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星轉臉,不悅道:“你這想法可笑:既要瞞天過海,為何又希望人家說破?當年我迫不得已把孩子送人,現在這不得已就不存在了?他現在是李家嫡傳的家主,難不成我要揭破他的身份?我成了什麽人了!”


    婢女道:“那……那也不能不告訴他。”


    慕容星道:“告訴什麽?說他不是嫡出,是一個連外室也不算的女人生的?生母傷風敗俗?”


    婢女忍無可忍道:“居士!居士自責可以,老太爺怎能也這樣想?居然到死都沒告訴小少爺真相。老太太也不說,致使母子對麵不識;小少爺還……那麽厭惡居士,把居士當成居心叵測的女子。這也太過分了!”


    慕容星幽幽道:“他們沒做錯。如果告訴了他,豈不令他難受?她把他教養的很好,我很感激她。聘者為妻奔為妾!兒子是她養大的,我有何資格怨她?


    “我已經失了名節,再若說破此事,更顯無信。當年又何必不親身入李家?又何必把孩子送去李家?燕燕,這件事你不許說一個字!”


    燕燕哭道:“可是居士太苦了!”


    慕容星身子一顫,想起李卓航對她賠罪時隱含的指責,比指著她鼻子罵更讓她難受。她木然道:“這是我該受的。用一生的煎熬,換三個月的相守,我不後悔!”


    燕燕死死咬住唇,泣不成聲。


    慕容星目光越過窗欞,看著滾滾的江流,眼前浮現李卓航的麵容,透過這張臉,看到另一張相似的臉,正朝她微笑,那是李卓航的父親李清陽的臉。


    李清陽,一個睿智的男人!


    他亦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他臨終前沒有告訴李卓航生母是誰,因為這話不該由他來說,要說也該由嫡妻來說,這是對嫡妻的尊重。他若說了,會影響郭氏和李卓航的母子之情;不說,郭氏便會對李卓航視若己出,這對李卓航是最好的安排。


    他查明慕容星去海外了,故而給兒子起的名字中,帶一個“航”字,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的心意,燕燕又怎能領會。


    慕容星卻是一聽“李卓航”三個字便了然,再加上孩子生下來眉眼與李清陽如出一轍,她怎會認錯兒子呢。


    當年,李婆子看清李卓航的長相,神色驚異。這麽酷似李氏族長的孩子,她如何敢留下自己養?再者,慕容星事先與李清陽約好了的,隻要李婆子抱著孩子踏入月莊,別想瞞過李清陽。否則,她怎敢大意!


    這些日子在李家,眾人皆以為李卓然才是那個孩子,慕容星也不解釋。她一是想借此事看清李氏族人的忠奸,二是想看清江玉真以及江家人的心思。暗地裏,她早派人去青華府營救李卓航。然沒等救,李卓航自己回來了。


    至於李老太太郭氏,沒告訴李卓航真相,慕容星也不怪她。能將李卓航教成那樣,郭氏絕非狹隘的女子。想來她是見慕容星杳無音信,說出真相徒增煩惱和事端,所以選擇了隱瞞,這對李卓航也是最好的。


    回憶往事,慕容星仿佛掉進冰火兩重天:身如在煉獄中煎熬、掙紮,心卻像浸在山泉蜜水中。


    “我不後悔!”


    “佛祖,弟子冥頑不靈,甘願受煉獄之苦!”


    想到李卓航平安長大、成家立業,想到他生了那樣一個聰慧靈秀的女兒,慕容星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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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慕容星聽見燕燕啜泣聲。


    慕容星道:“我都說了不悔,你又何必如此?”


    燕燕忙擦了淚,道:“奇怪,那李天華確有些像小少爺。”她還按小時候的稱呼叫李卓航。


    慕容星道:“他們本是同宗,傳了多少代後,偶然出現長相酷似的,不足為奇。都是小人製造事端。”


    燕燕又問:“居士為何要帶那李天華走?”


