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往前走了一步,低頭看著她們,雖然身上的傷已經不怎麽痛了,可是昨晚的一幕一幕卻曆曆在目。


    手在袖中握了拳,微微的顫抖,蘇淺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一點,道:“怎麽,是大太太讓你們來的。”


    “是……是大太太。”顴骨高聳的柳大媽道:“大太太說了,昨兒因為我們的錯誤,讓三太太受了風寒。本來隻是抄抄家規,給下麵的丫鬟小廝看看的,免得說大太太罔顧家法的。可誰知道弄成這樣。大太太念我們都是秦家的老奴了,在秦家待了這麽些年,多少有幾分老臉,所以才準我們來像三太太求求情,請三太太原諒我們這一回,要不然……”


    蘇淺挑了挑眉:“要不然怎麽樣?都說了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你們這也算是工作失誤吧。如果我不原諒你們,大太太準備怎麽處罰?”


    黃家媳婦低了頭,怯怯道:“三太太若是不原諒我們,大太太一定會把我們打死的。”


    此時的兩人完全沒了昨日那囂張的氣焰,跪服在台階下,蘇淺都有些覺得自己就是那萬惡的舊社會地主老財。


    笑了笑:“你們放心,大太太不會把你們打死的。”


    兩人心裏一喜,不由得抬頭道:“三太太原諒我們了?”


    卻不料蘇淺搖了搖頭:“我說大太太不會趕你們出去,是因為你們可是她得力的左膀右臂,趕了你們,以後誰給她做打手呢?誰提她執行家法,演苦肉計呢?”


    沒想到蘇淺的話這麽尖刻,兩人都是一愣,黃家媳婦正咧了嘴要哭,蘇淺擺了擺手:“行了,都別嚎了。回去轉告你們大太太,就說我新進秦家,有諸多不懂事的地方,昨天受教了。日後該如何為人處世,已經知道了,不勞她再費心。”


    頓了一頓,道:“你們兩是大太太院裏的人,怎麽也輪不到我來說話。如果她真的還要問我的意見的話……那就直接打死好了。”


    說完,蘇淺就將身上的衣服裹緊了一下,轉身往屋裏走。


    兩人都是一愣,黃家媳婦便扯開了嗓子,還沒嚎上一句,秦諾在一旁冷冷的道:“三太太的意見你們都知道了,還在這兒跪著幹什麽?來人……”


    兩個小廝一左一右的站在了邊上,雖然秦諾從不和大太太正麵衝突,在眾人眼裏也是活過一年算一年的,可是他畢竟是府裏正統的主子,無數的下人也在暗自除按摩掂量的,這得罪了誰,也不明智啊。


    秦諾道:“把他們送回去,再告訴大太太,三太太的意思。”


    小廝可管不了這麽多,應了聲是,連拉帶扯的將兩個做戲的女人揪了起來往外轟。秦諾院裏的人,多多少少都吃過大太太的虧,如今來了個當家的主母,就指著蘇淺讓自己揚眉吐氣呢。


    蘇淺轉身進了房,手撐在桌上緩了一緩。


    並不是體力不支,而是剛才說話間,四肢湧上種異樣的力量,讓她有些錯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手臂上綠色紋身的地方隱隱的有些發熱,蘇淺兩手交握,不再是昨天蘇大小姐那毫無力道的顫抖,白皙纖細的手指,感到一絲熟悉的力量。


    正想著,秦諾打發了兩人從外麵進門,見蘇淺站在桌邊,不由得道:“不舒服就上床躺著。”


    蘇淺回過神來,忙道:“沒事。”


    “沒事?”秦諾有些不太相信,靠近一步抬手在蘇淺額上貼了貼:“昨晚燒成那個樣子,現在沒事了?”


    蘇淺有些尷尬的往後退了一步:“真的沒事了。我身體就這樣,容易病,不過也容易好。吃了藥又睡了一天,現在一點也不難過了。”


    雖然不太相信蘇淺的話,可是秦諾也沒有再問,看著她的樣子,倒是真的不像重病在身。


    在桌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蘇淺,沒有說話。


    氣氛有些詭異,蘇淺見秦諾隻是看著她,不由得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幹笑了道:“怪我剛才……話說的重了?”


    “話說的重了?”秦諾重複了一遍,像是反問。


    勾了勾嘴角,蘇淺歎口氣也在一邊坐下:“那兩個人可是大太太心腹,我得罪了她們,不會影響你吧。”


    “影響我什麽?”秦諾抿了口茶。


    這年代的人說話,還真是仔細斟酌。蘇淺沒那麽多心眼,也沒有那麽多耐心,索性坦率道:“影響你和大太太的關係,或者,影響你的打算。”


    說話間,秦諾一直看著蘇淺,此時方才輕輕笑道:“淺淺,昨晚我挺失望的,以為你隻是個軟弱需要照顧的女子。不過今天醒來,我發現你變了。一夜之間便有了轉變,什麽原因?被大太太教訓了,氣不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蘇淺淡淡道:“我本來想和大太太和平共處,可是她不想。她不想和平相處,我不想受欺負,那麽注定,就隻能爭鋒相對了。”


    秦諾點了點頭,然後綻開笑容:“很好,淺淺,我需要這樣的你。”


    “需要這樣的我?”蘇淺有些不明白,可腦中隻是一轉,便道:“相公需要我站出來和大太太抗衡?”


