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增加20000兵力?那可就是將近30000大軍了!”


    趙佶是在崇政殿的偏殿裏接見武好古、童貫和米友仁的——就是那個擺了“平夏方略圖”的偏殿裏麵。


    對於武好古提出的增加兩萬府兵的要求,趙佶顯得有些訝異。


    兩萬兵馬可不是小數目!


    這一回用於攻打西夏的總兵力,如果不計算民伕的話,也就是20萬上下。


    兩萬大軍占了十分之一啊!


    “陛下,臣不用禁軍,隻用府兵。”


    “府兵?”趙佶一愣,“府兵能打仗?不是說他們隻能屯田嗎?”


    府兵其實也是個遭人恨的存在!因為府兵動了將門和募兵的奶酪。如果府兵真的能戰,那麽將門以後吃誰的?府兵沒有軍餉,連空額都沒地方去吃了,那不是太慘了?


    至於募兵那就更加視府兵為砸飯碗的存在了。如果不支餉的府兵能打仗,那還要一年花費幾十緡的募兵幹什麽用?


    所以朝堂之上,無論新黨舊黨,在提到府兵的時候,幾乎一致將其定位在“屯田兵”和“運輸兵”的檔次上。因此趙佶也就有了這麽一個印象,認為府兵不能戰,隻能種地屯田。


    “陛下,這些府兵主要是用來築城的。”童貫太了解軍中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連忙替武好古解釋,“武宣讚善於築城建房,這一次準備帶上營造行的都料大匠出發。而且穴地爆破攻城法也是有效果的,想來可以攻下幾個西賊的城池。而挖壕圍城,挖地道攻城都是費人力的。”


    “原來如此!”


    趙佶點點頭,似乎明白了。武好古原來打算去築城攻城的……果然是聰明人啊!築城誰能和他比?界河商市那麽大的城都築起來了!而且還是個磚城,比開封府都堅固!


    至於攻城他也有辦法,去徐州找了群挖石炭的,用挖地道埋火藥的法子想來也是不錯的。


    自家果然是沒有看錯武好古啊!他雖然不會正經的打仗,但是在軍略上也是有一套的……


    “大郎,”趙佶把武好古招到了地圖台前,指著圖上橫山北麵,無定河流域的幾座州城說,“這些就是你要攻打或修築的城池了……第一個目標應該是銀州城了。銀州雖然殘破,但是附近的彌陀洞卻駐紮有西賊大軍,那裏應該是你的第二個目標。”


    銀州是一座古城,始建於南北朝時期,在唐末被交給定難軍節度使司管轄,也就是西賊的老祖宗黨項羌的首領拓跋思恭統治,因此是西賊興起時的老巢。


    不過這座老巢因為距離宋國太近,就在綏德軍的北麵,緊挨著雙方的“實際控製線”,又在元豐四年的大戰中被宋軍占領並且破壞。因此早就是一座廢城了,西賊在永樂城之戰後重新控製了銀州,但是卻無力將之修複。所以銀州城就一直荒廢至今,西賊雖然也布了兵,但是數量很少,其實就是個前進基地。


    因此奪取銀州是沒有一點問題的,武好古隻要領著三萬大軍走過去就行了。剩下的就是在西夏左廂軍的威脅下修複銀州城,使之成為大宋向無定河流域推進的前進基地了。


    另外,銀州城雖然殘破無防,但是在距離銀州城不遠的夏州彌陀洞駐有西夏的左廂神勇軍司。那可是個軍事重鎮,如果不攻下來,就不可能在銀州附近屯田。


    “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小心的。”


    趙佶又看了童貫一眼,童貫道:“陛下,隻要河西軍能牽製住西賊一半的精兵,銀州之戰就必無所失了。”


    “唔。”趙佶思索著問,“大郎,你看鍾傅如何?”


    武好古不認識鍾傅,但是還沒有去相州的武好文卻沒少在哥哥跟前說鍾傅的壞話。


    “應該可以勝任吧?”武好古不大確定地說,“其實他也不必進兵秦王川,隻要能吸住西賊半數的精銳。東線的大軍就能順利拿下無定河畔諸州了。”


    在武好古看來,拿下無定河畔諸州似乎沒啥難度。無非就是遇到破爛的州城修補一下,沒破的用坑道爆破炸到破爛……拿下來後再修。基本上就是拆遷和夯土的活兒。


    這些“笨活兒”自己的三萬人再加點鄜延路的民伕就能幹完了,陶節夫手裏的精兵隻要防備西賊主力來決戰就行了。


    而西軍的主力一向是在東線的,即便不包括禦前兩直的精兵,陶節夫也有超過四萬人的精兵可用,同西賊的全部精銳數量仿佛。


    想來乾順和察哥也不敢把所有的精兵都投入到無定河沿岸的爭奪中來吧?這樣河西、熙河、涇原的兵還不把秦王川給拿下了?丟了秦王川,西賊就算在無定河戰場上勝了,也不得不西遷了。


    所以在武好古看來,這一路就是幹工程隊的活兒……應該沒有什麽危險的。


    “大郎,你打算何時出發?”趙佶問道。


    “臣還想在牟馱崗實驗一番穴地爆破法,”武好古說,“另外臣想等趙鍾哥從生女真返回。”


    “他還沒回來?”趙佶道,“不是說生女真不堪一擊嗎?童貫,是這樣嗎?”


