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割河北也不行啊!”趙桓還是連連搖頭,“都是祖宗傳下的江山,朕怎麽能割讓給東賊?”


    “陛下……”耿南仲沒有想到趙桓到了兵臨城下的時候,還會反對割地,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好了。


    趙桓卻仿佛在低聲自語,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現在的大宋不是朕一個人的,襄陽有個太上皇,海州有個東海王,南邊還有一個交趾王……都等著看朕的笑話,等著朕敗了祖宗基業,他們好挺身而出,力挽狂瀾!


    所以朕不是不肯割地,割河北,割河東,割京東東路,哪怕把開封府割出去都行!但現在不行,得等朕把東海王收了,把徐州的金山銀山也收了,把襄陽的太上皇也完全攥在手心裏,然後才能踏踏實實的割地賣國!


    另外,開封府城內也有一群不安生的軍民……他們已經換過一個皇帝了!


    所以賣國……必先安內啊!”


    不僅攘外必先安內,賣國一樣得把內部整合好了。要不然大宋一分為三,趙桓就是活脫脫的賣國賊一個……甚至不用太上皇和東海王站出來討伐賣國賊,開封府城內的新軍和百姓就能把賣國賊皇帝給推翻了。


    耿南仲已經明白趙桓的意思了。國不是不能賣,也不是不能大甩賣,但必須得讓趙桓有時間安內。安內是賣國的先決條件!


    另外,賣國談判必須在完全保密的情況下進行!


    要不然就怕等不到趙桓搞定了趙楷、趙佶,自己也變成太上皇了。


    他現在已經感覺到了,開封府有點不大對頭了……


    不再是那個全天下最擁護大宋官家統治的首善之區,而是一個會吞噬大宋君王的無底深淵了。


    因為這座城市現在擁有和騎士學院類似的新式軍校,和雲台學宮類似的新式大學,還有處境艱難的工商階級,還有以十萬計的失業市民。


    如果趙桓知道後世的曆史,他一定會在17世紀、18世紀、19世紀的歐洲找到許多類似的城市!


    不過即便趙桓不知道歐洲後世的革命風雲,他自己也能嗅到革命的味道了。


    奸相紀憶是被人當街天誅的!


    而太上皇趙佶則是被革命群眾趕出開封府的……


    趙桓一開始登基的時候還挺得意的,可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啊。


    開封府可以推翻他爸爸,難道就不能推翻他了?


    “陛下,”耿南仲低聲說,“和議之事,臣可以在暗中行事。先許割河間府路、滄州路和昭義軍的真定府及定州如何?”


    趙桓皺眉道:“他們肯答應?”


    “或可再加300萬歲幣……”


    趙桓歎了口氣:“給500萬吧!錢財好說,隻要徐州的金山銀山到手,總能應付的。”


    “臣領旨。”


    耿南仲行了一禮,正要退出大殿,卻被趙桓叫住了。


    “耿卿,你覺得複古黨人可靠嗎?”


    “陛下……”耿南仲吸了口氣兒,搖搖頭道,“臣隻知道君子不黨!”


    趙桓點點頭,“複古黨的主張實有可取之處,但是他們的行事和東賊相比,也沒有什麽不同啊!”


    “臣明白了。”


    趙桓又道:“我朝的祖製向來是異論相攪……過去是維新、複古二黨在相攪。如今維新一黨已經垮台,該讓誰來牽製複古一黨呢?”


    其實維新一黨並沒有垮!耿南仲心想:維新一黨在朝廷的力量是垮了,可他們在地方上的實力依然很強大。特別是在東南八州一國……


    心裏怎麽想著,嘴上卻不敢再說。


    要不然大宋分裂的就更厲害了!不僅有官家、太上、東海三家,還有複古、維新二黨,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陛下,可以牽製複古一黨的,隻有昔日蔡太師的一黨。”耿南仲道,“蔡攸、李邦彥、白時中都可以一用。另外,和童貫、王黼一派的張邦昌也是可用的。”


    現在開封府的朝廷中大致有複古黨、蔡黨和閹黨三股力量。


    複古黨就是複古六君子為核心的一批少壯派文官朝臣,外圍還有一批新式軍官。蔡黨則是蔡攸、李邦彥、白時中等人,不是蔡京的子侄,就是曾經依附蔡京的官員。而閹黨則是童貫和王黼為首的一批人。其中童貫是閹人,王黼、張邦昌隻是和童貫走得比較近,互為援引罷了。


    趙桓思索著道:“王黼、童貫是不能用了……那就讓李邦彥、白時中留任,張邦昌入兩府吧。”


    “二月政變”以來,大宋的中樞人事變動頻繁。除了紀憶被害,蘇遲、王黼、餘深相繼出京,或外放,或貶竄。六個宰相一下少了四個,現在隻剩下李邦彥、白時中留任。


    另外蔡攸因為定策之功從樞相變成了太宰,進了一大步。何栗也因為擁立之功進入東府,位列宰執。補一個張邦昌後,宰執的人數就增加到了五人,還缺一人。


    “耿卿,”趙桓又言道,“你是朕的肱骨,東府應該有你一席。但如今天下大亂,西府比東府更需要人啊。所以你還是繼續擔任知樞密院事,東府就讓……耿卿,你再推薦一人吧。”


    “陛下,臣推薦宇文虛中。”


    “宇文虛中?”趙桓想了想,“他不是複古君子嗎?”


