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你看看這個。”


    和武好古、西門青分賓主落座後,慕容老頭就從一堆書稿中抽出了幾張遞給了武好古。


    武好古接到手中後就仔細看了起來,這幾張書稿上的內容是關於步兵的編製和裝備的。在慕容老頭的設想中,大宋新軍的主力肯定是步兵。而大宋步兵的兵種應該盡可能的簡化,不計輔兵,所有的戰兵就分成長槍兵、刀盾兵、弓箭兵和弩兵四個兵種。


    其中長槍兵必須配備重甲和可以對抗騎兵衝擊的長槍。在戰場上,長槍兵的主要職責就是構成戰陣的主體,用來對抗敵人騎兵的衝擊或者發動集團衝擊,突破敵方的戰陣。


    刀盾兵至少要有皮甲、藤盾和打造精良的直刀或鐵鞭、鐵骨朵等鈍器。如果對手配備重甲,那麽他們就要將刀換成可以破甲的鈍器。在戰場上,刀盾兵的職責是掩護長槍兵組成的戰陣或充拔城寨時充當先鋒。


    弓箭兵則須配備弓力十足的步弓、羽箭、紙甲和自衛的手刀。他們必須接受嚴格的訓練,以便達到可以連續和精確射擊的水平。他們的連續射擊可以用來打擊敵方的戰陣,壓製敵方的弓手。而精確的射擊,則是用於在近距離上射殺敵方輕騎兵的——輕騎兵一般不會用來衝陣,但是他們會用騎射擾動對手的軍陣,為重騎兵的衝陣創造可能。因此高水平的弓箭手對於步兵軍陣的安全是非常重要的。


    弩兵則是用來對付重騎兵和敵方重甲步兵,或者在遠距離是殺傷敵方弓箭手的。因此必須擁有快速運動的能力,為此不須披甲,除了弩機和弩箭之外,隻配短刀一柄或者幹脆不配。


    為了方便指揮,慕容老頭認為各兵種應該才去單獨編隊而非“花隊”的組織方式。也就是一個大約百人(不包括輔兵)的隊,隻有一個兵種。因而每一隊下的士兵,隻需要學會一個兵種的戰法就算合格了。這麽安排的原因是為了可以用較短的時間訓練出合格的步兵,以方便部隊在戰時的補充。


    不過身為步兵的隊正必須精通全部的四種步戰之法。現在的樞密院兵學司就是後世軍事學院的雛形,理論上也應該成為未來北宋軍隊基層軍官的來源地。而基層軍官,則應該是部隊戰鬥力的保證。所以對他們的要求,是絕對不能降低的。


    至於一部之中各兵種的配製,慕容忘憂的建議是一部之下配屬一隊長槍兵、一隊刀盾手、兩隊弓箭手和一隊弩兵。而部將本人應該兼任長槍兵的隊正,因為長槍兵是整個戰陣的支柱,一旦崩潰,整個部都有可能覆滅。


    也就是說,在慕容忘憂正在攥寫的“兵書”中,擁有500名戰兵的部是最基礎的作戰單位。


    當然了,除了戰兵之外,輔兵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不同的兵種所需要的輔兵數量也是不一樣的。


    長槍隊所需要的輔兵最多,不僅因為長槍兵的重甲需要輔兵幫助才能穿上或卸下,還因為一“部”的輜重都有長槍隊的輔兵攜帶(長槍隊的隊正兼任部將嘛),所以長槍隊的實際人數也是最多的,超過200人,其中至少100人是輔兵,同時還會配置至少三十輛的騾馬大車。


    而其餘四個隊的輔兵,則都在50人以下,配置的騾馬大車也隻有十輛左右。也就是說,一個部的總兵力在滿員的情況可以超過800人。


    另外,輔兵也都配備了短矛、刀盾和軟弓,在必要的時候也能投入作戰。而配置給輔兵的大車也可以架上木楯組成車陣,作為防禦工事使用。


    “慕容先生,你的‘兵書’快編好了吧?”武好古看完了文稿,笑著問慕容老頭,“看來要不了太久,兵學司就能開張了吧?”


    “早著呢!”慕容忘憂搖搖頭,“這才到哪兒啊?後麵還有行軍、紮營、布陣、輜重、築城、攻城,哦,還有騎兵呢!說實在的,老夫雖然也從過軍,還算熟讀兵書,可真正精通的也隻有騎兵,別的東西還得摸索著來。不過等到陝西六路選拔的兵學司生員到了,就能和他們一起練練手,總能找到門道的。”


    “練兵育將的門道可不容易尋啊,”武好古將文稿放回到了老慕容的書案上,笑著說,“本朝從立國以來就琢磨這事兒,都一百多年了,還不是束手無策?”


