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擬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談何容易。細思算、奇葩花卉……”


    閻婆兒的聲音清柔,伴隨著悠揚而有韻律的琴音,一曲柳永的《玉女搖仙佩.佳人》在大名府館驛之中來回蕩漾,猶如天籟。


    武好古怎麽也沒想到,閻婆兒這個騷到骨子裏去的豔伎居然有這等琴音歌喉,她分明是個大藝術家啊!


    “婆兒操得好琴!唱得好曲!”


    當琴聲響和歌聲響起時,武好古的臉色微微一變,讚揚的話語就脫口而出了,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了。


    閻婆兒是自己的家伎啊!自己居然不知道她是個大藝術家,這也忒荒唐了吧?


    他的話說出去自是收不回了,在場的韓忠彥、潘孝嚴和張商英聞聽後都大笑了起來。


    潘孝嚴和武好古最熟,當下就笑著說:“大郎你不知道色藝雙絕閻惜惜嗎?”


    色藝雙絕?武好古心說:我就知道那娘們是個賣身不賣藝的,哪知道她是個藝術家……


    張商英則搖搖頭道:“他哪裏會知道?惜惜走紅的時候,他頂多是個娃娃。”


    “是啊,”韓忠彥也道,“一晃十幾二十年過去了,我等都老了,隻有惜惜姿色依然,還是色藝雙絕啊。”


    原來閻婆兒真的有大紅大紫的時候!武好古心想:可是色藝雙絕的女伎在開封府都走賣藝不賣身,就是賣身也悄悄賣的路線,怎麽可能像閻婆兒這樣吊起來賣?


    “隻是沒有想到,當年恁般任性的閻惜惜,如今也做了人家的家伎。”韓忠彥接著感慨道。


    張商英也笑道:“是啊,我在開封府時見到惜惜做了崇道的家伎也著實吃了一驚……崇道啊,你竟然不知道惜惜有此才藝,莫非隻顧著她的皮囊,別的都不問了?”


    “哈哈,惜惜的皮囊可也是一絕啊!”


    “是啊,也就是大郎年輕力壯,換個上了年紀的可受不了……”


    “怪不得武大郎這一路天天都在打熬氣力,原來是為了應付惜惜啊!”


    “哈哈哈……”


    三個上了年紀的老官僚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居然就當著武好古和張叔夜兩個晚輩的麵開起了葷段子。其中的兩個還是堂堂的文官大青天啊!


    而且一個是新黨悍將,一個是舊黨大佬。


    他們見了麵難道不應該好像仇寇一樣互相攻擊的嗎?


    其實武好古對新舊兩黨的鬥爭情況還是不大了解,在舊黨的第一代大佬中,韓琦因為年紀太老,在熙寧六年就還判相州(實際上是養老),熙寧八年就去世了,沒有曆經新舊兩黨撕破臉的“元祐更化”和“紹聖紹述”。而且韓琦還有“相三朝,立二帝”的功勞,也就是說英宗和神宗兩代皇帝的冊立,都有韓琦的功勞,而且韓琦還強迫太皇太後曹氏撤簾歸政宋英宗,因此政治地位不容動搖的。


    所以在韓琦去世的時候,神宗皇帝還禦撰墓碑:“兩朝顧命定策元勳”,還“詔韓氏世官於相”——也就是韓氏子孫可以在相州老家做官當知州。韓琦的孫子,也就是韓忠彥的兒子韓治和韓治的兒子韓肖胄都先後出知相州。


    另外,蔡京的幼子蔡脩後來還娶了韓琦的孫女,韓粹彥女兒為妻——韓蔡兩家成了親家,後來還有幾個韓粹彥的兒子被蔡京給連累了……


    總之,北宋的新舊兩黨表麵上鬥得你死我活,私底下不少人卻關係不錯還互相結親聯姻,到底怎麽回事也挺複雜的。


    而武好古為弟弟武好文提出的親事,也得到了韓忠彥的允諾。雖然隻是口頭的允諾,但是潘孝嚴還是告訴武好古,他弟弟一定能娶上韓家的女兒,無論中沒中進士。


    當然了,中和不中,娶到的韓娘子肯定不是一個人。若是中了進士,那就肯定能娶上韓忠彥的親女兒或親孫女。在大宋進士及第就相當於魚躍龍門了,之前哪怕是個田舍郎,此時都會成為人上人,便是宰相千金也可配得上了。況且武家也不是窮光蛋,絕不會讓韓家的女兒吃上哪怕一點兒苦頭。


    若是沒有中,那麽韓忠彥也會收養一個韓家族女嫁給武好文。這樣武好文也能得到韓琦孫女婿的名分……有了這個名分,武好文穩穩當當升到太學上舍是沒有問題的,有了上舍生的身份一樣可以授官的。


    而今天的酒宴,就是為了慶祝韓武兩家口頭定親而擺的!


