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彎啊!


    左拐呀!


    眾人在心中狂喊。


    “左拐!左拐!”


    李菡瑤在車中尖叫。


    江玉行也驚恐大喊“停車!踩!踩!踩!”


    王壑鬱悶想:都踩到底了,怎還刹不住?生死關頭,他強迫自己冷靜,急速分析:難道是江家做了手腳?他們豁出去了,要用江玉行換我性命?


    若真是這樣,怎麽辦?


    鐵烏龜如脫韁的野馬不,野馬是不會撞牆的,像發瘋的瘋牛一樣衝向南牆。


    “這就正常了,”鄭若男心想,“剛研製出來的車,哪能上手就會開呢。那不真成妖孽了!”


    腦海裏閃過車撞上牆的狼藉場景,她冷靜地轉身吩咐白虎王的親衛:“去請梁大夫來。”


    準備救人!


    “是!”


    兩禁軍撒腿就跑。


    眼看鐵烏龜撞上南牆,膽大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不肯錯過那撞擊的瞬間;膽小的閉上眼,不忍看。


    李菡瑤大吼“踩錯了”


    這一聲宛如石破天驚!


    王壑如醍醐灌頂,終於想起來錯哪了,驚出一身冷汗,抬腳朝刹車閥踩下去


    “滋滋”


    又是一陣摩擦聲。


    鐵烏龜被強行停下。


    江玉行兩眼呆呆地看著前方,仿佛陷入夢靨醒不來。


    牆沒倒!


    王壑如釋重負地想。


    沒撞上!


    李菡瑤心有餘悸地想。


    兩人對視,一致想:


    還活著!


    真好!


    李菡瑤先笑道:“我們這算不算共曆生死?”


    王壑笑答:“算!”


    李菡瑤道:“同生共死。”


    王壑:“……”


    這話有歧義!


    他靜默了一會,凝視著李菡瑤微笑道:“同生共死!《史記.汲鄭列傳》有雲:一生一死,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


    李菡瑤也微笑道:“對!”


    王壑道:“我們算至交了?”


    李菡瑤道:“對!”


    王壑道:“王納懇請姑娘,別忘了曾答應我的事。”


    李菡瑤詫異道:“什麽事?”


    王壑幽怨道:“才幾天這就忘了?”


    李菡瑤想了下,才想起那日從第三工坊出來,雙方談判時她曾承諾:將來若李家敗落,她會勸主子順應天意,以社稷蒼生為重,投靠明主。


    王壑這是提醒她謹記承諾。


    她忙道:“觀棋絕不敢忘記。”


    王壑欣慰地笑了。


    李菡瑤又道:“倘若李家贏了,也請公子能答應我:順應天意,輔佐我家姑娘。”


    王壑道:“那是自然。”


    李菡瑤認真道:“公子別答應太快,最好仔細想想這結局,自己可能承受。男人都好臉麵。若將來公子和張世子真敗了,可別學楚霸王烏江自刎。”


    王壑:“……”


    他把這話聽進去了。


    是得好好想想。


    麵對小丫鬟期待的眼神,他細想了一會,才鄭重道:“我答應姑娘,順應天意,絕不自刎。”


    李菡瑤欣喜地笑了。


    這時,附近的禁軍趕了過來,繞到牆根下一看,那車頭就頂著牆壁,再往前一寸,牆倒車毀。


    趙朝宗再也不敢吹噓了。


    在接下來的試車過程中,眾人發現:以神童著稱的王少爺,在開機器車一事上,並未表現出比一般禁軍更高的天賦。李菡瑤開車時,鐵烏龜各種忸怩、各種狂躁;王壑開車時,鐵烏龜各種彪悍、各種衝動;二人共同點,鐵烏龜所過之處,眾人都紛紛閃開,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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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次驚嚇後,大家適應了。


    王壑和李菡瑤也適應了。


    鐵烏龜還是會出現各種狀況,圍觀者卻不再害怕,隻覺得驚險、刺激,因此興奮地叫嚷。


    校場上笑聲不斷,熱鬧之極。


    ……


    京城,簡府。


    簡繁將自己關在書房內兩天了,闔府上下,包括簡夫人在內,無人敢去打攪。


    人人都知老爺栽了跟頭。


    栽在女人身上!


    除夕這天,府中也貼門神、貼春聯、掛彩燈,各院都紅彤彤的,卻毫無喜慶氣氛,家下人別說歡聲笑語了,連大聲說話也不敢,唯恐觸了黴頭。


    書房內燃著兩個熏爐,溫暖如春。


    簡繁穿著紫紅束腰錦袍,外麵隨隨便便套了件皮襖子,正坐在書桌前寫著什麽。他臉上並無受打擊的頹喪,神態悠閑的很,與傳聞並不相符。


    被火凰瀅冒充身份,的確令他名聲受損、聲望大跌,但還不至於讓他一蹶不振。宦海沉浮多年,他若連這點挫折都捱不過去,豈不白混了。


    從哪跌倒,就在哪爬起。


    名聲受損,就再補回來!


    如何找補回來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害他名聲受損的人打落塵埃,踩在腳底,那今日受的羞辱便不再是羞辱,反成為他輝煌的功績,為他的人生增添豐富的經曆。


    他寫了兩封信,仔細封好。


    “來人。”


    護衛淩岩應聲而入。


    簡繁將信遞給他,吩咐道:“派人送去江南。”


    淩岩道:“是。”


    接過信,卻未立即出去,依然靜靜地看著簡繁。


    簡繁以目詢問“怎不去?”


    淩岩問:“大人可還有吩咐?”


    簡繁道:“沒了。”


    淩岩神情困惑。


    在他想來,大人被那賤婢如此羞辱,斷不能放過那賤婢。那賤婢投靠了李菡瑤,李菡瑤又與王壑張謹言聯手,把皇上都逼死了,其勢正旺,大人在書房籌劃了兩天,該有一整套的周密布置,怎麽隻寫了兩封信?


    盡管有一肚子的疑惑,然他向來對簡繁忠心,且恪守本分,從不多嘴多舌,所以沒問。


    簡繁看出他困惑,並未解釋。


    李菡瑤勢頭旺又如何?


    兩封信足以摧毀她。


    因為她與火凰瀅是女人!


    簡繁並未瞧不起女人,相反,通過這次事件,他覺得李菡瑤和火凰瀅才智過人,比當世許多須眉男子都強,然所有女人都有個弱點,不堪一擊。


    那便是名節!


    李菡瑤在京城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這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天下。簡繁這兩封信,便是命人推波助瀾。在他的推動下,李菡瑤的聲望必將達到巔峰。


    這聲望對李菡瑤未必是好事。


    相反,是她的致命災難!


    簡繁就是要將李菡瑤拉下雲端,踩入泥淖。絕了李菡瑤的前路,火凰瀅便沒了依仗。


    想起火凰瀅,簡繁悠閑的神情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痛苦。自那天在櫃子裏清醒後,他無數次回想起火凰瀅臨去時的情景:火凰瀅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被他反複咀嚼,越想心裏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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