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連米元暉和楊都知都能大敗契丹了?”


    “這怎麽可能?”


    “一定是他們二人掛了個虛名,真正指揮的還是那幫機宜……”


    急匆匆趕到宣撫司內廳的王稟和楊可世、楊可弼三人,聽到米友仁和楊戩率部大敗契丹,都是驚詫萬分。


    這事兒也太兒戲了!米友仁就是一文人,畫畫寫字都沒說的,打仗怎麽能成?至於楊戩就更胡鬧了,他就是一伺候人的宦官,不是童貫、譚稹那樣的軍事宦官,什麽時候也能打敗契丹人了?契丹人現在成什麽了?人見人欺了?


    陶節夫拿著米友仁親筆寫的文牒,眉頭緊皺,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具體指揮的的確是軍事機宜,”陶節夫道,“但是這次出戰的也沒有幽州軍的腹心部。米元暉說,因為幽州軍的府兵戶和一部分騎士戶剛剛分了土地,需要時間安置開墾,所以沒有召集。隻是讓曹勇義、左企弓和虞仲武三人率領了兩萬五六千人馬北出居庸關。”


    “才那麽點人?還是燕地豪強的兵馬……”跟從著戰死的高俅和遼人打過一仗的楊可世現在是陶節夫的總軍機了,“遼人有多少啊?”


    “不下三萬……目前擊敗的數目不下三萬,總數可能更多!其中斬首5000,生俘2000多人,還有5000人韓家兵馬(韓企先部,包括輔兵一共5000餘人)歸順了幽州軍。米元暉的信上說,武州(歸化州)的遼人也守不了太久了!如果遼主不發援兵,十日之內,武州城就會被攻破。”


    “敵人真是契丹人?”


    “大部分是契丹人,”陶節夫說,“主要是文忠府人和奚王府人……算是契丹人。”


    楊可世吸了口涼氣兒。


    怎麽回事?自家和契丹人打得時候千難萬難的,換成武好古怎麽就隨便打打也贏了?


    如果是幽州軍精銳大敗三萬遼兵也罷了,現在不過是一群投靠的牆頭草,怎麽也那麽厲害了?


    牆頭草在遼人那裏混日子,投靠了武好古就肯玩命了?武好古是真命天子?不對,他好像不當天子,他要天下為公的……


    “看來契丹人變弱了!”楊可弼道,“宣撫,咱們還是快些把兵馬開去定州和遼人交戰吧?”


    也算是高俅係統出身的楊可弼,現在是模範新軍第一將的正將,現在正率部駐守在河間府城內。


    因為模範新軍裏麵大部分的小武臣都是原來的房奴猛士,所以下麵的“五年製府兵”也受了感染,都想著能在戰場上賺房子,所以剛出征的時候士氣很高。


    可是楊可弼不是高俅,手裏沒有房產證啊!


    更糟糕的是,兵強馬壯的模範新軍第一將連個出戰的機會都沒有,一路打醬油。


    現在好不容易熬到遼人變弱了,是不是該出兵了呢?即便沒有房子可以賺,賞金總能撈一把吧?


    陶節夫思索著,“遼兵看來是久戰疲敝了,要不然也不會那麽容易被打得大敗。”


    陶大宣撫也做出了“遼兵變弱”的判斷,因為米友仁沒有和他說放高利貸的事兒——放高利貸可以催生戰鬥力這事兒也是千古奇聞了!米友仁實在不好意思說,他是讀書人,世代官宦,要麵子的。放高利貸的事情怎麽能說出去?


    所以陶節夫也想當然認為遼軍一定因為連續作戰加上燕地失陷所造成的影響而戰力衰竭了。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因為陶節夫是真懂不少軍事的,知道遼國的兵製特點是兵民合一,隻有少數漢人侍衛親軍是兵民分離,其他部隊包括宮分軍這樣的腹心,也是不支薪的部隊。


    這種不支薪,還要自備一部分馬匹和裝備的部隊有點像隋唐時候的府兵,是打不了持久戰的。


    而這一場遼宋戰爭已經持續了大半年,這幫“自幹遼”的士氣低落,戰力下降也不奇怪。況且遼國最富庶的南京道差不多丟光了,對於人心士氣的打擊多大,隨便想想就知道了。


    人心一亂,軍隊的戰鬥力就更得掉了。


    不過陶節夫卻不同意把三個將的開封軍投入西線去打落水狗。


    “遼軍既然戰力衰竭,那麽定州、祁州和真定府北部一帶也不可能堅守下去了。”陶節夫說,“讓真定府、定州路和高陽關路三軍步步為營,堡壘推進,慢慢收複地盤就是了。遼人力竭如此,必不會有失的。”


    “那咱們……”楊可弼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正臣,”陶節夫對王稟道,“你帶上第一將,都去滄州和那裏的第二將匯合,然後北上至清池縣的乾符寨和青州乾寧寨。”


    乾符寨和乾寧寨分別位於宋朝直屬的滄州、清州和幽州鎮所轄的天津府的交匯處,說是前沿基地也不錯了。


    “宣帥,咱們是要……”


    “宣帥,現在幽州軍主力還沒動呢!”