    “還可以比抗衡……更激烈一點。”秦諾緩緩道。


    秦諾這話說的蘇淺一頭霧水,不由得道:“為什麽?就算是大太太飛揚跋扈,你們早也看她不順,可是為什麽要我一個新媳婦站出來?這兒也未免……”


    這未免有些說不過去。難道自己有什麽不一般的身份地位或是能力,秦家讓自己進門,其實是當救世主來了?


    秦諾道:“因為一些原因,秦家現在還不能和田家撕破臉。而你隻是秦家的媳婦,你和田玉瑤的矛盾,再怎麽激烈,也隻是姑嫂妯娌間的矛盾,而他的父親,對自己女兒的為人再清楚不過,絕不會相信她可能被蘇淺欺負,所以……”


    “所以你們要我來背這個黑鍋。”蘇淺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我真不知道該怎麽佩服你們才好。相公啊……你們是不是太抬舉我了?”


    秦諾溫和的笑了笑:“淺淺,你進門時,娘找人給你算了一卦,你命裏有一場凶險,之後萬事諸吉。算命先生給了八個字,雪中送炭,錦上添花。而我們家正好是做刺繡織錦的,錦上添花這四個字,是何其的恰到好處。”


    蘇淺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秦諾高深莫測的望著蘇淺。


    蘇淺嗤笑了一聲:“我真的明白了,相公,你們要我拋頭露麵為秦家做這麽多,有什麽好處?”


    恐怕秦諾是怎麽也沒有想到蘇淺會和他談到好處這兩個赤裸裸的字,不由得怔了一下:“你要什麽好處?”


    想了想,蘇淺道:“相公,實話實說,我們現在雖是夫妻,卻並不算有感情,而這幾日的相處,我覺得秦家高門大宅,似乎也不適合我生活。所以我想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在你的事情解決之後……讓我選擇自己的去留。”


    秦諾一下子皺了眉:“淺淺,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淺笑了笑:“相公,我雖然沒有見過什麽世麵,可是並不傻。你們這麽的折騰,並不會隻是為了對付一個大太太吧。相公是秦府的嫡子,按理說該撐起大業來才對,雖然我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糾結過往,但是……我自然是站在相公這一邊的,若是相公能得償所願,我也能得償所願,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在秦諾看來,蘇淺想的,該是這麽成為秦家的當家主母才是,說出什麽自選去留的話,實在有些讓人無法理解。


    不過現在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秦諾隻當蘇淺是被昨日的事情嚇的有些對秦家忌憚,再待些日子自然會回心轉意,當下也不多說。


    略一思考,道:“好,淺淺,等這事情了了。你願留下來,我身邊的位子,自然隻是你的。若是你想離開,我也會替你安排好一切。不過這事情,你知我知,不能再告訴任何人。”


    “好。”蘇淺道:“今天這事情,便是我和相公兩人的約定,我相信相公不是個出爾反爾的人,希望合作愉快。”


    蘇淺坐直了身子,臂上微微有著熱度,呼出口氣,隻覺得四肢百骸都充滿了力量。


    爽快道:“雖然相公看起來文縐縐的,做事倒是還爽快。”


    秦諾笑了笑:“好說,倒是淺淺你,明明是文弱的大家閨秀,卻也有這樣的爽朗。真的讓我刮目相看。”


    還溫柔,還大家閨秀,蘇淺笑了笑:“好說。”


    雖然沒有說明,可是秦諾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讓大太太身敗名裂吧。蘇淺暗想,他一再說田家和秦家有生意來往,或許是什麽現在不能得罪的勢力,若不能順理成章的逼走大太太,他難上正位。


    而大太太此時對她隻怕是恨之入骨的,不用她動手挑釁,自然會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對付她。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蘇淺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任人宰割的人。昨晚的事情已經是個汙點,蘇淺再不能讓她發生。


    兩人間此時的氣氛,雖然不能稱得上甜蜜,可是卻也和諧。


    正說著,門外小五道:“三少爺,老太太請您去見她。”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這事情早已鬧的不小,想來老太太也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秦諾起了身,道:“淺淺,我去一趟,你再休息休息。”


    “好。”蘇淺應了,也有些迫不及待。


    秦諾帶了門出去,蘇淺忙起身,先將門從裏麵插上了閂,這才又回到內室。


    秦諾的房間是裏外的套房,放下中間隔著的簾子,蘇淺將衣袖卷上。


    那一處綠色的印記越加明顯,翠縷鮮活,枝葉蔓延,竟像是一株新鮮的樹葉。


    好在哪印記並不大,隻是一條寸許長的綠線,和一片葉子似的斑點。若不是細看,倒是也並不明顯。何況這年代的女子,一年四季都是長袖,並不會顯得突兀。


    蘇淺皺著眉研究了半天也沒得出個結果,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床邊。


    感覺身體裏的一股氣息異樣的流動,比起過去似乎還要精力充沛,蘇淺心裏湧上一個異樣的念頭,難道昨晚上,自己被什麽給附身了?是不是有什麽副作用還不好說,可是似乎現在的身體,和柔弱是完全掛不上鉤的。


    想了想,從床上拿了個枕頭。一手按著枕頭固定住,一手握了拳,吸了口氣,用力打了上去。


    以前練拳的時候,也這麽打過,就當是打沙袋吧。


    蘇淺技術極嫻熟的一拳打了下去,隻聽得一聲悶悶的響聲,並沒有出現她想象中的情節,比如天崩地裂什麽的。


    拿開枕頭,無意的伸手拍了拍床柱,蘇淺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手腕粗細的實木床柱,在蘇淺那一拳之下,竟然隱隱有了裂痕。


    並不明顯,隻是極細的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的裂紋。可是那樣的裂紋,卻也絕不可能是一般人的力氣可以造成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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