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拿手捂住了方霏的嘴,方霏條件反射性的就捉住他手腕,對方順勢往前一撲,整個人就跌進了紗帳中,兩人滾作了一團。


    慌亂中,對方的手一直牢牢捂住她的口鼻,不讓她有機會開口喊人。


    方霏趁亂反手去掐他住脖子,對方側頭躲過,卻被她扯下了蒙麵的麵巾,刀削斧鑿的下巴上,那道美人溝格外顯眼。


    “……方洛?”方霏甚愕然,疑惑地看著他,詫異道:“你怎麽來了?可是出了什麽急事?”


    方洛笑了笑,從床上爬起來,改為蹲在床上,有意不好意思地道:“這麽晚還來打攪,實在抱歉,確實是出了點事。半個時辰前,二老爺帶著趙榮昭去陸家見了柳子瑾……”


    “嗯,我已經知道了,讓他去見一麵也好安心,省得明天出現紕漏,怎麽,難道他們發現什麽了嗎?”方霏點點頭,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那倒沒有。”方洛搖頭否認,又道:“可他去的時候,柳子瑾正在試穿新嫁衣,我擔心明日趙榮昭發現新娘子的嫁衣不對,恐怕會生出亂子來。”


    “你擔心的不無道理。”這男人膽大心細,深夜裏還刻意冒險過來通知自己,還真是難為了他了,方霏皺著眉頭想了想,慎重地道:“方洛,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即刻去找家嫁衣鋪子,買套上好的嫁衣,以趙榮昭的名義送到柳子瑾那裏,再把她的那身嫁衣取走,同樣以趙榮昭的名義,送到陸尚書家,這樣可行?”


    除此之外。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方洛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方霏掀開紗帳一角,從帳子裏鑽了出去,舉著燭台出去,往對麵的小書房裏走。


    在外麵值夜的丫鬟揉著惺忪睡眼,含糊地問了句:“太夫人。您要去哪裏?”


    “睡不著。去書房找本書過來看看。”方霏簡短截說,徑直去了書房,那丫頭實在是困了。拿手撐著眼皮子,等到方霏從書房裏出來後,,一倒頭便睡下了。


    方洛還等在屋裏。大氣不敢出,直到方霏回來後。將一疊銀票塞進他手裏,並叮囑道:“萬事小心,最好不要讓人看見你的相貌。”


    “好,我記住了。”方洛收好銀子。躡手躡腳的從床上下來,又道:“大姑娘,你快去休息吧。我知道該怎麽辦,不用擔心。”


    盤腿坐在床上的方霏笑了笑。點點頭,掀開紗帳冒出個腦袋來,還想再叮囑他幾句,屋裏早沒了方洛的身影,也隻好作罷,暗自祈禱他能一切順利。


    從趙家出來後,方洛徑直去了鎮上的一家成衣鋪子,深夜裏,店家早就關門打烊了,方洛將門板拍得啪啪響,將店家給吵醒起來開了門,挑了店中最貴的一套嫁衣,又買了一身短打,用包袱包著走了。


    深更半夜來買嫁衣,而那客人頭上又帶著尖帽,遮住了整張臉,那店家看著手中的銀票,嚇得渾身冒冷汗,忙跑到店裏供著觀音像的地方,上了三炷香,將銀票放在香爐下壓著,心驚膽戰的回去睡下了。


    民間有種說法,深更半夜上門的客人,多半不是人,最好不要得罪他們,好好的將人招待好了送出去也就沒事了,若客人給了銀票,堅決不能收起來,而是要供奉在佛前,等天一亮,銀票就會自動變成冥幣……


    從街上出來後,方洛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將剛買來的額短衫換好,又在地上弄了些土抹到自己臉上,頭上戴了頂家丁狀的帽子,帽簷拉得極低,最後又在脖子上係了條長汗巾。


    打扮好後,便溜到了陸商戶家的小院子後門叫門。


    看門的小斯不耐煩地罵了幾聲,打開一絲門縫來,沒好氣地問道:“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方洛垂著頭,遞上一小錠銀子,“我是趙家的下人,我們家大公子吩咐給柳姑娘送點東西過來,請大哥行個方便。”


