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大宋王朝的模範軍人,趙佶陛下最信任的武將,屢戰屢敗,從軍多年從無一勝的開封第五將正將嶽和,又打敗仗了。


    和以往曆次戰敗一樣,這次打敗仗的責任也不在他。而在官家趙佶的十二道金牌來得太及時了……和周軍的兩個師前後腳到。這邊剛剛把要塞炮運走,那邊就開始挖壕了。而且還表露出了巨大的敵意,要求嶽和所部投降!


    嶽和則堅決履行趙佶的指示,執行起了不戰不降的逃跑路線。結果部隊丟棄輜重,倉惶渡河的時候,遭到了周軍的攻擊。又是炮轟,又是長槍兵衝陣,還出動了騎兵發起牆式衝鋒。


    嶽和的長子嶽飛則率領死士殿後,接連打退了周軍的五次猛攻,自己也身中十一箭,受創八處,血染戰甲,還差一點被周軍的大炮用霰彈轟殺。


    一番血戰打到最後,嶽和所部還是保持了一貫的穩定表現。又打了敗仗!陣亡、被俘、重傷了1500多人。還丟棄了全部的輜重、火炮(2門400斤炮)、火藥和大批的甲械,狼狽逃回了黃河西岸。


    死裏逃生,回到黃河西岸的堡壘以後。嶽和又擺出了一副老老實實背黑鍋的姿態,上表請罪,承認了貪功冒進,以致喪師兵敗的嚴重錯誤……


    不過他沒有承認“擅開邊釁”的罪過。貪功冒進是不會掉腦袋的,兵敗喪師更不什麽大事兒……當宋朝的將軍老打勝仗才麻煩呢!


    而“擅開邊釁”這個黑鍋卻輕易背不得!背不好是要殺頭的!


    “嶽和護衛官家多年,深受官家信任,官家對和的為人也再清楚不過。嶽和不善戰,唯知效忠。兵敗之過,嶽和一人承擔。可是開釁之罪,嶽和不能擔待,天子也不相信嶽和是會開釁暴周的人。”


    麵對呂頤浩的責問,嶽和的回答卻是振振有詞,滴水不漏。


    而且還把官家的信任也搬出來了!他嶽和是守萬勝門的!說不好聽的,就是官家趙佶的看門狗。


    打狗還得看主人!呂頤浩敢給官家的狗兒栽髒?是不是不想當官了?


    呂頤浩也知道趙佶很相信嶽和……嶽和的兵都是從昭義軍招募的農民,樸實可靠,不容易被開封府的諸學生蠱惑。正好可以和開封軍的其餘各將形成互相牽製。


    看來開邊釁的鍋想讓嶽和一個人背是不可能的,不過他也別想把自己摘幹淨。不僅嶽和跑不了,張邦昌、秦檜、種師道、種師中、王稟這幾位都沒跑,都得和呂頤浩一起背鍋。


    背黑鍋也講究個人多力量大啊!


    “坤鑄是官家信任之人,自不會擅開邊釁的。”呂頤浩拈著胡須說,“但是之前占據東岸堡壘的,也的確是開封第五將的斥候。令郎嶽飛還曾上書建白,謀襲天津市。建白書還在宣撫司存檔呢!也許擅開邊釁的,就是坤鑄的下屬吧?”


    這是在用嶽飛敲打嶽和!


    嶽和臉色微變。第五將的斥候隊占領周軍堡壘的事兒他不怕。斥候隊占領和第五將悉數過河入駐是兩個概念!


    而且斥候隊渡河偵察也是奉命行事,宣撫司根本不可能把罪名全推給第五將。


    但是嶽飛的建言書的確是個把柄,白紙黑字的,賴都不能賴。


    “這份建白書,下官是看過的。”嶽和淡淡道,“犬子的確在上麵屬了名,但是上麵還有其他機宜的名字。其中不少人還是宣撫司軍機房的機宜!”


    法不責眾,至少不會進行嚴厲的懲罰。為了保護兒子嶽飛,嶽和不惜將宣撫司軍機房的機宜們統統拉下水!


    “自然都要處分!”呂頤浩毫不猶豫地說,“本官不會因為他們是宣撫司的人,就特別加以回護。”


    “可是周國這次不會善罷甘休!”嶽和提醒道,“下官派人和他們接觸過,在言明願意撤退後,他們依舊要開戰!”


    他把宣撫司機宜房的機宜們拉下水並不是為了嚴懲,而是為了替嶽飛開脫。現在看到呂頤浩態度嚴厲,又把周國抬了出來。


    馬上就要打仗了!宣撫司是河北戰場的最高指揮機關。在這個時候把參謀都開了,呂頤浩這個文臣怎麽指揮?


    “正因為要開戰,才要肅整軍紀!”呂頤浩的語氣相當嚴厲,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


    作為知兵的文臣,他當然知道慈不能掌兵的道理。


    大戰在即,更加要強調紀律!哪怕更換所有的宣撫司軍機,也在所不惜。


    隻是軍機本來就負責製定作戰計劃,哪怕計劃做得不合宣撫心意,也不能因此進行處分吧?


