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觀,也就是將來的畫仙觀,現在看起來有些破舊失修,但是底子還是很不錯的。


    房屋的用料都很結實,建造的也非常講究,而且這座宮觀的年頭也不大久,隻需要進行一番整修,就能讓它煥然一新了。


    這座宮觀的麵積雖然不大,但是卻五髒俱全。不僅有靈官殿、主神殿和三清殿,還有財神殿、文昌殿、祖師殿、三官殿、藥王殿、娘娘殿、救苦殿和鬥姆殿等八個偏殿。


    另外,還有鍾樓、鼓樓、藏書樓、齋堂、客堂、單房、書房等等的附屬建築,全都修建的非常精巧別致。


    “平麵圖……就是白雲觀的圖樣。”


    “大官人所說的,老朽就不知了,興許有,興許丟失了,畢竟恁多年了……”


    在離開白雲觀的時候,武好古問了一下建築平麵圖的情況,而那高老頭的回答也不讓人意外,就是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武好古也就不再追問了。反正房子在這裏,回頭自己費些時間再畫就是了。


    除了建築平麵圖,還要畫下周遭的地形圖,還要畫下道觀中每一座建築的結構圖和外觀圖——這就是建築學的起源啊!


    武好古雖然是學油畫的,但是也修過一點室內設計和景觀設計(他前世就讀的美院有建築學院,學生可以選修跨專業的課程),所以能畫一點建築平麵圖和結構圖,也會做點設計。


    至於古建築和工程,他雖然不懂,但是可以憑著之前修過的室內設計、景觀設計課程,再慢慢進行研究。


    在回城的途中,武好古一路上都在琢磨著要怎麽對白雲觀(畫仙觀)進行改建和裝潢,不知不覺間就行到了金水河畔……


    “老師!”


    正騎著毛驢行進間,忽聽有人叫他的名字。


    順聲音看過去,卻見在路旁一座茶肆裏,米友仁從二樓的一個窗戶探出頭,正向他招手。


    “詠茶?”


    武好古看了眼那茶樓門口掛著的匾額上的兩個大字,頓時一怔。


    這是蘇東坡的字啊!


    他又想了想,才憶起米芾曾經做過一首《滿庭芳》的詞牌,詞題就叫《詠茶》,而且還是和蘇東坡在揚州一起品茗名茶“密雲龍”時所作的。


    這茶樓不會是米家的產業吧?


    武好古四下一看,果然發現這裏就在米芾的宅邸附近。


    “小乙,這座茶肆不會是你家的產業吧?”


    武好古從毛驢上下來,然後就和郭京、劉無忌道別,獨自上了茶樓二樓,一邊打發問,一邊打量周遭環境。


    茶樓麵積不大,根本不能和蘇大郎的茶樓相比,而且一層並不迎客,就是二樓的三四百平方米的麵積在經營。不過這裏的裝飾卻充滿了文人氣息,還帶著幾分江南風韻。茶樓的牆壁也極有特色,白色的石灰牆壁上寫滿了大字兒。


    當然不是亂寫的,都是一首首詩詞,內容多和茶有關。


    如此一座茶樓,儼然就是一處開封府文人墨客們聚會品茗的地方。


    “此處是家父昔年和東坡先生在揚州品茗‘密雲龍’後,回京所設的。主要用來招待一些朋友和士子。


    哦,今日趙小乙和潘小郎也在此處。”


    趙小乙和……潘小郎?


    武好古皺皺眉頭,總覺得不對。米芾卻拉著武好古,走到茶桌旁邊坐下。


    茶桌是用竹子做成的,顯得有些陳舊,但是卻韻味十足。在茶桌周圍,除了趙佶和男裝打扮的潘金蓮,還有一個兩個年輕文士,其中一個正是潘家將門少主,左衛將軍潘意。另一個看著比潘巧蓮還“鮮嫩”,而且生得十分嬌小,雪白的肌膚,純潔的明眸,一副恬恬靜靜的模樣。


    “這位是趙十郎,是潘左衛的朋友。”米友仁指著那美少年給武好古介紹。“這位是武崇道,方得了翰林圖畫院待詔直長。”


    又是一個姓趙的……而且還不以真名示人。


    武好古心中已經有了點數,這位趙十郎,多半是趙小乙的弟弟……也可能是妹子。


    “在下趙十,多次聽人談及畫中第一人,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


    那趙十郎微微欠身,朝武好古笑道。他說話的聲音很細,還有故意捏著嗓子的感覺,和潘巧蓮扮成男裝時的腔調很像,多半是個雌兒。


    而武好古忙還了一禮,然後又給趙佶、潘巧蓮和潘意施了禮。這三位也都還了禮,就仿佛是文人士子茶樓相會似的。


    見完了禮,武好古就在潘巧蓮身邊坐了下來,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趙佶聽他一問,怔了下,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武好古。


    潘巧蓮看了眼武好古,微微一笑,顯得有些得意,“今日是陪我家大哥兒出來轉轉的。”


    什麽意思?


