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貺毫不猶豫點頭,“是!”


    鄢芸追問:“將軍也信外麵傳言,覺得王納是被李姑娘美色所惑,所以才放她回江南?”


    顏貺忙道:“那倒不是。我也猜不透他的用意,就覺得不該放李姑娘回來,讓她有機會坐大。”之前他確實懷疑王納被李菡瑤迷惑,後來想過來了。


    鄢芸正色道:“將軍錯怪王納了。王納也不想放李妹妹,可是他不得不放。還有,他放李妹妹回江南,正是他高瞻遠矚,其中深意,非常人所能看透。”


    這話說的有些不留情麵。


    顏貺也聽出她言下之意:你不明白王壑的安排,是能力不夠,才智不足,不該怪王壑。


    他盯著鄢芸道:“願聞其詳。”


    鄢芸眼神閃了下,忽垂眸,伸手去端茶盞,意有所指道:“將軍還是等王納來了問他吧。”


    顏貺幽怨地看著她。


    鄢芸瞥見他這神情,忍不住想笑。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把點心碟子往前推,道:“將軍吃點心。”


    顏貺:“……”


    他不要吃點心。


    他想聽王壑的深意。


    鄢芸不說,因為說了顏貺也未必相信;他若信了則更麻煩,說不定就會從中破壞。


    鄢芸以為,王壑身為人子,怎會不知梁心銘生平夙願呢?即便以前年幼,想不了那麽深遠,現在也應該想到。梁心銘功名卓著,卻被昏君和奸佞誣陷禍國殃民,遭人忌憚隻是表象,根源則是女子參政。王相與梁心銘夫妻一體,梁心銘被陷害,他也無法獨善其身。


    失了先帝庇護,梁心銘必落!


    王壑但凡有孝心,就該從根源上解決此事。但他若公然支持女子入仕,想也想得到會遭遇何等阻力。這對他眼下正進行的大業很不利。所以他便縱容李菡瑤,看她能走多遠。他要借李菡瑤之手來實現母親的夙願。


    這是一個緣故。


    第二個緣故:放李菡瑤回江南,一是不得已,二是想借她之手迅速穩定江南,以免各方勢力爭持不下,江南烽煙四起,百姓遭受戰亂之苦。他相信李菡瑤的能力。如此,他和張謹言才能放心去北疆殺敵。


    王壑胸有丘壑、雄才大略。


    王壑襟懷寬廣、海納百川。


    他並不怕李菡瑤坐大。


    他有信心在李菡瑤坐大後,再收服她。


    妙的是,李菡瑤也具備同樣的雄才大略,也一樣襟懷寬廣、海納百川,不僅捐軍糧和軍服助王壑北上禦敵,還奉獻了江家的機器驅動技術,為朝廷增強武力。


    他們彼此心照不宣,達成默契:眼下聯手對抗外敵,等解決了外敵後,他們再對決勝負。


    究竟鹿死誰手?


    還要拭目以待。


    鑒於以上緣故,鄢芸自不能對顏貺坦言,他鬱悶也隻好隨他鬱悶去,等王壑自己告訴他吧。


    嗯,李菡瑤也會用事實證明。


    對將來,鄢芸是期待的。


    她想起梁心銘屬意自己做兒媳,忍不住臉熱心跳,渴望見王壑,看他是何等風華。當然,她也要做出成就,爭取讓王壑對她刮目相看。梁心銘向兒子推舉了她,她可不能表現太差,讓王壑覺得母親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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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鄢芸起這心思,是因為李菡瑤等人從京城回來後,並未向她提及王壑跟姐姐鄢苓定親。這說明王壑對鄢苓無意。鄢芸覺得:梁心銘給王壑提議的兒媳人選是自己,王壑既沒相中姐姐,必會留意自己,看是否適合,再定良緣。她也一樣留心王壑,所以才說王壑高瞻遠矚。


    雖然李菡瑤跟王壑相互爭鬥又惺惺相惜,但鄢芸從未想過他二人會在感情上有牽絆。


    一來,李菡瑤招贅婿之心十分堅定,像王壑、張謹言這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少年,又是長房嫡長子,是絕不可能入贅的。當日,李菡瑤選婿時王壑也去了,若他二人有情,怎會沒一點動靜呢?李菡瑤也沒說過。


    二來,隨著李菡瑤越來越強勢,王壑跟她更無可能成就良緣,因為王壑也是很強勢的男子。


    兩強相遇,誰肯屈服?


    李菡瑤這贅婿將越來越難找,普通男子她是絕看不上的,鄢芸認為,十有八九她還會選落無塵。


    跟王壑相比,落無塵出身寒門,所受的約束比世家大族相對要低;再者,落無塵也不像王壑強勢,其人如清風朗月,跟李菡瑤正是剛柔相濟,相配的很。


    以前落家不答應,若是李菡瑤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比如做了女皇,想必落家會讓步,將來隻需將他們的孩兒過繼一個給落家就行。去年李菡瑤選婿時,落無塵和方逸生都曾這樣提議,但被李菡瑤拒絕了。


    不過不要緊,日久見真情。


    落無塵與李菡瑤青梅竹馬,對李菡瑤的愛意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李菡瑤終會被他打動的。


    李菡瑤進京後,鄢芸與落無塵共事過一段日子,私心裏很欣賞他的才華和人品,也看出他根本就沒放棄求親。她曾經在無人時,拿這事取笑他。落無塵毫不否認,臉上滾滾的紅暈不斷。鄢芸看得心動不已,當時就想到王壑,不知見了自己會不會也這樣傾心。


    李菡瑤娶落無塵。


    她嫁王壑……


    真到那一天,她是堅定不移要追隨李菡瑤的,要如何嫁王壑?等他們分出勝負再說!


    若王壑要帶她走,她怎辦?


    她是不會走的!


    想到這,鄢芸悚然而驚:


    這不又繞回來了?


    她怔怔地看顏貺,剛才顏貺就是這麽問她:為何不幫王壑?她答的很理直氣壯。


    現在,她有些茫然了。


    顏貺見鄢芸出神,也靜默下來,對著江水想江如藍,是被東郭名給扣押了呢,還是將東郭名拿住了呢?若東郭名也栽在江如藍手上,他們可算同病相憐了。


    李菡瑤現在哪裏呢?


    她正坐在船頭釣魚呢。


    在這緊要關頭,她行蹤飄忽。


    幾天前她在城北某宅院落腳;後來轉到城南一商鋪;昨晚又乘大船出城;今晨起床,又命人駕了一艘烏篷船,順水飄流,觀賞江南早春的晨景;最後,船泊在某村莊渡口的一株大柳樹下,手持釣竿釣起魚來。


    她一直秉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行事準繩,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與其盲目期望手下人忠心不二,不如自己小心些,畢竟是個人都有軟肋,期望太多必定失望,還不近人情,徒增煩惱。


    她雖有意隱蔽行蹤,卻也不至於為此東躲西藏,她之所以來到城外,是因為兩件事。


    一件事,便是追蹤段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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