嫁木子玉。可惜木子玉是個假男人。不過沒關係,姬瀾薰也不算白瞎了工夫,她終究還是跟了木子玉,不過是做臣子,而非妻子。


    李菡瑤告訴鄢芸和落無塵,姬瀾薰要入半月書院並參加科舉,他二人都十分讚賞。


    李菡瑤吩咐聽琴帶姬瀾薰去改換女裝,然後再來見人,並辦理入學和科考等事項。


    她道:“咱們就要大大方方的以女子身份讀書、科舉。”


    姬瀾薰激動道:“是。”


    她被月皇重點培養了呢!


    於是便隨聽琴去了。


    這裏,李菡瑤三人去見李卓航。


    李卓航在蓮花堂北麵一所水榭內歇午覺,李菡瑤到那一看,胡清風領著藤甲軍在外守著呢。她不敢驚動,衝胡清風擺擺手,自去水榭外的廊下坐了,又示意落無塵和鄢芸也坐,一麵乘涼,一麵等候爹爹醒來。


    胡清風忙叫人上茶點。


    李卓航晌午睡不長,一刻鍾足以,李菡瑤等人雖小心又小心,還是被他察覺動靜,在內問:“瑤兒來了?”


    李菡瑤忙起身回道:“爹爹,是我。”


    說著走進屋內。


    李卓航起身,坐在床沿。


    李菡瑤忙上前,親自伺候爹爹穿衣、梳洗。


    李卓航穿戴妥當,和李菡瑤到外麵起居室,落無塵和鄢芸正等在那,見了他忙施禮。


    李卓航擺手道:“免禮。”


    一麵在桌邊坐了。


    李菡瑤忙張羅泡茶。


    胡清風豈會讓她動手,早預備了茶水,聽見李卓航起來,立即衝泡,然後親自端上來。


    就聽李卓航問:“見著了?”


    落無塵躬身回道:“見著了。”


    李卓航再問:“他怎麽說?”


    胡清風借著獻茶的機會,偷偷瞄一眼李菡瑤,卻見李菡瑤仿佛對落無塵回稟之事毫不在意似的,正盯著他手上的茶,小聲問:“這是什麽茶?”


    胡清風恭敬道:“極品鳳尾。”


    李菡瑤接過去,掀開茶盅蓋,輕輕啜了一口,濃黑的睫毛垂落,蓋住了漆黑的杏眼,似在認真品茶,品後覺得不錯,衝胡清風讚賞地點點頭,其實她一心二用,早分出一股心神,落無塵和鄢芸的話都被她聽去了。


    落無塵對鄢芸示意道:“鄢大人先請。”


    鄢芸瞅了落無塵一眼,領悟到他這謙讓的舉止其實另有深意:今日她跟王壑初見,王壑提到長輩曾有意替他們定親,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李卓航和李菡瑤,落無塵交給她自己來決定。雖是讓她自己選擇,但她若不照實說,隻怕落無塵就要懷疑她有異心;若照實說,恐怕李菡瑤會不痛快,進而影響她們之間的姐妹情和君臣之情。


    眼下形勢,她隻能實說。


    於是,她一字不漏地轉述了自己跟王壑的對話。


    李菡瑤猛抬眼。


    鄢芸就聽“叮”一聲,正品茶的月皇仿佛失手蓋落茶盅蓋,跟著一道灼灼目光射過來。


    鄢芸暗歎:果然!


    鄢芸最欽佩和羨慕李菡瑤一點:活得真實。


    這世道,少有人能活得真實自然,地位卑下的女子尤其被禁錮得厲害。在名門閨秀中,鄢芸自認為算是有想法和率性的了,但比起李菡瑤還是望塵莫及。


    李菡瑤心胸開闊、氣量宏大,但也非常強勢,平日裏從不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每一樣都真實而純粹;她的天真、她的狡黠、她的果決、她的狠辣……甚至她欺騙的手段和純真的笑容,都能坦率示人。


    並非她不善偽裝,其實她可以偽裝的渾然天成,隻看她和觀棋這些年互換身份便可見一斑,但她從不掩飾,所展示的每一麵都是最真實的自己。


    譬如眼下,李菡瑤就對鄢芸起了戒心和防備,並未因為鄢芸是她的好姐妹而有所隱藏,更不會假惺惺地裝大度、扮若無其事。鄢芸敢斷定:若是自己對王壑起了心思,李菡瑤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絕不會給她半點機會。共事一夫什麽的,在月皇的人生寶典中,絕不存在!


    想想那後果,鄢芸很不安。


    她絕不想被李菡瑤懷疑和針對,當即加快語速,將王壑委婉的回絕一字不差地說了。


    李菡瑤灼灼目光才淡了些。


    但李卓航不能淡定了。


    他問鄢芸:“你父母生前打算跟王家聯姻?兩家長輩過了明路嗎?誰先提出來的?”


    鄢芸感到李菡瑤的視線又飄過來,不由垂眸,強作淡定地回道:“長輩們雖有聯姻的打算,但並未過明路。昊帝在外遊曆,梁大人雖相中我姐妹,但不願以父母之命強迫我們,故而傳信給他,令他歸來途中轉道去徽州,去鄢家相看,若相中了,王家再派人上門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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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她曾告訴過李菡瑤。


    那時,她並不知月皇和昊帝的牽扯。


    眼下,她想隱瞞也晚了。


    她唯一能做的,是隱瞞梁心銘選中她做兒媳,將這事模糊成世家聯姻,她姐妹二人都可以,希望減輕月皇對她的戒備和防範,降低此事的後果。


    李卓航沉聲道:“這麽說,王壑去年到霞照,其實是路過,他本意是要去徽州,上鄢家相看你們姐妹?”


    鄢芸艱澀道:“大概是。”


    李卓航聲音冷了幾分,道:“後來鄢家出事,他帶著你姐姐離開,定是你父親將你姐姐托付給了他。”


    以李卓航的閱曆和經驗,很容易判斷:這托付便是托付終身。可恨的是,王壑有了鄢苓,還要招惹李菡瑤,難道想讓他女兒跟別的女人共事一夫?


    哼,那是做夢!


    今天王壑又撩撥鄢芸,怕是想將鄢芸也收入後宮,並借鄢芸作內應,來收伏李菡瑤。


    可惡的東西!


    鄢芸感受到李卓航的怒氣,也不敢輕易回答了,遲疑道:“這個……晚輩也不知。”


    李卓航道:“這顯而易見的。”


    李菡瑤聽不下去了,插嘴道:“爹爹明鑒:鄢家遇難,昊帝碰上了當然要出手相救。女兒不也救了麽!臨終托付什麽的,即便答應了也是為了寬慰長輩的心,免得鄢伯伯牽掛不安。但昊帝的性子和朕一樣,絕不會被一句臨終托付束縛住。朕看得很清楚,昊帝對苓姐姐並無男女之情,更無娶她的打算。相信梁大人也不願勉強兒子執行這莫須有的婚約,否則當年就會明公正道地替你們定親了。”


    她的口氣強勢又果斷。


    這否定,不僅針對鄢苓,也是針對鄢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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