    因為這場酒宴名義上是武好古做東,所以他不能溜走,才等到了作為壓軸節目的閻婆兒的表演。


    武好古此刻心中,自然是大感驚訝:這樣一位德藝雙馨的大藝術家,竟然湮滅在曆史長河之中,後世人們隻知道李師師而不知道閻惜惜(閻婆兒的藝名),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好在自己來到了這個時代,武好古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閻惜惜和潘素兒一樣,名流後世!


    不如讓就她成為第一個在美術史上留下姓名的人體模特吧!


    以後“閻老師”的大名,會在曆史上流傳上一千年,不,流傳上兩千年!


    當然了,“閻老師”在眼下這個時代,也會因為一幅《閻婆兒寫真圖》而名聲大嘈。因為即將出現的界河商市,就是一個可以展出閻婆兒美妙軀體的地方。


    她的畫像,將會被懸掛在萬大瓦子中的怡紅院內……現在的問題,就是怎麽說服這位閻藝術家了。


    “文玉,去把閻老師請來。”


    “閻……老師?”


    “哦,不是閻老師,是閻婆兒。”


    “哦。”


    酒宴終於結束了,喝得有點醉醺醺的武好古就借著幾分酒勁兒,讓杜文玉去請閻婆兒到自己居住的院子中來——因為武好古給管大名府館驛的官員送了禮物,所以得到了一個院子可以和杜文玉、閻婆兒、林萬成等人一起居住。


    “甚底?大官人尋奴去……去做甚?”


    閻婆兒見到杜文玉的時候,她剛剛安排好今晚陪張叔夜的姑娘……她帶來的姑娘已經送出去兩個了,一個給了張叔夜,一個給了潘孝嚴,張商英到底是東華門外唱過名的,這點操守還是有的,隻是讓閻婆兒陪了一個晚上,然後就一直獨睡了,到底是清官啊!


    而武好古這個髒官的操守則出乎了閻婆兒的預料,雖然這髒官的目光常常打量閻婆兒的胸脯,可也就是看看而已,既沒有要閻婆兒去陪牽手,也沒要閻婆兒給安排別的姑娘。


    一路上仿佛就是和杜文玉調調情……如果不是知道武好古已經搞大了兩個女人的肚子,閻婆兒還以為他有什麽毛病呢?


    “大概,大概是侍寢吧?”杜文玉撅著小嘴,顯得非常無奈。


    老師怎麽就看上這個老女人了?她那點兒好啊?除了會彈琴唱歌……可自己還會畫畫呢!


    而且閻婆兒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怎麽能和自己這個黃花閨女相比?


    閻婆兒卻非常得意,她早就想勾引武好古了。可武好古卻偏偏對她沒什麽動作,幾乎都讓她懷疑自己的魅力了。


    “前麵帶路吧。”閻婆兒得意地說。


    “哦。”杜文玉沒得辦法,隻好領著閻婆兒進了武好古的房。


    武好古住的是個“套間”,外麵有廳堂,裏麵是寢室。閻婆兒和杜文玉到來的時候,武好古就坐在廳堂裏麵喝著解酒的茶湯。在他的麵前,畫架子已經支了起來,一堆土法製做的鉛筆則擺在一旁的案幾上。另外,廳堂裏麵還點了至少十支大紅蠟燭,照得燈火通明。


    “奴婢見過老爺。”


    閻婆兒行了福禮,還口稱奴婢——她並不是武好古的奴婢,隻是假裝的奴婢,不過一路上還是很認真的在裝,顯然是個表演藝術家。


    “唔。”武好古微有醉意,目光灼灼,望著向自己行禮的閻婆兒道,“閻娘子,你可想名流千古嗎?”


    名流千古?閻婆兒愣了又愣,這是怎麽回事兒?不是侍寢嗎?怎麽就千古了?


    “想的話,”武好古說,“就脫衣服吧。”


    什麽意思?閻婆兒回頭看了一眼同樣愣愣的杜文玉,杜文玉小聲問:“老師,您的意思是讓閻娘子把衣服脫了?”


    “脫,”武好古點點頭,“統統脫了。”


    閻婆兒問:“在這裏脫?”


    “對!”武好古又道,“文玉,你去把門窗都關緊了。”


    杜文玉應了一聲,就連忙去關好了窗戶,正要出門,卻被武好古叫住了。


    “文玉,你去哪裏?”


    “老師,奴……”杜文玉回頭一看,隻見閻婆兒已經很不要臉的在寬衣解帶了,她連忙低下頭,“奴,奴……”


    “文玉,”武好古不耐煩地打斷道,“你留下來。”


    留下?


    杜文玉的小臉刷的通紅起來,低著頭不敢說話了。她早就有和武好古牽手的決心,但是她一直以為牽手這個事兒隻能兩個人牽,從沒想過還可以三個人一塊兒牽的。


    正在杜文玉羞的要尋個地縫鑽進去的時候,武好古又開口了:“文玉,為師現在就教你畫人體了,這人體寫實繪畫,乃是寫實繪畫中最為高妙之術,可謂博大精深,為師都沒教過你兩位師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豪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羅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羅羅並收藏天下豪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