    “的確不堪一擊,”童貫道,“看來高麗國日後會變成契丹人的心腹大患了。”


    “也不一定吧,”武好古說,“日前收到趙鍾哥的書信,信上說生女真聯盟準備出兵500去和高麗人爭奪曷懶甸了。”


    “多少?”趙佶仿佛沒有聽清。


    “500……”武好古也有點不大確定。


    高麗人在曷懶甸的兵力怎麽都以萬計吧?生女真出兵500……真當自己是敢達?這事兒不會是曆史的蝴蝶效應吧?如果生女真被高麗人打敗了,大宋倒是能安穩了。


    “哈哈哈……”


    趙佶和童貫同時笑了起來。


    趙佶道:“生女真的500人能管甚用?難道他們都是三頭六臂?”


    童貫應和道:“便是三頭六臂,也就頂1500人。高麗人可有數萬精兵!”


    數萬精兵也沒準真就被500個生女真給打敗了!這話武好古沒敢說,不過在趙鍾哥的信中,卻認為500個生女真打敗數萬高麗人的可能性還是蠻大的。


    趙佶笑著:“大郎,你既然要等趙鍾哥,那就在開封府多留些日子吧。


    對了,元暉,你也留些日子,咱們君臣可許久沒有聚會玩樂了。”


    “臣領旨。”


    ……


    趙鍾哥接到慕容忘憂差人送來的書信時,他正幫著完顏阿骨打在料理他叔叔完顏盈歌的喪事——生女真聯盟的老大在九月份的時候一命嗚呼了。所以500個生女真敢達現在也沒出動,生女真聯盟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辦好完顏盈歌的葬禮了。


    沒錯,趙鍾哥在幫完顏盈哥辦喪事!這可不是小事兒,而是意味著儒家天理說在按出虎水完顏部的傳播,取得了重大突破!


    因為趙鍾哥將以儒家博士的身份,和阿骨打一起操辦女真部聯盟大酋長都勃極烈的喪事!


    生女真這個時候正處於從部落聯盟向國家發展的過程中,他們原始的薩滿教也因此處在被淘汰的邊緣。


    宗教可不僅僅是裝神弄鬼偏偏人那麽簡單,在大部分情況下還包括了倫理綱常這樣的人生觀、價值觀和國家社會的組織辦法這一整套東西,而原始的薩滿教都是沒有的。


    自己就會客串薩滿巫師跳大神的完顏阿骨打,這個時候已經意識到了博大精深的儒學,正是生女真建立國家所需要的東西。


    儒學的《天理說》和薩滿教的萬物有靈並不矛盾——有靈也可以解釋成有理,而薩滿教的最高存在長生天也可以解釋成天理。天理最大和死後歸天(天理)的理論在薩滿教信徒看來完全通透。


    而儒家五常的“仁義禮智信”以父子有親、長幼有序、夫婦有別、君臣有義、朋友有信等儒家五倫,更可以幫助生女真建立起一套君臣父子的封建秩序!和儒家配套的中原地區的典章、製度,更可以選擇一些用於建立女真族的國家。


    也就是說,隻要生女真接受了《天理說》和與之相關的儒家製度,就可以很容易的建立起一個國家了。


    另外,儒學還是植根於宗族的“教派”,這也正好符合生女真以血緣組織部落的生存狀態。


    最後,以《天理說》為世界觀的“雲台儒家學派”目前還非常簡樸,各種典禮祭祀活動都務求節約,也不需要信徒付出多少供養。


    因為這些原因,完顏阿骨打和完顏盈歌的繼承人完顏烏雅束,就決定為已故的盈歌太師辦一場半薩滿半儒家的葬禮。


    而為了搞好這場葬禮,同時向生女真的其他部落顯示自己被上天眷顧,阿骨打和烏雅束還讓趙鍾哥派人去界河商市請了幾個博士來按出虎水完顏部壯聲勢——外來的博士好念經嘛!眼下的生女真看上去還是挺弱小的,哪怕是按出虎水完顏部也不過隻有兩三千條好漢,能請來大宋的博士建立書院,已經充分說明按出虎水完顏部得到了天理的眷顧。


    和這些博士一同到來的,還有慕容忘憂寫給趙鍾哥的召他返回界河商市的書信。


    (之前把烏雅束和阿骨打寫成了盈歌的兒子是搞錯了,其實應該是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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