    武好古聽著這話有些發懵。其實潘巧蓮是陪她的侄子潘意來“相親”的,現在是北宋,可不是理學大興的時代。雖然婚姻大事是要父母做主的,但是婚姻的當事人也可以在上床之前見一見麵,也可以表達一些不同意見。


    而見麵的地點,要麽就是“詩會”、“茶會”上,要麽就是在“詠茶”這樣的高級茶樓裏。


    潘意今天要見的,當然就是趙佶帶來的德國公主,就是那位趙十郎了。他是神宗皇帝的十女,也是官家趙煦和端王趙佶的小妹妹。小妹妹去相親,自然要哥哥作陪。


    德國公主最長的哥哥是官家,當然不可能管這事兒,比官家小的是申王趙佖,但他是個瞎子,不可能讓個瞎子陪著德國公主去相親吧?所以就是趙佶陪著德國公主出門了。


    而相親的地點,也是趙佶安排的。就選在了最近和他的關係越來越密切的米友仁家的茶樓裏麵了。


    結果正好撞上了武好古。


    “方才見大郎騎著毛驢從西而來,可是從城外回來的?”


    米友仁看見場麵稍有尷尬,於是就打了個岔。


    武好古點點頭道:“是從城西高家的白雲觀而來。”


    “高家將門的白雲觀?”


    潘意知道這個地方,“那裏可荒廢好幾年了。”


    “某想將那邊盤下來,交給兩位道友做個子孫觀。”


    道教宮觀向來有“子孫觀”和“叢林觀”之分,所謂子孫觀就是觀主的私產,可以父子相傳或師徒相傳,而叢林觀則是天下道眾公有,觀主由道眾信徒選舉產生,不得世襲繼承。


    一般而言,叢林觀都是大道觀,往往在北宋朝廷的控製下。而子孫觀都是小觀,就如城西高家白雲觀這樣的。


    “那兩位道友,可是日前在豐樂樓見過的?”趙佶又問。


    他對道士是很有興趣的,況且這兩位道人在豐樂樓的那次酒宴中表現出了一點道亨。


    “正是。”武好古道,“等道觀盤下來,某還打算重新修繕一番……好好花點心思。”


    趙佶問:“打算供奉那路神仙?”


    武好古答道:“供奉畫仙人。”


    “畫仙人?”化名趙十郎的德國公主來了興趣,“可沒聽說過天上有這路神仙啊。”


    武好古笑了笑,“繪畫一途也有道的,既然有道,就一定有神仙在管。”


    趙佶點了點頭,然後又認真地端詳著武好古。


    他早就讓人打聽過武好古的經曆了,所以知道武好古在被開封府逮去之前,本是個平庸的畫師,而在被開封府大牢釋放後突然就在畫技上突飛猛進,儼然就是一代畫聖了。


    而武好古後來又在雲台山遇到了兩個道亨高深的道人,現在又要弄個“畫仙觀”……他是不是真的在開封府大牢裏眯著的時候被畫仙人點化過了?


    武好古也瞧了一眼趙佶,又看了看女扮男裝的潘巧蓮,再掃了眼自己的好學生米友仁。


    本來是自己想巴結宋徽宗的,現在怎麽人人都在巴結他,而且都巴結的比自己還成功呢?


    看來自己得努力一點了。


    “小乙哥,你也是畫中高人,不如一起來替畫仙觀的修繕出點力吧。”


    “出力?”趙佶一愣。“怎麽出力?”


    趙佶心想:裝修房子我可不會啊。


    武好古笑道:“其實繪畫一途並不全是雅趣,也是實用之學。山水畫可以用來繪製地圖,界畫樓台可以用來修繕房屋,顏料設色可以用來印染布料。”


    似乎有點道理!


    趙佶聽了武好古的說法,微微點頭。


    繪畫果然是實用之學!


    隻是這界畫樓台怕是不能用在蓋房子上麵吧?那得先有房子才能畫啊,若是沒有房子,要怎麽去畫?


    “大郎,”趙佶道,“這界畫樓台之法怎麽用來修繕房屋?”


    “自是先把自己的想法畫出來,再照著畫來修房子。”


    武好古肯定是要涉足建築業的!因為他不能放過房地產這個利潤豐厚的行業,而在宋朝,開發商的模式是行不通的。現在可沒一個成熟的建築市場,也沒多少家建築商可以發包。


    而且,武好古想要造的房子也沒有現成的式樣,必須重新設計,精心建造。


    這種事情,可不能假手他人。


    “似乎是可以的,”潘意接過了武好古的話題道,“開封府的潘家園和大名府的老宅修繕的時候,有些工匠手裏就有圖樣。”


    米友仁補充道:“將作監裏不就存了許多樣圖?而且還有專門的圖集,稱為《元祐法式》,如今正在丁憂的前將作監李明仲還受命編修新版的營造法式。”


    武好古撫掌笑道:“這可好啊,元暉,你路子廣,可能將《元祐法式》借出來給我和小乙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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