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下命令吧!屬下的一百保正和四百保丁已經準備好了,隻等您一聲令下了!”


    看著武好古沉默不語,西門家的元老西門安國有點沉不住氣,開口請戰了。


    原來武好古在今天的元老院會議開始前,就讓西門安國去召集“菜場保安”了!100名騎士保正還有400名從黃植生領導的營造所工程隊中動員來的兼職保丁,在第一時間就布署起來了。騎士們騎上大馬,帶上弓箭和直刀,“臨時保丁”則拿著棍棒和藤牌,都在界河商市各處警戒了。


    不過武力好像還是有點弱啊!


    聽了西門安國一聲嚷嚷,武好古忽然發現界河商市的軍事實力關鍵時刻不大夠用啊……如果不算那些還沒長大的“馬木魯克”,界河商市的“常備軍”就是二百個“騎士保正”、二百個阻卜戰奴、二百個水軍,還有幾百個警巡,總數不過千餘人。


    而且警巡還要負責維持城市的治安,不是隨時能拉出來的軍隊!


    至於登記在冊的保丁,人數倒是有好幾千,可是事到臨頭真的能動員起來嗎?而且這些保丁……絕大部分都在八十八個行會下麵的商行裏麵勾當吧?這些家夥在關鍵時刻真的能上戰場嗎?他們可不是西周國人和羅馬公民啊!


    想到這裏,武好古哈哈笑了起來:“安之,準備好就行了,還要本官下何命令啊?不過是請願而已……咱們準與不準,都不必傷和氣。界河商市畢竟是一樁買賣,買賣不成仁義在嘛!諸位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武好古說著話,目光卻陰冷地投向紀晟、向寶和張克相三人。


    “是啊!買賣不成仁義在!”紀晟笑著回答道,“大不了就是輦人……他們又沒殺人越貨,咱們能怎麽樣?還能強買強賣不成?”


    向寶也道:“西門安之,你也忒衝動了!你的保丁要是真的打殺人命,人家去開封府敲登聞鼓怎麽辦?你還真當武元首是一鎮節度啊?”


    張克相嗤地一笑:“武元首,我看這次的事情政所也有不對的地方,杜文忠那廝吃相忒難看,向青樓瓦子行索賄三千,又向造船行索賄八千……商會股東一年才分多少?不過一萬匹絹,他倒好,開開口就一萬一了!而且他一年還有六百匹的進項,還住著免費的宅子,朝廷的七品官都不如他拿得多!


    而且這廝還跑了!嗬嗬,我看他多半還收了別家的錢,說不定能有幾萬了!要不然他跑個啥啊?”


    “是啊,要是行稅務的勾當都和他一樣,咱們商會一年要損失多少?”


    “他又不是官,怎麽也敢這樣搞錢?這事兒也難怪下麵的行會不服氣了。”


    “我看行會提出的要求也有道理,行稅的確得公議。”


    “還是公議好……”


    在場的元老有幾個居然開始附和張克相了!不過張克相的話也有道理。


    杜文忠這貨就是個吃回扣的公司業務員,還指望股東給他說話?


    而且現在由財政所行稅務掌控的稅收模式的確問題不少,貪錢的行稅務也不是杜文忠一個,隻是這貨要的太多了,引起了造船行的反抗。


    “元首,”潘孝庵的侄子潘琦這個時候也發話了,“依我看,這個行稅收得的確不合理,不如取消行稅,增加地稅……有多少房產,就交多少稅吧。”


    潘家開銀行的,交行稅肯定不如交地稅合算啊!銀行又不占多少地,能交幾個稅?可是要收行稅就不一樣了,誰都知道銀行有錢,怎麽可能少交?


    “這可不行!”向寶馬上提出反對,“地稅已經很高了,去年交了六萬多,地產行還交了三萬多行稅,房產契稅還有兩萬多,攏共十二萬出頭了,已經很重了!”


    他家的保利地產是界河商市第二大地產商……當然不肯多交地稅了。


    “向元老,”武好古微笑著發話兒,打斷了正在和潘琦爭論的向寶,“你支持開辦行會院?”


    “我看可以啊,”向寶笑道,“一年收人家那麽多錢,總是打蒙包也不好吧?況且現在京東商市的市老會也有三分之一的席位是給行首的,咱們何不效仿一二?”


