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郭名竟然會招供這不連他自己也搭進去了?


    他說的固然不錯,可是這些事他們根本沒告訴他,完全是他自己推測的,卻做知情的模樣!


    陳飛再次失態,嚴厲叱喝“一派胡言!”


    簡繁這次沒有責他,淡淡問:“他不是潘梅林的幕僚嗎?一向被潘梅林倚為臂膀的。怎是胡言?”


    陳飛滯了下,才激動道:“他若真是潘大人的人,又怎會上來就招供?豈不是連他自己也賠進去了?”


    簡繁反問道:“他若不是潘梅林的人,又怎會招供,白白將他自己賠進去?豈不愚蠢!”


    陳飛啞口無言,後悔莫及。


    都是潘子玉逼得這小子!


    簡繁決心將這案子審問清楚明白,務必讓雙方、讓百姓都心服口服,因而又問東郭名:“你因何痛快認罪?”他還未采取任何手段審問、逼供呢。


    東郭名抬頭看著他,眼中滿是痛苦,喃喃道:“好大的火……全燒光了……都死了……”


    簡繁問:“你說江家?”


    東郭名胡亂點頭。


    簡繁追問:“當時你在場?”


    東郭名道:“在小普陀寺。”


    他眼前浮現江如藍痛哭、瘋狂捶打他的場景,心如刀絞。當日在小普陀寺,江如藍走後,他也跟去了江家,看見了那場滔天的大火。第三天毛強來了,逼得江大太太抵押船廠。他眼看著他們一步步實現謀奪計劃,卻無能為力。


    他不甘心就這麽被陷害。


    當晚,他便離開了臨湖州。


    他回到霞照,去找王壑。


    巧了,王壑也正到處找他。


    之前,因東郭名不願替潘梅林出謀劃策對付李家,故意不吃藥,以至重病,使得王壑對他另眼相待。潘梅林自殺後,方逸生和王壑在醉仙樓宴請東郭名,向他打聽潘梅林的事,希望能推測出潘梅林的後招。


    當時,他還想著人死如燈滅,潘梅林對他還算不錯,他縱然不肯同流合汙,也不該出賣潘家;再者,因他的不作為,潘梅林他們很多事都不肯告訴他,他所知也有限,因此並沒告訴王壑什麽,這次卻不同了。


    東郭名回到霞照,見了王壑,將近日之事告訴王壑,並與他商議出路和對付潘家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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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壑犀利地指出:他已經泥足深陷,既不想與潘子玉等同流合汙,就該破釜沉舟,出首作證。


    王壑道:“如此,既能將潘子玉和陳飛繩之以法,又能洗刷東郭兄的嫌疑、擺脫他們鉗製。你並未參與這些罪惡勾當,最多被判流放。不論是流放西北還是北疆,你都無需擔心將來,或許還有機會崛起西北,子逸會請忠義公關照你;北疆,世子會請玄武王關照你。”


    東郭名當即答應了。


    文人士子多傲骨,他亦不例外。


    他最恨的就是受人要挾,連潘梅林也要讓他三分,對他客客氣氣,潘子玉想挾製他?


    簡直是不自量力!


    東郭名憤激道:“欽差大人,學生投在潘梅林門下,無非想博個前程,卻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潘家祖孫和陳將軍犯下滔天罪行,將學生瞞在鼓裏,卻還要利用學生,逼學生為他們所用,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不想告訴人自己投在潘梅林門下的真正目的,隻說是為了博取功名和前程。


    又將當日潘子玉誆騙他去臨湖州的事說了一遍。


    最後道:“江家被滅後,潘子玉派人捎口信給學生,讓學生出麵,逼江家交出船廠。學生不肯,毛強隻好出麵,逼江大太太抵押船廠……”


    這是他誣陷潘子玉了。


    “一派胡言!”


    陳飛目眥盡裂地怒吼。


    這七分真三分假的話,太致命了,除了真正知曉內情的人,誰能分辨出真假?


    簡繁冷聲問:“怎見得他是胡言?”


    陳飛詞窮,忽一眼瞥見江如藍頻頻回頭看東郭名,脫口道:“他心悅江姑娘,兩人合謀。”


    “住口!”“胡說!”


    顏貺、李卓航齊聲嗬斥。


    顏貺指著陳飛怒道:“陳飛,你狗急跳牆,胡亂攀誣!”


    李卓航也道:“大人,江家滿門被滅,唯剩下侄女一個,竟還遭人汙蔑,小民懇請大人做主!”


    簡繁凜然道“陳將軍言語無狀,撤座!堂下站著回話。”


    他的親信過來,撤了陳飛的座。


    陳飛一顆心沉入穀底。


    他原本在情急之下胡亂攀誣,現在想來卻疑惑:江家大火當晚,江如藍那麽巧就去了小普陀寺?據他的手下來回,當時東郭名就在小普陀寺。


    這當中有什麽貓膩?


    今日,東郭名怎會行這兩敗俱傷之舉?是真跟江如藍合謀,還是另有人在背後指使?


    陳飛冷靜後,再不敢莽撞,以免惹怒欽差大人,因低頭認錯道:“末將知錯。請大人原諒。”


    簡繁抬手道:“罷了!”


    陳飛跟著道:“大人,若東郭名真是潘大人的人,大人上次為何放了他?潘大人至死還背著罪名呢。”


    簡繁一愣,想起前事:東郭名落水被救,故意不肯喝藥,延誤診治,導致病情加重,昏迷不醒,才沒有參與潘梅林謀奪李家家產行動。他提審東郭名時,東郭名回道,他不肯助紂為虐,才故意不喝藥。


    陳飛的話也不無道理。


    簡繁轉向東郭名。


    東郭名道:“大人,正因潘子玉不信任學生,才使這手段逼迫學生。學生怎肯如他願!”


    簡繁問:“你說陳將軍和潘子玉派人滅了江家,派的什麽人?有何證據?陳將軍豢養的私軍現在何處?”


    東郭名道:“學生不知。”


    這一切本就是他推測的。


    陳飛麵有得色道:“如何?就說他是一派胡言!”


    顏貺忽然起身,抱拳道:“欽差大人,本將軍有事相告。”


    簡繁道:“大將軍請說。”


    顏貺道:“本將軍對陳飛豢養私軍,也早有耳聞,卻一直沒有證據。昨日來的途中,接三江口屬下傳信:距蓬萊島約四十裏的海麵,兩艘樓船爆炸,船上幾千人全部喪生。本將軍已經下令他們追查這兩艘樓船來曆……”


    他沒有證據,並不能證明這兩艘樓船載著陳飛私軍,但把這個消息告訴陳飛,陳飛必然震驚。


    他就是要給陳飛致命一擊!


    他就是要陳飛自亂陣腳!


    江家船廠燒了,潘子玉想必也燒死了,那支私軍也覆滅了,剩下陳飛一個,還能折騰出什麽?


    說著,他瞥向陳飛。


    果然,陳飛如被雷擊。


    陳飛的異常,簡繁看在眼裏。


    至此,案情大致明了。


    隻是,到底缺乏十足證據。


    簡繁看著堂下一眾原告、被告和證人,心想:“看來要查明真相,須得往寧波府走一趟。”


    正在這時,忽有親衛上堂來回:靖海大將軍屬下指揮使崔浩、寧波府知府聞直、三江口縣令周華,押解江家船廠等一幹人證到達,正在儀門外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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