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亢:“……”


    他很想否認辯解,但侄兒的人品和智謀都阻止他做無謂的掙紮。他也無法相信乖巧聰慧的女兒會做出這喪心病狂的事,但王受傷流產擺在眼前,鐵證如山,眼看老父和嫡母震怒,他進退兩難、惶惑不已。


    方氏看著鮮花般的女兒一夜枯萎,心痛難忍,抓著她手用力攥緊,催促道:“兒,不是你做的,對不對?快告訴你二哥哥這當中有隱情。快!”


    王笑了,素白一張臉,平靜、清冷,輕聲道:“母親,二哥哥天縱奇才,說的就跟親眼看見一樣,女兒想賴也賴不掉。二哥哥從小就是天子驕子,大伯父也是,大伯母也是。上天如此青睞他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滿門榮耀,原該知足,可惜他們太貪婪,以至於遭天譴……”


    聽了這番話,王亢心沉入穀底。


    方氏駭然看向公婆。


    王諫夫妻氣極,反說不出話來,隻死死盯著床上那羸弱的孫女,滿眼的不可置信。


    梁朝雲正替王紮針止血,右手拇指食指捏著一根銀針正要落下,聞言手一頓,盯著王,眼神冰冷、口氣不善道:“你敢汙蔑爹爹和幹爹?”


    不等回答便手起針落。


    銀針紮入王胸口。


    王發出一聲慘叫。


    方氏霍然站起,就想阻止,然老太太一個眼刀丟過來,她便用手死死捂住嘴,不敢吭聲。隨即又想起什麽,又放下手,指著王罵道:“你個糊塗的不孝女!你患了失心瘋了嗎?別人汙蔑你大伯父大伯母,你怎能睜眼說瞎話!”


    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忍著痛,憎恨地看著父母、祖父母和哥哥姐姐,冷冷道:“我雖不如二哥哥天資聰穎,也非愚鈍之輩。你們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隻好哄哄家裏那些無知的弟妹,休想哄我!”


    方氏崩潰地喊道:“誰哄你了?!你大伯父和大伯母為國捐軀,你舅舅忠義公戰死沙場,方家被抄,你眼瞎看不見嗎?我怎麽生了你這糊塗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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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然道:“謀反者,誅九族!這都是你們自找的!皇上對王家和方家算仁義了。”


    方氏:“……”


    這女兒是她生的嗎?


    她有些無措、慌張。


    王壑問:“你說誰謀反?”


    聲音異常冷靜、平靜。


    王道:“你的父母!”


    王壑再問:“廢帝告訴你的?”


    聽見“廢帝”二字,王眼神越發冷了,道:“別以為我養在深閨好欺騙。大伯父大伯母若無反心,為何皇上要納我進宮,大伯母卻千方百計阻止?因為她要奪取秦家的江山,自然不肯將王家女兒送進宮。”


    屋裏靜下來,落針可聞。


    方氏最先爆發,撲到床邊給了王一巴掌,哭罵道:“那是為了保護你呀孽障!你若進宮,白白淪為昏君壓製你大伯父和大伯母的犧牲品……”


    王被母親打了一巴掌,更悲憤難受不已,不顧一切道:“保護我?利用我吧!把我當做棋子,利用我的終身來聯姻,籠絡朱雀王府,圖謀造反……”


    王壑:“……”


    他再被王顛覆了認知。


    當日,聽說王被擄去醉紅樓,王壑便命人仔細打聽這個堂妹的情況,得知嘉興帝曾有意要納王進宮,被梁心銘巧妙地推拒了,後與朱雀王府定了親。


    王竟覺得自己被當成棋子。


    她究竟會不會下棋?


    王壑心冷了。原本除了大姐梁朝雲和弟弟王均,族中兄弟姊妹中,他隻同大哥王圭走得近些,至於其他人,不過因為姓“王”才得他維護,感情卻淡漠。王對他父母大不敬,將兄妹間這一縷血脈牽係斬斷了。


    王壑讚道:“妹妹真好聰明啊。”


    他的稱讚誠摯無比。


    王道:“二哥哥不用譏諷我,二哥哥更聰明。我也算幫了二哥哥一把。你讓李菡瑤住在德馨院,不就是想扣下她嗎?眼下世子死了,這罪名和理由都足夠了。”


    她篤定王壑不會放過這機會,既能除掉李菡瑤,又能遮掩家醜,否則真相暴露,王家名聲掃地!


    王壑笑道:“我沒譏諷妹妹。我真覺得妹妹聰明。古往今來再沒有你這麽聰明的了。”


    又看向王諫,道:“咱們王家真是,出了這麽一位了不得的女子。這是要青史留名呢!”


    王諫:“……”


    王亢:“……”


    真無顏麵對祖宗!


    梁朝雲忽道:“我道妹妹真是被人欺騙了呢,原來不是,而是戀上了昏君。你為他拋棄家族,親人也不要了,廉恥也不要了,自尊也不要了,眼也瞎了,耳也聾了,是非也不分了你沒見過男人嗎?”


    王壑瞬間對大姐欽佩得五體投地。女人的心思對他來說是個充滿神秘的未知領域,他正在摸索、探索階段,但這並不妨礙他領會梁朝雲這話的殺傷力,比他之前所有話加起來都厲害多了。他同情地看向王。


    果然,王蒼白的臉上泛起潮紅,顫聲道:“是梁心銘貪婪無恥,背信棄義,利用王氏一族不算,還引發內戰,導致生靈塗炭!我雖柔弱,也斷不會眼看她造孽,自當大義滅親,免得我王氏遺臭萬年!”


    眾人:……


    靜默一會,王諫冷冷道:“處死她!”


    王亢一震,眼睛便紅了。


    他不敢說話,起身跪下。


    方氏也跪下了,顫聲道:“請父親息怒。這孽障有辱門楣,處死事小,恐影響壑兒的名聲,不如關起來。”


    王壑冷冷道:“不必了。我寧可麵對十萬大軍,也不願留這麽一個‘親人’在家中。二嬸一片慈母心腸,她卻是冷心冷血,沒準哪天利用二叔二嬸把王家滅了。她今晚要殺的人是我!謹言是代我受過!”


    方氏哀求道:“世子吉人天相,定會沒事的……”


    王壑打斷她:“世子已經沒了!我怕動搖軍心,才封鎖了消息。如今玄武王族的人認定是李菡瑤殺了世子,要李菡瑤抵命。二嬸竟要我保全真凶?”


    方氏和王亢被這消息轟去魂魄,呆若木雞。


    王諫聽王壑說世子沒了,不禁詫異地看向孫子,隨即想到什麽,閉上了嘴,堆起一臉寒霜。


    梁朝雲也沒坑聲。


    老太太往日最疼愛王的,此刻卻想起往事,深惡痛絕地看著她,道:“我王家沒有這麽不自愛的女兒。為了一個男人背叛父母親人,青樓女子也比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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