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鵬想起皇城兵變當晚,安國在大靖京城的內應全被一窩端了,嘴角不由扯了下


    王壑,絕對是他的勁敵!


    那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主!


    忽然他想起在敵營中傳揚的消息,說是朱雀玄武已達成共識,誰擊敗了安國,奉誰為明主,心一突,神情嚴肅了幾分,看向潘子豪,問:“潘將軍怎麽看?”


    潘子豪神情複雜,沉默了一會,才道:“微臣對他的印象還是八年前的他外出遊曆了七年,去年底才回來。他幼時便聰慧過人,在京城無人敢惹。”頓了下又特別補充道:“他並未仰仗父母的權勢仗勢欺人。”


    秦鵬認為,這也足夠了,遊曆歸來的王壑,已經更強,而不像有些“神童”長大後泯然眾人。


    對付王壑,他將不遺餘力。


    麵上,他卻輕鬆地對潘子豪和杜律道:“不論他如何深謀遠慮,我等都以不變應萬變。不過,本王還是要給父王和母後傳信,將此事告訴他們。並非怕他們不答應父王和母後肯定會答應的而是讓他們了解雙方的形勢,以免貽誤了全局戰機。”說罷,當堂擬書信。


    這是他故意為之,以示他坦蕩,並沒有欺騙潘子豪等人,不過是為了全局考慮,要跟安皇和皇後通個氣而已,而非“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沒有耍花招。


    這通氣很有必要。


    在他心中,他的父皇英明神武;他的母後曾是大靖人,心機和謀略不輸梁心銘,他自幼便尊敬、崇拜父王和母後,並不敢自以為是、獨斷專行。


    所以,他在信中詳細闡明了自己拿糧食贖潘子豪等親人的用意和良苦用心,以及下一步計劃;又將李菡瑤其人其事也細細說了,請父皇母後指點。


    寫罷,交人用飛鷹傳遞。


    草原上的雄鷹馴化後,傳信比鴿子更方便,不僅快,且能承擔的書信重量也大,哪怕寫厚厚的一封,也不怕鷹帶不動,所以,他盡可能地寫詳細了。


    當晚,信便送到烏蘭克通。


    安皇和皇後眼下正在烏蘭克通,王亨和梁心銘與安國十萬大軍同歸於盡後,他們便急速趕來了。忠義公方磐便是在安皇指揮的戰鬥中喪身的。


    果然,安皇和皇後看信後同意了兒子的決定,十分讚成他用糧食贖買潘子豪等降軍的家人。


    皇後親自執筆,安皇口述,給兒子回信,先讚他仁義有遠見,又道:我秦氏祖先供奉在大靖皇家太廟,朕父子攻打大靖,是為了統一天下,再現英武盛世,而非掠奪。皇兒以懷柔手段對待大靖俘虜,正是明主該有的襟懷和魄力。不必顧忌李菡瑤,江南自有人對付她。也無需擔心叛軍脫困,死刑犯行刑前,還要讓其飽食一頓上路,朱雀王玄武王皆當世英雄,怎可讓他們餓著肚子上路!


    寫完,淩晨放出飛鷹。


    辰正,飛鷹到玄武關。


    那時,距離雙方約定的辰時初,已過了半個時辰,秦鵬和潘子豪等人還在煎熬,不知該不該交易。


    原來,昨天下午杜律又去找王壑談判,說明早先交一半糧食,另一半等潘子豪的家人押來玄武關後,當麵交易。


    他道:“萬一你們收了糧食,回頭反悔,我們豈不要吃個啞巴虧?普通將士的親人就罷了,想來朱雀王和玄武王威名赫赫,就算敗了,也不至於無恥到拿他們來出氣,但我們潘將軍和張家、王家都有仇,王少爺行事又常出人意表,我們不得不防一手。分次交易才公平。”


    朱雀王聽後衝王壑挑眉,揶揄地笑,仿佛說:說什麽“出人意表”,其實罵你沒品,行事無恥。


    王壑斷然拒絕“不行!”


