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立功,便不能無聲無息地幹這事,否則事成了,人家也不知是他的功勞;再者,也要讓鄭若男看見他的誠心和能力。他便去向李菡瑤毛遂自薦,說他願意出麵遊說段家父子,作為他報效姑娘的投名狀。


    當時,李菡瑤正在歐陽家別苑的客院上房坐鎮,調度一切人事,並聽取各路人馬回稟軍情。


    聽見裴本請戰,李菡瑤忙問:“你有幾成把握?”


    裴本躊躇滿誌道:“沒有十成,七八成總有。”


    李菡瑤歡喜,又問:“可要人配合?”


    裴本見爭得了機會,自得的很,道:“姑娘就安排我表兄弟今晚在這邊值夜,方便我行事,其他人一概不用,隻我自己去便可,別人摻和進來反不美。”


    李菡瑤欣然道:“依你。”


    裴本便信心百倍地去了。


    這裏,李菡瑤等他走遠了,才對火凰瀅道:“火姐姐去安排一下,勸歐陽姑娘去歇息,別硬撐著守靈。段烈正在她身邊守著呢。你替裴公子找個機會。”


    火凰瀅心領神會道:“是。”


    她正要走,忽聽李菡瑤又對鄭若男道:“鄭姐姐,待會你也過去一趟,見機行事。”


    火凰瀅便站住了。


    鄭若男疑惑道:“我去什麽用?我又不會說話。”


    李菡瑤笑道:“姐姐不擅言辭,若是麵對其他對手,派姐姐做使者當然不妥,但凡事因人而異,眼下要策反這段烈,就得姐姐去,姐姐去可事半功倍。”


    鄭若男道:“我不明白。”


    火凰瀅卻明白了:裴本急於表現和立功,都是為了鄭若男,李菡瑤這是要助裴本一臂之力,讓鄭若男遊說段烈是假,去見證裴本的真心和人品才是目的。


    她忙笑道:“鄭姑娘,你以郡王之女的身份投靠李姑娘,不慕榮華,不羨富貴,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往那一站,哪怕什麽也不說,也會觸動段公子;加上裴少爺遊說,事便成了。”


    鄭若男恍然道:“原來這樣。”她不由看著李菡瑤撇嘴,道“你也算用盡心機了。我還以為自己就會造火器呢,沒想到還能被你當說客用。”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火凰瀅便攜鄭若男去了。


    火凰瀅強逼著歐陽薇薇去歇息,說“歐陽家還等著姐姐興盛呢,姐姐隻管撐著,把身子熬垮了,將來如何擔當重任?又如何興盛歐陽家族?”苦口婆心勸了一番話,歐陽薇薇才忍著傷痛,挪去東耳房內歇息。


    段烈不放心,堅持要陪著。


    火凰瀅便道:“歐陽姑娘這裏是得有人守著,我們姑娘也不放心呢。段公子救過歐陽姑娘的,倒也合適。”她安排段烈守在東廂,隔窗便能看見歐陽薇薇的屋子。


    段烈對這安排很滿意,把手頭事交代了才過來,剛坐下,裴本便尋他來了,叫“表弟。”


    段烈忙道:“表哥來坐。”


    他也正要尋裴本呢,之前當著人不好質問,怎麽表哥就拋下舅舅來江南投靠李菡瑤了。


    於是,裴本一坐下,還沒坐穩呢,段烈就發作了,瞅著裴本笑道:“表哥好出息,從京城攆來江南,就為了奉一個毛丫頭做主子。莫不是貪念她美色?”


    他本是隨口譏諷,說完一想,表兄怕是真的戀上了李菡瑤,所以才從京城追到江南來。追美人沒錯,那也不能失了男兒氣概。表哥是讀書人,讀書人不是最講風骨的嗎?怎麽行事比自己這個紈絝還不成體統。


    裴本慌忙道:“胡說什麽!”


    段烈道:“那你說說,為什麽?”


    裴本是書呆子,讀了一肚子的書,當然要學以致用。他便端肅神情,正色道:“表弟,俗話說‘亂世出英雄’,又說‘時勢造英雄’,然不論如何,凡英雄都善於審時度勢,方能成功;若看不清情勢,終究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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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烈譏笑道:“哦,那表哥說說自個是如何審時度勢的,怎麽審著度著,就投靠女人了?”


    裴本一咬牙,道:“為了鄭姑娘!”


    段烈一愣。


    裴本道:“兄心悅鄭姑娘。”


    他為了立功,也顧不得了,忍著羞意說出心思,再說,表弟不是也鍾情歐陽姑娘麽。人不風流枉少年,也沒什麽好遮掩的,說出來就敞快了。


    段烈恍然大悟,兩眼放光原來表兄真是追著美人來的,不過不是李菡瑤,而是白虎王之女鄭若男。啊喲,表哥這勇氣可嘉呀。他頓時覺得與表兄親近起來,無他,因為他心中也有個美人,這下有話談了。


    他便收了嘲笑的嘴臉,體貼又誠懇地抱怨道:“那表哥也不該當眾宣告投靠李菡瑤,算什麽大丈夫!表哥鍾情鄭姑娘,正該想法子勸她回頭,再帶她回京城。到時候,白虎王必定感激表哥,親事便水到渠成了。”


    裴本斷然道:“不可能!”


    段烈道:“怎麽不可能?”


    裴本道:“鄭姑娘追隨李姑娘,是王爺親口答應的。”


    段烈道:“當真?”


    裴本點頭道:“當真。”又問:“你可知王爺為何答應鄭姑娘追隨李姑娘?開始很生氣呢。”


    段烈忙問:“為何?難道白虎王有什麽算計?”


    不怪他多想,天下大亂,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白虎王有所籌謀是情理之中的事。


    裴本搖頭道:“不是。鄭姑娘並非刁蠻任性之人,別的閨秀忙著吟詩作畫、調脂弄粉時,她卻在鑽研火器,整日擺弄那些冷冰冰的鐵疙瘩……”


    段烈嘀咕道:“姑娘家喜歡這個,真是奇事。”


    裴本道:“這是她的喜好,然以她郡王之女的身份,一旦出嫁,想也想得到:夫君和公婆肯定不許她再弄這個。世情就是這樣,女子規矩是要在內宅消磨一生。你想,她能甘心?若沒指望也罷了,眼下機會來了,她能錯過?白虎王心疼女兒,所以放任她追隨李姑娘;兄既然真心悅於她,又怎忍心不助她實現平生夙願?男子漢大丈夫,當襟懷寬廣,該讓心愛的女人像梁心銘那樣盡情揮灑、施展才華,而不能像金絲雀一般困在鳥籠內……”


    段烈萬沒想到裴本說出這番話來,眼前浮現歐陽薇薇的含淚卻堅定的杏眼,不由呆滯


    她的夙願是什麽?


    是否也想像梁心銘那樣?


    一定是!


    那樣一個溫婉的女子,在身受重傷、父母俱喪後,沒有倒下,居然也當著眾人麵宣告追隨李菡瑤。


    房門外,鄭若男也聽癡了這世上,竟有除父親之外的男子支持她造火器,還是讀聖賢書的孔門弟子。


    房內,裴本還在侃侃而談:“……當然,我輩男兒,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若隻管兒女情長,不知建功立業,那也忒沒出息了。眼下亂世爭雄,追隨何人,也是大有關竅的。兄投靠李菡瑤,自有考量。”


    段烈驚醒,忙問:“什麽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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