    “陛下,複古黨中現在也有主和、主戰兩派。”耿南仲道,“何栗、張浚、趙鼎、陳東、李光五人皆主戰,宇文虛中則主和。”


    “好,就讓他補個右丞,再兼兵部尚書。”


    趙桓頓了頓,“議和的事兒,就有勞耿卿了。一要保密,決不能讓複古黨的人知道!


    另外,朕回頭讓人從宮中取些財物,你讓鄭億年帶去送給武義勇。就說是嘉福帝姬(趙玉盤)留在開封府的私產。”


    ……


    趙桓、耿南仲商量著賣國的時候,身為買主的武義勇已經揮軍進入陳留縣城了。


    進攻陳留縣城的作戰根本算不得一場戰鬥。因為陳留縣城內根本沒有像樣的軍隊,僅僅隻有一群廂兵駐紮。宋朝的廂兵不是真正的軍隊,隻是維持地方治安的保安警察之類的力量。根本不是武義勇的27000精銳的對手。


    所以大軍一到,就望風而散。當武義勇兵到的時候,陳留縣城早就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了。武義勇的軍隊,依舊是在陳留士紳百姓的夾道歡迎之下,大搖大擺入城的。


    在抵達陳留的次日,鄭億年就帶著耿南仲的親筆信和大批的財物抵達了。


    “這些都是帝姬的私產?”武義勇看著財物清單,隻是搖頭,“我那個大舅哥是在行賄我啊……我們共和軍自有軍紀!”


    共和軍對於繳獲物資的分配,是有非常嚴格的規定的。


    其中糧草、火炮、車輛、軍事耗材(比如火藥、箭鏃)、船隻等,一律歸公。兵器、甲械、馬匹則酌情處置,在軍事行動不需要使用它們的情況下,可以在軍中公開拍賣,所得由軍中全體瓜分。


    繳獲的金銀、銅錢、銀行券、絹帛等貨幣和類貨幣財產,則由軍中將士按照一定的級別和功勞大小,進行瓜分。


    古董、字畫、藝術品、大型的銅器等財物,則在軍中進行拍賣,所得由將士瓜分。


    而敵方人員(占領區人員)所贈送的禮物,如果不是送給共和政府的,超過一定數額,也必須按照戰利品進行處置。


    如果明確贈送給某人,則某人可以占有其價值的兩成……


    總之,共和軍的各種條例軍法,都製定的非常嚴密細致。軍中還有法官隨行,可以隨時提供法律谘詢——如今大周共和國的元首本就是法務人員出身,各種法律法規自然是非常完善的。


    “督軍說笑了,”鄭億年滿臉堆笑,“官家和您是一家人,將來北周南宋,互為兄弟之國,多好啊!”


    “好是好,”武義勇笑著,“可是北周南宋要怎麽個劃分法?淮河為界?”


    “這可不行,”鄭億年笑著,“如今官家也被架在火上烤了,真要來個平分天下,隻怕開封府都出不了。”


    “怎麽?”武義勇問,“還有人敢造反?”


    “怎麽沒有?”鄭億年苦笑,“複古黨人不就是反了?當朝太宰都殺,還有什麽幹不出來?”


    “複古黨想幹什麽?”武義勇又問。


    “當然是複古了!”鄭億年說,“說是師周,但其實上的路數還是要搞隋唐的府兵製,聽說要以關隴為本,將關隴的土地都授予府兵。”


    “哦。”武義勇點了點頭,“那開封府呢?”


    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開封府!


    別的地盤和他沒關係,隻要能把開封府騙到手,將來就有足夠的政治資本去選元首了。


    “當然是要放棄的!”鄭億年說,“不論複古黨還是官家,都不敢在開封府呆下去。隻不過他們都不願意承擔棄城的罪名!”


    “原來如此。”武義勇點點頭,“那官家想割讓什麽地方?”


    “河間府路、滄州路和昭義軍的真定府及定州,再加500萬歲幣。”


    聽到這個數目,武義勇嗬嗬一笑,“我這個大舅哥到底想不想和談?長卿,你回去和他說,現在割讓河北、京東東路、河東的並代路和太原府,再把京畿路交給我,或許還可以講和。等大周百萬之兵雲集,那就沒有什麽好談的了。


    我那三弟,是想要混同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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