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驚湖坐落在風月市南側,湖畔是雁驚公園,在公園之後是高樓林立的市區,盡管市區裏車水馬龍不斷,深夜的雁驚公園裏依舊顯得格外寂靜。


    公園裏廣場舞的音樂也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三兩對情侶散步其間,各自低聲交談著彼此之間的恩愛情戀,也有的坐在長椅上開展著唇舌之間的遊戲,也許再過不久,某家賓館或酒店就又多了幾對客人。


    在這裏,每年都能見到南歸時逗留在湖畔的雁群,經常能聽到群雁嘈雜的叫喚聲,湖裏的遊魚仿佛被那些聲音所驚動,紛紛躍出水麵,然後成為雁群的喙間食。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湖泊便由此而得名!


    然而如今已經進入了冬季,那些南歸的雁群早已離開風月市去了南方,雁驚湖也恢複了平時的平靜,隻是偶爾還能聽到魚兒躍出水麵的聲音,似乎帶著不用成為雁群腹中食的喜悅。


    因為深夜看不到湖水上微起的漣漪,在尋常人的眼中,湖水顯得平靜了很多,然而風卻從未停止過。


    微涼的風從湖麵吹來,拂過湖水中那些荷葉輕輕擺蕩,蕩起層層水波。


    風吹到湖畔欄杆裏鍾天齊和殷芙的身上,令兩人有些茫然無措!


    兩人站在湖畔已經相視了很長時間,雙方一直保持著沉默,身旁不時響起魚兒翻起水花的聲音,大概是在催促著兩人盡快決定出解決措施。


    殷芙想著先前自己提出的問題,那個問題已經在她心裏埋藏了數年時間,她不想再繼續埋藏下去,直到今夜雁驚湖畔,終於問了出來。


    鍾天齊想著先前她提出的問題,一直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至少現在的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現在的他已經跟本命法寶斷了聯係,盡管他體內還存有元氣,但卻不能施展修為。


    如果這個問題無法解決,那他的修為將永遠都不可能更進一步,而麵前這個女子不管是修為還是實力,明顯都在他之上。


    盡管他平時看上去憨厚老實,但是內心卻從不服輸,至少他認為男人不應該永遠躲在女人身後,因為這個顧慮,鍾天齊始終無法給殷芙一個準確的承諾。


    湖裏有魚兒躍出水麵,卻掉落在了荷葉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掙紮了幾下後才滑落到水裏,擺動魚尾後不知所蹤。


    鍾天齊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憑欄微歎了口氣,望著湖麵上依稀還在搖晃的荷葉,輕聲說道:“芙妹,有些事情也許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可是……我實在不知道如何給你承諾。”


    微風拂過殷芙的臉頰,吹起幾根發絲輕輕擺蕩,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然而還是極力平靜說道:“可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難道連你我都不能夠左右嗎?這江湖誰能左右?誰有資格左右?”


    鍾天齊感受著欄杆上的微涼觸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殷芙繼續說道:“既然你我心意一致,為何就不能在一起?難道當初我們所經曆的事情都隻是一場夢嗎?我不願做那樣的夢!既然做了那樣的夢,我寧願永遠也不要醒來!”


    殷芙的語氣始終平淡,仿佛兩人在商討著並不重要的事情一般,然而她那不時劇烈起伏的胸膛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情十分激動。


    鍾天齊聞言,猶豫片刻後咬牙無奈說道:“芙妹,我知道那不是夢,但你


    我都還年輕,終究還是需要去經曆更多事情,感情上的事不應該這麽簡單草率!”


    殷芙是清林苑苑主的關門弟子,無論是身份還是修為,在江湖上都是為數不多的人之一,在她行走江湖的這些年裏,當然也有不少人追求過,然而那些人都不出意外地吃了閉門羹,因為在她心裏,早已經有了不可替代的人。


    為了那個人,這些年她一直獨自承受寂寥,獨自一個人仰望星空。


    傳說中那些星星代表著夢想,一顆星星代表著一個夢想,她也一直在尋找代表自己夢想的那顆星星,在茫茫人海中,他始終沒有放棄尋找和等待。


    直到多年之後再次見到那個人,她才明白傳說終究隻是傳說,那些星星並不是夢想,更準確地說,夢想就是夢想本身,它不需要其他東西去代表,更不需要去尋找,因為隻要你想,它就在你的心裏。


    正如那個人一直都在她心裏一般,始終都是那副老實甚至有些憨蠢的模樣。


    然而如今那個人就站在她麵前,比從前的老實還多出了幾分固執,但這並不影響在她心中的樣子,她隻是無奈,無奈於鍾天齊竟然跟這初冬的風一樣不解風情!