    京東商市的情況和界河商市其實是不一樣的,京東商市是先有“菜販子”擺攤做買賣,後有“菜市場”來規範管理。在這種情況下,“菜販子”有比較大的發言權也是理所當然的。要不然也甭搞什麽商市,就讓海州官衙去收稅不就行了?除了收得錢都跑到貪官汙吏口袋裏去了,也沒什麽不好啊。


    而界河商市則是先有的“菜市場”,再招來“菜販子”,而且界河商市理論上沒有官府參與——不存在官派的元老!完全都是股東在經營管理。可就是這麽一座商辦的“菜市場”,在短短的幾年內就擁有了十萬人口,差不多達到了一個州的級別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界河商市,變成了一個董事會管理的中型城市了。


    董事會管理的城市,統治基礎其實是比較薄弱的,就是三十三家股東。而且這三十三家股東細論起來,大部分都不算是“資產階級”,而是貴族官僚……至少他們主要的身份是貴族官僚!


    而那些行會行首,雖然不一定是良心烏黑烏黑的資本家,但絕大多數都沒有貴族官僚的成色,大多都是從事工商業的市民。


    “潘二哥,”武好古又問潘琦,他的年紀和武好古仿佛,輩份卻小了一輩,在他一輩中行二。“你怎麽看?”


    “我看行啊,”潘琦笑著,“隻要行稅清清楚楚的收上來,公議就公議吧!”


    “郝大官,您看呢?”武好古不動聲色,又把問題拋給了提舉界河應奉局的內官郝隨。


    郝隨是劉太後的心腹,但是在內官之間的鬥爭中卻敗給了龐寬、楊戩和梁師成,被踢到界河商市來了。


    “咱家也覺著可以,”郝隨道,“反正已經有了京東商市的先例,咱們照著辦理也無不妥吧。”


    京東商市其實還沒開張呢!不過商市的管理辦法,卻已經討論了一段時間。


    “曹殿直,您老人家怎麽看?”


    武好古現在問的是曹家將門的一個老頭,是曹彬的後裔,卻是不吃香的庶流,因而被派到界河商市做買賣。


    “行啊,”曹老頭一笑,“有了個行首會,以後咱們親自和行首們談,怎麽都比現在好吧?”


    武好古心想:這老頭真以為那幫行會商人都很好說話吧?


    “馬大哥,”武好古又把問題出給了馬植,他是八個遼人元老的首領,“你覺得能開個行會院嗎?”


    八個遼人元老都是貴族味十足的家夥,其中四人出身燕四家,一個蕭保先兄妹的族人,一個奚王府的買賣郎君,一個是十二宮帳派出的買賣郎君,還有一人是會擲骰子的遼國宰相李儼(又名耶律儼,靠擲骰子贏了個宰相)的子侄。


    不過這八個遼國的顯貴在界河商市這裏卻比較弱勢,因為他們都沒什麽商業眼光,除了賣馬賣羊賣木頭,基本上什麽也做不了。而且分給他們的八個坊的土地,大部分都早早賣出去套現了,也沒賣出什麽好價錢,隻有馬植把土地交給西門青運營,才囤住了大部分土地,而且還賺到了一大筆絹,現在他大概是遼國首富了。


    “開就開唄!”馬植也是一臉無所謂,“不就是一些商人嘛!還能翻了天?某看他們也是不堪胥吏勒索才提出這般要求的。”


    就是一些人畜無害的商人?武好古心裏笑了笑:中國古代的商人看上去是沒怎麽太厲害……不過真的開了商市下院,那可就不是少數商人參與的事兒了,因為行首並不一定隻有資本家才能做。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行首嘛!這三百六十行其實就是社會工種的總稱,代表的是以城市市民為主的群眾。


    一旦有了行首下議院,就等於界河商市的市民有了真正的議政之權。而有了議政權力的市民,就會變成西周的國人,就是西方的公民了……好好的一個“界河菜市場”,這下要變成公民們的燈塔市了!


    你們這些腐朽沒落的封建貴族官僚真是什麽都不懂啊!


    武好古搖了搖頭,笑道:“既然大家都讚成開行首院,那麽不如就同意他們的請願吧……諸位可有反對的?”


    沒有人反對。董事會怎麽會反對一個更好的,更透明的撈錢的辦法呢?


    “那就算通過了!”武好古接著說,“不過咱們也不能白白給那些行會議稅的權力!”


    權力和義務應該是對等的!行首們這一次也沒怎麽鬥爭,就拿到了成立行首下院的權力可不妥,所以必須要讓他們付出點什麽!否則這些行首早晚被慣成刁民。


    “對!不能白給!”西門安國馬上附和,然後又問了一局,“元首,那咱們該提甚條件?”


    武好古看了眼這個粗曠高大的漢子,笑著說:“本元首建議在界河商市實行公民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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