    那小斯一看到銀子,整個人都精神了,樂嗬嗬地道:“行行行,跟我來吧。”


    方洛被他領到了柳子瑾暫住的廂房前時,屋中還亮著燈火,那小斯上前打了個招呼,裏麵的人便開門出來了。


    “榮昭托你帶什麽東西給我?”還未睡下的柳子瑾親自開了門,好奇地問道。


    方洛垂著頭,刻意壓低了嗓子,甕聲甕氣地回道:“大公子才剛來過,見姑娘你試穿的嫁衣寒磣了些,特意命小的給您送一套新嫁衣過來。”


    她的嫁衣是自己一針一線親手繡出來的,雖然比較有意義,但此番她是以陸家的名義騙過宋大奶奶進門,那樣嫁衣對陸家那樣的人家來說,確實太寒磣了,趙榮昭連這麽小的細節都主意到了,看見他確實是上心了的。


    柳子瑾有些臉紅,但更多的是感動,忙親手接過了方洛遞上的包袱,謝道:“多謝,還勞煩你大半夜的跑一趟,實在抱歉。”說完福了一福,轉身忙吩咐自己的丫鬟:“梅兒,快去拿點碎銀過來,給這位小哥拿去買點茶水喝。”


    那丫鬟乖巧的應了,邁著小碎步回屋裏去找碎銀去了。


    “多謝柳姑娘。”方洛抱拳致謝,始終沒拿正臉瞧她,“大公子說了,他很珍重姑娘你親自繡的那身嫁衣,怕明天忙中出錯,丟了就不好了,所以,請柳姑娘將您自己準備的嫁衣包好,讓我帶回去,交給大公子好生保管。”


    “還是他想得周到……”柳子瑾小聲嘀咕,心裏頭甜滋滋的,“小哥你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收拾,勞煩你稍等一下。”


    柳子瑾心裏頭高興,說話的語氣極其溫柔,一顰一笑,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魅力。


    方洛垂著頭站在原地。安靜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等到柳子瑾收拾好了出來,從她手裏接過包袱後,便埋著頭,跟著門上的小斯一起出了院子。


    給他裹著嫁衣包袱的時候,柳子瑾還親自塞了一袋碎銀子給他,方洛大大方方的收下了。不要白不要。


    用好的換次的容易。用次的嫁衣去換陸思琪的嫁衣就沒那麽簡單了。


    陸尚書那邊不能用老法子,若正大光明的從門上走,陸尚書勢必會起疑心。若是再派個人去趙家一問,此事必定就會穿幫,隻能從陸思琪那裏下手。


    陸家雖不是在本家中,但陸尚書好歹也是官府的人。暫住的宅子守備森嚴,尤其這兩日。陸思琪即將出閣,為了防止歹人混入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陸家更是加派了人手巡查。


    方洛貓著腰翻牆進去,一路上避開或明或暗的守衛。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來到陸思琪住的廂房前。


    跟柳子瑾那邊一樣,這個即將出嫁的新嫁娘興奮得很。根本睡不著,正在屋中走來走去的。收拾自己的嫁妝。


    屋裏頭的幾個丫鬟忙了一天,早就累趴下了,隻有陸思琪一個人還興致勃勃的收拾東西,生怕錯漏了什麽。


    方洛等了好一陣子,才等到個沒人的機會,悄悄溜進屋裏去,將自己從柳子瑾那裏拿來的嫁衣和陸家給陸思琪準備的嫁衣掉了包,就在他做完一切,準備離開時時,一柄短劍卻悄無聲息的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寶劍另一端的陸思琪神色冷凝,瞬也不瞬地盯著方洛的後腦勺。


    方洛深吸口氣,慢慢地站了起來,卻沒說話。


    陸思琪盯著他的背影,眼睛眯了眯,總覺得熟悉,不知道在哪裏見過,便壓了壓手上的寶劍,命令道:“轉過身來,把鬥笠摘下。”