    這次處分了,以後軍機們個個戰戰兢兢,全都混吃等死,宣撫司還怎麽指揮?


    “那麽,”嶽和斟酌著道,“讓犬子降職去做隊正如何?”


    他本來打算讓嶽飛當營將,讓嶽翻去做隊正的——雖然嶽和更欣賞嶽翻的為人處世,但是作為屢北屢戰的名將,他也知道嶽飛能帶兵。嶽翻就是個好好先生,怎麽帶兵?嶽飛的為人公正而嚴厲,不討人喜歡是肯定的,但是卻能把部隊整治好。


    可是現在沒有辦法了,隻能讓哥倆換一換,叫嶽飛當隊正,讓嶽翻去做營將了。


    “隻是降職?”呂頤浩陰陽怪氣地問。


    “還要免官!”嶽和道,“降為進武校尉如何?”


    嶽飛現在的官階是從九品承信郎,這是他蔭補而來的官階。而進武校尉則是無品武官,隻相當於吏員。從承信跌到進武,名義上降了一級,可實際上卻是從天上落到了地上。


    “這還差不多!”呂頤浩頓了頓,“凡是建議襲擊天津的機宜,全部要降為進武!”


    宣撫司的軍機都有官身,不是承信就是承節,現在統統打成進武校尉,可真是苦命了。


    這幫宋朝的新軍軍官可不能和對岸的周國軍官相比。


    人家都是騎士,有自己的莊園,而且人人都是官,晉升也容易——在趙鍾哥、馬政這批將領退役的時候,武好古順手建立了周軍軍官的退休製度。大致上尉官不過35歲,校官不過45歲,將官不能過55歲,都必須退出現役轉入後備役。上麵的人退得早,下麵的人才有機會升職嘛!


    而宋朝這裏軍官有五十幾個級別,按部就班的轉官能熬白了頭!而且一線軍官的級別都很低,從武學宮畢業後通常就是“副尉”或“殿侍”的級別。如果沒攤上好爹的,能熬到宣撫司機宜的,都不知吃了多少苦水。現在就因為建言給擼了,可真是哭都沒地兒去哭!


    另外宋朝的低級軍官也沒有莊園,也不是什麽騎士、公民。就是一年一百多緡的軍餉,在開封府連個最次的房子都買不起的存在……


    而且不是每個宣撫司機宜都有老爹的,沒有好爹的機宜,連隊正都沒得當。隻能投閑置散,領一份校尉的微薄軍餉度日。其中當然有不甘心一生沉淪的軍官,所以在宣撫司下達處分命令的幾天後,就有好幾個沒出路的前任軍機叛逃去了周國。


    由此,宋國在河北沿邊的所有布署情況,全部被大周共和國都軍機司獲取!


    當然了,這件事情河北宣撫司並不知情——河北宣撫司的機宜房都掃空了,隻剩下一個總軍機劉光世和幾個勳貴出身的軍機勉強支撐著。沒有癱瘓就不錯了!下麵被免職待罪的前機宜跑了幾個,他們上哪兒知道去?


    至於屢戰屢北的嶽和,當然是免職回京待罪了。他所統帶的開封第五將則交給了姚古的兒子姚平仲指揮。而嶽翻和嶽飛則分別出任了第五將第二營的營將和隊正,也算是掌了一營兵馬。


    而嶽飛的黑鍋,也點到為止了。倒不是因為嶽家兄弟手中有了點兵馬,而是武好古“複活”的消息傳到了宋國的三河口要塞。


    這下可是人人目瞪口呆,再沒心思忙甩鍋的事兒了。


    武好古沒死,周國的內戰可就沒影兒了,而敖盧斡那個倒黴蛋也完了,不是被俘就是被殺。東遼的盤子也得跟著一起垮……再加上之前金國在科爾沁草原上的慘敗,周國的北境差不多平定了。


    北方再無牽製,自然可以集中力量南下!


    而且武好古的元首職位也“讓”給了兒子武義久。武好古和官家趙佶關係非同一般,很可能拉不下臉兒開戰。而武義久都沒見過趙佶的真人,還有什麽好說的?動員了那麽多兵馬,不狠狠打一仗能行嗎?


    馬上就要火燒眉毛了,誰還有心思管黑鍋的事兒?真要把河北丟了,這黑鍋還有跑嗎?


    所以失去了大部分軍事機宜的河北宣撫司就開始手忙腳亂的布署戰守之策了。雖然沒有了可以出謀劃策的機宜,但是河北宣撫司的機宜房中還有現成的預案可用。


    大宋在河北備戰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各種各樣的堡壘,沿著黃河、白勾河還有宋周邊境的其它各處,修建了不知道多少!其中還有大量的棱堡和準棱堡,周軍想要突破棱堡防線,可沒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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