    這話其實是武好古在誇自己,培養基層軍官,再由基層軍官去募兵練兵的“小包幹法”,不就是他“想”出來的嗎?


    就憑著這套辦法,武好古在後世也能落一個“偉大的資產階級軍事家”的封號吧?


    說不定,大宋未來的“天劫”就能靠著幾千名樞密院兵學司出來的軍官安然渡過了——理論上是沒問題的,現在還是元符二年,就是公元1099年,距離宣和北伐還有二十餘年呢!兵學司如果不中斷,至少能辦到二十期……調教出五六千個軍官都不是什麽問題,在戰時他們至少可以支撐起一千個部。


    那可就是五十萬戰兵啊!到時候整個大宋的禁軍,將能煥然一新了!有了那麽多的精銳戰兵,遼國、金國、夏國,還不都輕輕鬆鬆推平了?


    想到自己很可能已經改變了曆史,武好古的心情大好,就把吳延恩的上書從招文袋裏麵摸出來,雙手遞給慕容老頭了。


    “先生,您看看這個。”


    “這是……”慕容忘憂接過“上書”,展開以後細細看了起來,“嗬嗬,有點意思。”


    “可行嗎?”武好古問。


    慕容忘憂反問:“可行?你指哪方麵?”


    “高麗國能贏嗎?”武好古想考一考慕容老頭。


    “贏?”慕容忘憂搖搖頭,“有點懸……雖然高麗國在聖宗朝代時候和契丹打得不錯,可那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了。八十年來高麗國未有一戰,又重文輕武,恐怕國中上下早就忘了打仗的事兒了。”


    高麗王國在軍事上是表現的確比大宋強多了!他們在遼聖宗和蕭太後時代還同遼國打過三場大戰,戰爭從公元992年一直持續到公元1019年,陸陸續續打了二十多年,兩敗一勝。前兩次大敗,但是在第三次大戰中取得了大捷,最後不僅沒有亡國,還得到了鴨綠江以南的大片“賜地”。


    不過在第三遼麗戰爭之後,高麗王國就沒有再和誰打過仗,太太平平的過了八十年。而且還學大宋朝玩以文禦武,雖然高麗國是勳貴進士掌權,在武力方麵比大宋的寒門進士為主的局麵稍微好點,但想來也強不太多。


    “若是高麗贏了呢?”武好古問。


    “贏?”慕容忘憂想了想,“若真如此,遼麗之間必有一場生死大戰了。”


    “會嗎?”


    “當然了!”慕容忘憂道,“就許我朝想恢複燕雲十六州,就不興人家高麗人恢複高句麗故地?”


    高麗人和高句麗的關係是曆史學家研究的,不是政治家們考慮的。一旦高麗人能打敗完顏女真——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又怎麽會安居鴨綠江以南?到時候恢複高句麗故地,就會成為高麗大軍北伐的目標了。


    “好啊!”武好古一笑,“有慕容先生這番話就行了……對了,渤海人會幫誰?”


    “渤海人?”慕容忘憂想了想道,“應該會兩不相幫吧。”


    “好,這樣就行了。”武好古笑了笑,“回頭就把這封上書交給蔡學士,讓官家和宰執們論吧……這些日子,他們可有不少好事兒在商量吧?”


    “好事兒?”慕容忘憂苦苦一笑,“恐怕未必啊!”


    “怎麽了?”武好古一愣。


    這些日子,武好古都在忙著家裏麵的事兒,沒有太留意朝堂上的情況。


    慕容忘憂搖搖頭,“老夫也是半個局外人,說不大清楚,隻知道有不少大臣上疏反對開兵學司和界河商市。”


    “無妨,”武好古道,“隻要官家還在,這些事情總能推進的。”


    有人反對早在他的預料之中,畢竟這兩件大事兒都是重大改革,而且推進的步子很快,超過了許多人的接受能力——這其實也是不得已,因為官家趙煦的身體越來越差,恐怕維持不了幾年了。


    一旦趙煦亡故,不論是向太後臨朝還是劉太後臨朝,女主幼君的局麵下是不宜搞重大改革的。所以章惇和趙煦都想趁著如今的時間窗口,把該辦的事情都給辦了。


    而武好古也有同樣的想法,從現在開始到明年春天,就是界河商市成立的關鍵時期!


    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把這商市給辦起來。


    所以武好古離開慕容家的時候,滿腦子就都是成立商市的事兒了……這事兒一定得加快才行啊!現在已經是七月份了,距離年底不過五個月,若是今年不能和遼人簽訂契約,明年可就不好說了。


    正琢磨這事兒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而且非常歡快的聲音:“大郎,大郎,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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