    杜律追問:“為何不行?”


    王壑冷笑道:“人好不好,一望可知,再不濟也能當麵診脈;而糧食隻能等吃下肚才能斷定有無問題,若留一半等潘子豪家人押來再交付,倘若秦鵬在糧食上動手腳,等我們發現也晚了,隻怕要被你們毒死了。”


    杜律道:“你們可派人當麵檢驗。”


    王壑道:“這麽多糧食,如何查驗?你別想拖延時間弄鬼。事關將士性命,我們要確保萬無一失!”


    杜律反問道:“我們交了糧食,你們出爾反爾呢?”


    王壑斷然道:“安皇乃背信棄義小人,怎能跟朱雀王和玄武王相提並論。此事沒的談!”


    杜律心中慍怒,麵上卻一點不顯,笑著問道:“王少爺說說,安皇如何背信棄義了?”


    王壑盯著他,嘲諷道:“既然杜大人不學無術,那在下就來告訴你:當年,英武帝和第一代青龍王也就是你們安國的太祖皇帝,就在這北疆簽訂了《吉祥之盟》,言稱兩國是兄弟,約定和平共處。安皇不遵祖訓,擅自入侵大靖,不是背信棄義的小人是什麽?!”


    杜律笑道:“且不說這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就說你們造反,不忠不義,安國就該討伐!”


    王壑道:“我們為何造反?”


    杜律道:“在下也奇怪,原本王家、張家都是忠臣,為何變成無君無父的亂臣賊子呢?難道是因為大靖的先皇薨逝,王亨梁心銘欺負幼主,要篡權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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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強勢反擊,要激怒王壑。


    王壑盯著他,犀利道:“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大靖君臣相疑,背後有安皇作祟。安皇不遵祖訓,手足相殘,必、遭、天、譴!”他抬起修長白皙的右手,指節如玉竹,緩緩合攏,捏成拳,仿佛一把捏住安國般宣告“大靖滅亡,安國也難存於世,亡國,就在眼前!”


    朱雀王神情古怪,不明白這小子哪來的底氣囂張,明明剛算的賬,說一天隻能吃一頓,晚飯省了。


    再疑惑,也得忍著。


    他必須支持王壑。


    杜律更是氣得哆嗦,不是氣量不夠,而是見對手明明已經陷入絕境,還如此囂張,那囂張絕不是虛張聲勢,而是底氣十足的囂張,強硬得讓他受不了,偏偏一時半會兒又不能把他踩死,出了這口氣,所以憤怒。


    他努力克製手足輕顫,冷笑反問:“哦,但不知你要如何滅了安國?等幾十萬大軍成餓殍後,變成厲鬼來索命?”說罷嘲諷地笑了,氣息略平。


    王壑幽幽道:“怎會成餓殍呢?遍地都是糧食。”


    朱雀王愕然。


    杜律也愕然。


    他們都想問王壑:遍地的糧食,在哪兒?


    王壑不等他們問,便好心解釋道:“人餓急了,什麽都吃。譬如,人肉!除非安國軍民都躲在城內不出來,否則,一切安國人、畜都是我們的食物!”


    朱雀王緊緊閉著嘴,借以掩飾自己的心意。此刻,他很懷疑:再任由王壑折騰,會不會把到手的糧食給折騰沒了?他要不要插手幹預?他不想吃人肉!


    杜律更是如見鬼一般盯著王壑,正要開口,就見王壑搶先堵道:“千萬別說我們喪失人性。潘子豪燒毀同袍糧草,跟吃人有何區別?安皇不擇手段侵犯大靖,跟吃人有什麽區別?杜大人一定要說有區別,那也是因為你們君臣都是偽君子,揣著一肚子的男盜女娼,麵上卻做正氣凜然。我們如何能跟這樣的偽君子談信譽?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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