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抑不住心中怒氣,居然也忘了回頭問問向老太太是怎麽得來的消息,拂開了白姨娘怒氣沖沖的仍舊朝宋琳琅院子去了。


    他生氣之下力度絕對不小,一旁的小丫頭嚇得魂飛魄散,忙一把攙住了不斷倒退的白姨娘,嘴裏忍不住嘟囔抱怨:「姨娘也忒好心了,還特意來給太太說情,太太才不會領您的這份情呢。瞧鐮少爺病了這麽久,她連瞧也沒來瞧一眼。要我說,就該叫老爺狠狠揍她一頓,她也就老實了。我們村裏那些大老爺們也都是這樣對付撒潑耍橫的老婆們的。」


    白姨娘就忍不住笑,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一點:「你懂什麽?」


    對付向雲章這樣的文人墨客,撒潑耍狠怎麽使得?紅袖添香楚楚可憐善解人意才是殺招。瞧瞧,宋琳琅身份再高貴,不也是在她的柔情攻勢下節節敗退?


    她卯足了勁兒扶了腰,舒舒服服的下了台階,一路興高采烈的回了房,徑直提筆寫了一封信,叫小丫頭送出去給門房:「務必將信送去老家老太太手上,眼看著就要出事......沒個老人家哪裏鎮得住?」


    沒向老太太這根攪屎棍,水怎麽攪得渾,宋老太太哪裏能鬧得起來,向雲章跟宋琳琅又怎麽能徹底斷絕了關係?


    小丫頭不由感嘆姨娘心善,不情願的扭身拿了信跑了。


    向鐮聽見動靜蒼白著臉出來,見狀不耐煩的往榻上一靠,伸了個懶腰隻覺得腰酸背痛:「躺躺躺,差不多都要躺成殘廢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不裝這個病了?」


    白姨娘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愛憐的親自端了參湯過去餵他喝,連哄帶勸的跟他說好處:「當然是躺到那位總叫不舒服的太太走了以後啊,放心吧,過不了多久了。」


    向鐮就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生母,她笑意盈盈,顧盼間眼裏波光流轉美不勝收,簡直就跟畫上走下來的仙女似的,瞧著就讓人忍不住服軟。


    這樣出眾的品貌,又有自小培養起來的唱戲的本事,變臉裝乖是一等一的,怪不得能把長寧伯府的嫡出小姐都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向鐮此刻也不過才十歲,可是自小耳濡目染,白姨娘身上的本事學的渾然天成。此刻也不鬧了,乖乖喝了參湯就問她:「長寧伯府老太太一聽就是個厲害人兒,你真的不怕?」


    怕?她為什麽要怕?


    男人的心靠在誰那裏就是誰的本事,宋琳琅自己抓不住夫婿的心怪得了誰?


    她明麵上可是再厚道不過的賢良人兒,從未跟這位太太為難過,還苦口婆心的勸向雲章體貼太太呢,不過向雲章不聽罷了。


    難道誰還能挖出巫醫的事情來?青州自古就盤桓著多少巫醫?這些巫醫們在這個地方簡直就是廟裏神佛,說什麽沒人信?宋家老太太再能,還敢動巫醫?瞧著青州城百姓不得撕了她!


    白姨娘悠閑的翹起了腿,蘭花指拈起一顆蜜餞往嘴裏扔:「我若是怕,當年也就不費盡心思爬你爹的床了。我既有本事爬這個床,就能睡的穩,你放心好了。」


    向鐮不由咽了咽口水,將頭轉開了,又忍不住心裏好奇,問她:「你剛剛幹什麽去了?」


    說起這個白姨娘就笑的更加歡快,風情萬種的搖了搖手指:「當然是挑事兒去了。在宋老太太那個殺神來之前,若是向明姿那個丫頭就倒黴了,宋琳琅也被氣得半死不活,那好戲才會上演啊。到時候宋老太太帶著她那殘花敗柳的女兒滾蛋,這知府衙門的後衙裏一幹事,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白姨娘真是把向雲章的心思摸得無比通透,向雲章站在院門前,心裏除了痛就是怨,終於看著院門一下一下的被撞開了。


    裏頭的鄭嬤嬤王嬤嬤招呼了粗壯些的婆子跟丫頭去堵門,兩個人卻跟兩尊門神似的堵在了門口,冷著臉瞧著外麵。


    宋琳琅窩在房裏,隻覺得心肝脾肺腎無一不痛,氣急之下竟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著就是她心心念念喜歡的人,這就是她曾經跪在父母兄長麵前求來的良人-----不斷的納妾,生了兒子還不罷休,非得逼著她的女兒去替他兒子死的良人。


    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麽愛恨都已經虛了,她心裏如今已經波瀾不起,除了麻木竟什麽也不剩。


    她聽著向雲章在外頭哭號痛罵,竟也提不起一點精神去回應,唯有冷笑而已。


    向雲章數落她不敬婆母不能生養,數落她生了個災星克他兒子克他母親,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


    他已經忘記了當初向老太太是怎麽一點點的苛責她,怎麽冷落她們母女,又是怎麽蠶食她的嫁妝。他更忘記了當初去吏部述職是哪裏來的錢周轉送禮,哪裏來的錢風光歸故裏。


    人總是容易忘記別人的好,隻記別人的壞。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瞎了眼看錯了人。


    雲鶴在旁邊坐著,身子瑟瑟發抖,卻仍舊強自鎮定勸解宋琳琅:「再有天大的事,等咱們家老太太來了,也能解決。姑娘切不可為了這事兒再傷心了......」


    雲鶴是個直爽性子,宋琳琅知道,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放心,如今我若是還連這個也不知道,也不算是宋家人了。隻是難為了你跟雲裳,都嫁出去的人了,還得為了我的事到處奔忙,在這裏提醒吊膽的。」


    雲鶴將手裏的湯遞上去,一口一口的餵宋琳琅喝,那染了血的帕子似是不經意的往窗外一扔,聲音平平板板的沒什麽起伏卻音量極高:「姑娘這話說的,姑娘當初對我們好,我們都是有良心的。像那等沒了良心壞了胚子的,才隻記仇不記恩,為了個妾生子就逼得嫡妻吐血。也不曉得這事傳揚了開去,那些禦史們是不是能無動於衷的看著!」


    她的話說的又快又急,就像雨點一樣打在向雲章臉上,叫他一時竟莫名有些心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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