    鍾天齊轉過身,倚靠著欄杆緩緩坐下,看著寂靜空曠的雁驚公園,看著有些刺眼的路燈,看著前方不遠處在風中靜靜佇立的女子,手中多出了一把西瓜刀。


    他低頭看著西瓜刀苦笑了一聲,然後說道:“這西瓜刀是我的本命法寶,這麽多年來跟我一直存在著聯係,然而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殷芙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本命法寶對於修仙者來說極其重要,一生可能隻有一個,一旦跟主人斷了聯係,便很難在恢複如初。


    愛情是兩個人之間建立起來的聯係,如果在一起時間久了,難免就會像這把西瓜刀和它的主人一樣分開,鍾天齊是老實本分的人,絕對不願意去麵對不知道還有沒有未來的愛情,至少現在的他無法保證兩人建立起來的愛情會一直持續下去。


    他不能像夜風雨和龔瑾一樣在江湖上瀟灑快活,因為他還有家,青陽派就是他的家,他隨時會回到那個家裏去。


    而殷芙是從清林苑出來的,帶著在江湖上尋找無上功法的任務,不可能放棄任務跟著他回家。


    龔瑾自小便是孤兒,隻是有了隕星門門主收做了徒弟,便有了安身之所,更準確地說,他的家還是在江湖上的四海!


    雖說之前在夜風雨的幾句話裏,鍾天齊開悟了一些什麽,然而當他真正麵對事情時,總還是很難做出承諾。


    殷芙看著他手中的西瓜刀,神情堅決說道:“本命法寶對修仙者固然重要,但你既然是修仙者,就應該知道它終究隻是法寶,並不是你的命,沒了法寶,不見得你現在就要殞命!”


    鍾天齊聞言神情微有些愕然,看著手中西瓜刀沉默不語,像是在發呆,其實腦海中一直在回蕩著殷芙的話。


    見他低頭沉思,殷芙的態度有些憤怒,繼續說道:“每個修仙者都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跟法寶斷了聯係,難道就因為這樣未知的原因而不去培煉法寶嗎?未免有些荒謬可笑!”


    話音才落,隻聽得鏘啷一聲,劍鞘摩擦之聲在湖畔響起,原本在水麵下輕擺魚尾閑散吐著泡沫的魚群忽然間四散開去,隻留下水下如深淵般的黑暗。


    追


    雲仙劍已然出鞘,被殷芙拿在手中,反射著天上冷月的光芒顯得十分鋒利,然而湖畔卻沒有肅殺之意,有的隻是微涼的風緩緩吹過,就像她心裏那樣涼。


    殷芙將追雲扔到鍾天齊身畔地上,劍身與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傳到鍾天齊的耳朵裏,竟是引得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殷芙蹙著眉說道:“如果你還打算做個男子漢,要麽就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要麽就拿起這把劍殺了我,我不想再聽更多的解釋,等了這麽多年,我實在不想再繼續等下去!”


    鍾天齊的目光從西瓜刀上移開落在身旁的仙劍上,心情有些緊張,並沒有要撿起仙劍的意思,而是抬起頭來有些不解地問道:“芙妹,你我何至於拔劍相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那麽做,卻為什麽要逼我?”


    殷芙的身體開始激動地顫抖起來,望向欄杆旁坐著的鍾天齊,語氣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說道:“我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所以我願意花這麽長時間去等待,等著你能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複,然而我等來的是什麽?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麽就不肯承認?你知道我這麽多年都失去了什麽嗎?”


    鍾天齊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去,不敢看著她的眼睛。


    殷芙繼續說道:“這些年,為了保持那顆喜歡你的心,致使我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卻又為了讓自己保持你喜歡的樣子,經常躲在角落裏像個瘋子一樣天真地傻樂,然而我等來的是什麽?”


    鍾天齊知道如今的殷芙變化很大,當初天真爛漫可愛,如今冷漠果斷深沉,很難想象她這些年來到底承受了怎樣的心理折磨,但他知道,那些折磨一定程度上來說,都是因為自己的猶豫不決,或者說是軟弱無能所導致。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虧欠殷芙的真的太多了,甚至可以說是他已經剝奪了曾經那個每天都帶著笑容的可愛小姑娘。


    “你還是不肯給出答案,那我還能怎麽辦?我不想繼續承受下去,那我隻能用這種方法來斬斷煎熬的仙途!”


    殷芙的語氣裏已經多了一抹絕望,多了些無奈,多了更多的可笑和可悲。


    仙途漫漫,不知道未來還有多久,若是如她這樣繼續煎熬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崩潰,而現在的她明顯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在茫茫江湖路,這種情況更是比比皆是。


    兒女意,向來癡;天涯路,從來遠!能相見便是緣分,能互相傾心更是福分,隻是很少人能那麽幸運地走到一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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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天齊內心裏也在掙紮,他決計是沒有辦法對殷芙動手的,可是事情還不等他猶豫太久,追雲仙劍便兀自淩空飛起,隻聽得殷芙慘然一笑,笑聲裏顯得越發苦澀,甚至是在自嘲。


    她冷笑說道:“看來你寧願一直做個懦夫了,既然如此,我隻能親自動手了!”


    有青綠劍芒自仙劍上泛起,有天地靈氣自周遭丈許空間被調動而來凝結在仙劍之上,氣勢淩然。


    劍身懸在空中,劍尖已經對準了殷芙的胸膛,鍾天齊神情驟變,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口中叫喚著:“不要!”


    然而見到的隻是殷芙對他的那抹苦笑,追雲從他身旁的空中劃過,帶起的勁風吹到他臉頰上隱隱生疼。


    這時,淚水終於從他臉上滑落,滴在了追雲劍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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