    “是啊,若要開釁,是不是先破了遼兵?”


    王稟、楊可世、楊可弼三個人都急了。


    幽州軍的核心部隊,一萬名具裝甲騎還沒動呢!現在派兩個將的步兵去人家家門口嚇唬誰啊?萬一真打起來,一萬步兵對一萬具裝甲騎?還不讓人踏平了!


    陶節夫擺擺手,“等不得了!幽州是遼人必取……遼人一旦潰敗,幽州鎮就會失去牽製。到時候還想進駐乾符寨和乾寧寨就更危險了!


    正臣,你可記住了,進駐之後,立即增築城防,囤積糧草。還要日夜戒備,不得稍有放鬆。


    若真有漁陽鼙鼓動地而來,乾符寨和乾寧寨就要做我大宋的睢陽城!”


    這可真是命苦啊!想當房奴而不得,還得去守勞什子大宋的睢陽城……唐朝的那場睢陽之戰雖然擋住了安史叛軍向江淮擴張的步伐,但是守城的軍民最後因為糧盡力竭而全軍覆沒了。


    而且安史叛軍攻城的本事能和武好古比?武好古也許不會打野戰,可人家寫過《工兵論》和《火器論》,是攻城戰的專家啊!統萬城和燕京城都被他輕易拿下,乾符寨和乾寧寨還能守住?


    ……


    駐紮河間府和南皮縣的兩個宋軍新軍的將,將會進駐乾符寨和乾寧寨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天津市城外的節度使城堡。


    “仲甫,你來的正好……”武好古正想找人商量對策,總軍機馬政就腳步匆匆進了白虎節堂,而且一臉喜色,於是就問:“怎地,又有捷報?”


    “涿州的軍報,遼兵大舉收縮,劉彥宗的騎兵都放到易州城外了!”


    劉彥宗是涿州觀察使,涿州都管,涿郡公劉霄的長子,是幽州軍的涿州兵馬使。而涿州軍又是幽州軍西路的主力,現在和易州的遼軍對峙的主力就是涿州軍。


    另外,涿州軍和趙家的灤州軍,因為底子特別雄厚(他們兩家都出過幽州節度使,在遼國南京道的侍衛親軍中子弟極多),也是幽州諸州軍中的強兵。


    “遼人應該退了。”武好古也有點想當然了,“咱們也該出動騎兵了……兩個將都召集起來吧!讓五哥帶其中一個將去涿州,等韓企先的兵馬到達,再會攻易州。


    另外,劉家為攻打易州出了力,是該有點獎賞的!不過這個獎賞不能由共和府出。畢竟拿下易州的是韓家,不如就把易州的淶水縣劃給涿州吧。”


    “那共和府要在易州拿地盤嗎?”馬政又問。


    “拿下紫荊關就行了。”


    共和府在各個自治的州郡中也不等於沒有一點地盤。比如營州的榆關(山海關)、檀州的古北口、涿州的岐溝關等險要關口,都是共和府派兵駐防的。屬於媯州的軍都城,屬於武州(歸化州原名是武州)的斷雲嶺以北的前沿地區,也都會由共和府管轄。歸化州,也就是武州的鐵山,根據協議,也將歸屬共和府直轄。現在遼國奉聖州州治所在的永興縣和附近的曆山縣,因為是通往大同府的要道,也會成為共和府的直轄地。


    “仲甫,”武好古接著又將林衝剛剛送來的密報遞給了馬政,“這是情報房剛剛送來的,你知道了嗎?”


    情報房是總軍機司的下屬,送到武好古這裏的密報,當然也會抄一份給馬政了。


    “已經知道了。”馬政眉頭微皺,“大王,看來契丹兵敗之日,就是朝廷找麻煩的時候了。”


    “契丹兵敗之日?”武好古看著馬政,“你真的以為契丹要敗了?”


    “大王,契丹勢窮如此,還得不敗?”


    “不好說……”武好古搖搖頭,“契丹和咱們打是沒勝過,可是和朝廷打卻沒敗過!現在陶節夫又把手上最好的三個將用來對付咱們,隻怕餘下的8個將的精銳對付不了契丹人呐!”


    “可是契丹在河北大勢已去,不可能久留了。”


    “也許不是河北?”武好古想了想,“會不會是河東?”


    “河東?”馬政皺眉,“雁門關?也許吧……不過河東距離陝西、朔方不遠,有西軍和朔方軍,當無大礙吧?”


    “但願如此吧!”武好古想了想,“就以總軍機司的名義寫個文牒,通報給朝廷的都軍機司吧。讓朝廷有點心事,省的找咱們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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