    方洛無法,隻好依言照做,眸心急劇跳躍,暗暗在尋找脫身的機會。


    輕輕摘下鬥笠的同時,手上悄然蓄力,猛地探出手去,試圖奪取陸思琪手上的寶劍。


    在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陸思琪卻乍然怔住,完全忘記了抵抗,就那樣毫無防備的被他奪去了手中的寶劍,怔怔地望著他,木然地道:“四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突如其來的稱呼,讓方洛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似是在哪裏聽到過,但努力一回想,腦子卻痛得跟快要裂開似的,手上握著的寶劍‘當啷’一聲就掉在了地上,雙手緊緊捧住後腦勺。陸思琪根本忘記了他來這裏的目的,忙上去攙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急切地喚道:“四殿下,你怎麽了?自從得知你墜河下落不明後,我爹和你的部下找了你好久好久,好幾次大家都差點放棄了,幸好你果然還活著,我這就去告訴我爹!”


    方洛頭痛得越發的厲害,腦子裏像是被人澆了熱油一樣,雙手緊緊掐住陸思琪的臂膀,痛苦地道:“不……許……去……”


    陸思琪無法,忙不迭點頭,扶著他坐到梳妝台前,焦急地詢問道:“殿下你怎麽了?我爹是你的啟蒙師父啊,你為什麽不願意見我爹?”


    她說得越多,方洛腦子裏得痛苦就越越厲害,到最後徹底支撐不住了,一頭栽倒,昏厥過去。


    陸思琪也慌了,忙親自跑去將陸尚書找了過來。


    看著眼前昏迷的人,陸尚書老淚縱橫,喜極而泣,“皇上,貴妃娘娘,老臣總算不負恩澤,找到四殿下了!”感動完了,才想起正事來,忙命人將方洛攙出了陸思琪的屋子,安置在另一處的廂房裏,又讓人去請了大夫回來。


    床上的帳子被人放下來,陸尚書親自候在床邊,大夫隻能看到方洛的一隻手,仔細地替他診脈,半響後,才鬆開方洛的手,胡子一翹一翹地道:“這位公子定是不久前腦子受到重創,淤血凝集才腦中,適才不知何故,導致了淤血潰散,致使他陷入了昏迷。”


    陸尚書‘嘶’地一聲,眉頭緊皺,思索片刻後,立即回身問自己的女兒:“思琪,你剛才傷到他了?”


    “沒有啊!”陸思琪大呼冤枉,她根本就連方落定額衣角都沒碰到,何來的傷到他後腦勺啊!


    “陸大人稍安勿躁,老朽的意思是說,這位公子並非是被外力傷到,而是用腦過度被自己傷到,這次啊導致淤血潰散,不過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好從何來?”父女二人齊刷刷地望向大夫。


    那老者捋了把胡子,篤定地道:“先前他腦中淤血凝集,可能導致了失憶,現在淤血潰散,隻要開幾幅活血化瘀的放置給他服下,相信用不了幾日,他就能恢複以往的記憶。”


    陸尚書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大夫說的什麽意思,倒是陸思琪明白過來了,小聲嘀咕道:“難怪他剛才不認識我……”


    “你說什麽?”陸尚書疑惑地望著女兒。


    陸思琪想了想,對大夫道:“大夫,你先去開藥方吧,麻煩你了。”等大夫隨著丫鬟出去了,才將屋中的其他人也打發了,將剛才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末了,總結道:“他連我也忘記了,可能真如那大夫所說,確實是失憶了。看書 .uukahu”


    陸尚書點點頭,又問道:“對了,他怎麽會出現在你房間裏?”


    “我也不知道。”陸思琪坦白道,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他好像往我屋子裏拿了什麽東西出來……爹,走,我帶你去看看。”


    父女二人悄悄回了陸思琪的住所,卻見適才掉在地上的方洛手上拿著的那個包袱已經不見了,陸思琪找了一圈,別無所獲,最後在箱子裏發現了一件不屬於自己的嫁衣……


    “這是四殿下送過來的?”陸尚書盯著那件嫁衣,納悶地問路思琪。


    陸思琪點點頭,“嗯,我進來時,他手上拿著一個包袱,應該就是我原本的嫁衣……”


    “這就奇怪了,殿下怎麽會無端的特意跑來換了你的嫁衣?”陸尚書納悶了,“走,咱們去看看四殿下醒了沒有,醒了一問便知。”


    等父女二人折返回到給方洛休息的屋子裏時,才發現屋中早已經是人走屋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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