    慕容星道:“他將李卓然幽禁,李天華現在還小,不會怨怪他,但人家到底是父子,我怕他養虎為患。


    “我本想把李天華接到身邊撫養,務必不使那孩子對他心生怨恨。若他能生下嫡子最好,李天華將成為嫡支一大助力;若他未能生下嫡子,將李天華過繼,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婢女低聲道:“居士煞費苦心!”


    慕容星靜默下來。


    李家,李卓航決意要清理並震懾族人,命大小管事仔細追查,將所有牽連其中的人都趕走。


    三老太爺兩個兒子、一個侄兒,四老太爺一個兒子、兩個女婿全部被趕回家,其餘被牽連的跟風族人和仆婦不知多少,一個個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離去。


    隻是,李卓遠竟然沒有妄動。


    李卓航想了一想才明白:李卓遠和李卓然有宿怨,難以聯手;再者,就算他和瑤兒真遇難了,李卓遠正可扶持江玉真,讓江玉真過繼李天明,豈不比支持李卓然來的強?李卓航輕笑,這一個個都打的好算盤!


    當下他吩咐李卓爾夫妻一番,幾人離開正院,分頭去處理善後事宜,也騰出空閑讓他夫妻敘話。


    李卓航對江玉真道:“你可受大罪了。”


    江玉真看見夫君好好的站在自己麵前,女兒也活蹦亂跳的,歡喜非常,一切煎熬和痛苦都隨風飄散,之前種種都不放在心上了,惟願他平安。


    因道:“也沒受什麽罪,就今天驚險些,可沒等他們得手,老爺就回來了,正當其時。”


    李卓航沉聲道:“你說說,到底怎麽回事?我就進門的時候,聽門房墨文他二大爺說了幾句。還有,剛才慕容星走的時候,我瞧你怎麽想挽留她?”


    江玉真便將今天的事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並說李卓然撕破臉要對她下手,是慕容星擋在她麵前,不許李卓然碰她,告誡李卓然不可對長嫂無禮。


    李卓航意外道:“她還算明白。”


    沉吟一會,他命叫王媽媽進來。


    王媽媽進來問:“老爺有何吩咐?”


    李卓航道:“媽媽真不知那件事?”


    王媽媽眼中閃過驚慌,忙問:“哪件事?”


    李卓航道:“當年三嬸的孩子沒了,她事先又不知慕容居士會送孩子來,如何能瞞得密不透風?我想新生兒沒了,月莊那麽多人,媽媽就沒聽見風聲?”


    王媽媽忙道:“老爺,太太那時候剛生了你,我忙都忙不過來,哪有閑心聽那些閑話!”


    李卓航一想可不是,因點頭道:“看來是我想多了。我總覺得這件事蹊蹺:一個孩子怎就憑空沒了呢!”


    王媽媽低下頭,沒有接話。


    李卓航因為自己的生日在慕容星送孩子來月莊之前,是以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就是那個孩子,想不通便罷了。


    他吩咐道:“叫墨管家來。”


    墨管家來了,垂手靜候吩咐。


    江玉真道:“老爺和姑娘平安回來,一要替他們接風洗塵,再祛晦氣;還有幫忙的親友要感謝。你吩咐廚房,擺幾桌上等席麵,來不及準備的菜,去杏花酒樓定製。”


    墨管家忙道:“是。”


    李卓航又問起對落霞父子的安置。


    王媽媽見沒自己什麽事了,才無聲退出來,默默向李菡瑤的菡萏院走去,一路都心事重重。


    “到底要不要告訴老爺呢?”


    “算了,反正人已經走了,告訴老爺也無益,不如就這樣。三十年沒有音信,現在又何必揭開!”


    “不成!不告訴的話,萬一老爺把李天華當成嫡支的血脈,讓他繼承家業怎辦?”


    “這絕不行!老太太千叮嚀萬囑咐:若老爺沒有生下嫡子,李家的家業就隻能由姑娘來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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