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說,當時雅間內有三個人,除了張世子和一位老者,還有一位不知是男是女的人隱藏在窗幔後。他進去問誰找他。對方沒頭沒腦道“是我”。他疑惑不解,並不知對方是誰。對方叫他上前。他便上前。誰知對方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捂住他的嘴威脅他“別叫,不然殺了你!”後來又笑道:“請小兄弟來吃素雞腿!”


    墨竹道:“姑娘想,除了王少爺能是誰?”


    李菡瑤道:“這可奇了……”


    忽一眼瞥見觀棋,止住話頭。


    觀棋早聽呆了,神情時而吃驚、時而疑惑、時而恍然、時而歡喜,最後竟羞澀臉紅了。


    “觀棋?”李菡瑤叫她。


    觀棋驚醒,忙答應。


    李菡瑤問:“你覺得會是王少爺嗎?他此舉有何用意?我想他還不至於色膽包天、覬覦墨竹。”


    觀棋忙道:“不不,這是誤會!”


    李菡瑤追問:“什麽誤會?”


    觀棋想了想,道:“他們許是為了幫方少爺,又知道墨竹是姑娘得用的人,便想從墨竹身上下功夫。”


    墨竹急忙道:“小的也這麽想。”


    李菡瑤狐疑地瞅著李菡瑤道:“這算什麽功夫?把墨竹嚇跑了不說,後來還拉了葉叔去找他報仇。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他臉都沒處放了。”


    觀棋道:“王少爺心思縝密,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李菡瑤道:“是嗎?”


    總不大信的樣子。


    觀棋道:“是。姑娘,這件事可不能叫人知道了。墨竹,你別在外頭亂說。那幅畫呢?”


    墨竹道:“我撕了。”


    他才不會往外亂說呢。


    他掩飾還來不及呢。


    若非姑娘看重他,他怕這件事裏頭牽扯重大,他才不會大晚上的跑來跟姑娘坦白。姑娘雖是主子,卻也是十幾歲的花朵兒樣的少女,而他是十幾歲的少年,最愛麵子的年紀,平日在姑娘們麵前最講究個形象。


    觀棋笑道:“撕了也好。到底他有沒有其他目的,且往後看。既知道了這件事,往後留意些。”


    李菡瑤道:“也罷。總不能當麵去問他。要問他嗎?”她意味深長地問觀棋。


    觀棋急忙道:“不用!”


    李菡瑤深深地看著她。


    觀棋岔開話題,道:“姑娘,去給老爺和太太請安吧。正好讓墨竹送我們過去。王媽媽年紀大了,省得她跑。”


    李菡瑤道:“好。”


    說罷起身,向外走去。


    觀棋和墨竹緊隨其後。


    水鄉的夏夜是極美的,不說清涼的風、風中混合的各種清冽馥鬱氣息,還有柳啊荷啊船啊水啊蛙鳴犬吠等等這些,單是漂浮在花草間星星點點的螢火,在月下就美得讓人忘卻所有俗務,想如孩童般追逐它們。


    兩個婆子提著燈在前照著,李菡瑤和觀棋走在中間,墨竹和賞畫、紋繡還有兩個小丫鬟在後尾隨。


    李菡瑤問墨竹工坊的情形。


    墨竹高興道:“大夥兒都很感激老爺和姑娘,心齊的很,都說前世修來的福分,才能到太平工坊做事。”


    李菡瑤道:“別高興過了頭。”


    墨竹忙道:“都叮囑他們了。他們也都記著呢,不敢在外頭招搖、顯擺。如今都盯著咱們呢。”


    觀棋問:“別人家可有動靜?”


    墨竹道:“怎麽沒有!李家分工人股份的事一傳開,那些人家的工人都吵吵不停。”


    觀棋和李菡瑤都沉默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李家獨立特行,讓別家的工人眼紅,讓別家紡織商忌憚,成了眾矢之的。


    月色下,就見觀棋側首向李菡瑤低聲說了一句什麽,李菡瑤便道:“墨竹,你給胡傳話,讓他回來一趟。”


    墨竹道:“是。姑娘。”


    一時到了主院,墨竹告退。


    李菡瑤和觀棋進去。


    那時,江玉真並不在屋裏,去摘星閣看望舅太太母女了,隻李卓航一人在東屋翻看賬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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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菡瑤請安罷,提出明日和觀棋去縣衙大牢探監,探望潘子辰,再細問那晚畫舫情形,以確定是哪家的姑娘在背後算計落無塵,因為這個女子很可能就是與潘家勾結的人,也是那天偷偷在觀月樓留信的人。


    李卓航斷然道:“不行!”


    他看著燈下兩朵鮮花一般鮮豔的少女,雖活力四射,卻也根本不知人心險惡,不禁痛心疾首道:“都是我太縱容你們了!這些年你們也太順利了些,以至於連該有的謹慎都疏忽。監牢那地方是你們能去的地方嗎?再說那潘子辰恬不知恥,曾經誣陷過你,躲還來不及呢,還敢湊上去?一旦讓別人知道了,畫舫的事就坐實了!”


    李菡瑤和觀棋見他生氣了,急忙認錯。


    李菡瑤道:“爹爹別生氣。天熱,上火可難受了。”


    觀棋拿起桌上的折扇,殷切地幫李卓航扇風,一麵道:“老爺,姑娘知道錯了。姑娘年小、閱曆淺、經驗不足,吃的米還沒有老爺吃的鹽多,走的路還沒有老爺過的橋長,難免思慮不周全。老爺原諒她吧。養兒不易,老爺為姑娘操心懸心,姑娘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老爺和太太的教導,姑娘也不敢不遵。可是小孩子成長,非一蹴而就。姑娘就算天資聰穎,在人情閱曆上還是得一步步來……”


    李卓航聽了這一篇話,眼裏浮現笑意,“姑娘天資聰穎?你還真敢說。”


    李菡瑤見他笑了,鬆一口氣,忙道:“縱不算天資聰穎,也不差了。中上,中上之資!”


    李卓航道:“貧嘴!”


    觀棋趁機又道:“老爺,姑娘既不能去,就派旁人去。婢子有個主意:請落公子前去。”


    李卓航道:“無塵?”


    觀棋道:“對。讓落公子告訴潘子辰,他被一女子騙去畫舫,將他們的言行都看在眼裏。三分真話,七分假話,詐一詐潘子辰。潘子辰身陷囹圄,頹廢之下,又惱怒那女子壞他的好事,或者能說出些有用的來。”


    李卓航沉吟道:“這倒可行。”


    觀棋又道:“老爺再問問落公子:這次之前,可曾在別處見過各位姑娘所有來觀月樓的那些姑娘。”


    李卓航心一動,道:“我知道了。”


    李菡瑤和觀棋又陪他閑話幾句,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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