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堂在海州的分號,開在榷場外麵的榷場港臨海長街上,占了一所三進三出的院子。門前的青石路麵上有被車輪軋出的兩道深深的車轍,顯然經常有車輛運載著貨物從這裏進出。


    就在武好古、潘巧蓮、郭京、劉無忌、林衝等人往臨海長街而來的時候。西門青和他的祖父也在張熙載的陪同下剛剛抵達,爺孫兩個從一輛馬車上下來,海州西門堂的掌櫃就親自迎出來了。


    “大伯您怎麽來了?這一路的勞頓,您老的身子骨還好吧?”


    海州西門堂的掌櫃也是西門家的人,單名一個谘,名叫西門梓,是西門青的族叔。


    順便說一下,西門青所在的陽穀西門家是個“半義門”,也就是介於義門和普通宗族之間的存在。


    和堅持不分家,搞家族公有製的義門不一樣,半義門是分家的,下麵的每一房,每一家,都有各自的產業。不過在分家的同時,半義門下也存在大量的公產,主要是學田和族田——一般來說,將商業資產做為族中公產是很難經營的,而田產則相對容易經營,隻要收租就行,因而義門/半義門的族中公產通常是農田。


    而半義門擁有的學田、族田,則主要用來支付族中子弟的教育費用和贍養族中孤寡老人的。


    具體到陽穀西門家,則是以陽穀和彭城的農田為本,同時經營藥鋪和宋遼走私的半義門。陽穀和彭城的農田皆是族中公產,各地的西門堂,則是各房的私產。


    海州這邊的西門堂雖然和彭城的西門堂掛同一塊招牌,但並不是西門青的產業,而是屬於西門梓這一房的。


    另外,西門一族既然是半義門,自然也要在科舉仕途上有所爭取。


    若是沒有幾官身倚靠,如西門家這樣的富家,便是官人吏員們眼中的肥肉了。


    不過西門家走的不是文科舉的路子,而是專攻武舉,因為有祖上傳下來的騎射底子,西門家族祖上可是出了不少武進士。不過從西門青的爺爺西門鶴那一代開始,由於宋朝武舉日益注重筆試,使得西門家吃了大虧,已經有幾十年沒出武進士了。


    這家道,也顯得有些中落了……不過西門族中還有許多能打善殺的狠人,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弱者!


    而且,各地西門堂都是醫館藥鋪,要是換人來做,還有沒有病家上門就不好說了。所以西門家雖然沒有官身庇護,但也還可以維持局麵。


    “還好,還好,趁著還能走動,便四下走走。”西門鶴一邊說,一邊在西門慶的攙扶下進入堂內,然後又穿堂而過,到了後院。


    一入後院,西門鶴馬上就問:“馬家的老二到了?”


    “到了,昨日便到了。”


    “沒引起旁人注意吧?”


    “沒有,沒有,”西門梓笑道,“這幾日有個高麗國的使團正好到達,海州官府都忙著招待高麗國貴客。”


    “哼,甚底貴客?”攙著西門鶴的西門青冷冷道,“不過是契丹人的狗奴才。”


    “聯麗製遼嘛,”西門鶴道,“這說明朝中的相公還沒忘記恢複燕雲。”


    三個人說話的時候,已經進了西門堂後院的一間堂屋。堂屋內也有兩人在說話,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商人打扮。其中一個生得高大,蓄了一部絡腮胡子,仿佛是個武將。另一人則短小精悍,皮膚很黑,五官倒是端正,說話的時候一對眼珠子總是在轉,顯得非常精明。


    看見西門鶴、西門青和西門梓三人進來,正在說話的二人也連忙起身,衝著西門老頭便行了一禮。


    “晚輩馬植,見過西門世伯。”


    “晚輩花滿山,見過西門大爹爹。”


    西門鶴擺擺手,“不必拜了,都坐,都坐下說話。”


    說著話,老頭子便在一張玫瑰椅子上坐下,又叫西門青、西門梓也坐下。


    “對了,馬二郎,你家燕山先生怎麽說?要不要把那個姓武的誑去遼國?”


    “二叔叫我來看看,若真有信上說的那麽好,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不就是一畫畫的麽?”西門鶴有點兒不以為然。


    馬植卻一臉正色地搖搖頭,道:“世伯有所不知,契丹人這些年來日益沉迷佛法,不能自拔。國家財富,都用來建寺齋僧,國族(契丹人)壯士,不是在家吃齋,便是入寺為僧。契丹一族不過二百萬眾,僧尼卻有三十多萬,全都坐食供養而不事生產。


    長此以往,契丹將無可戰之兵,無可餉之銀,一旦禍起草原林海,便會有傾覆之災了。


    而我燕雲漢人,則日益興旺,族人繁衍至數百萬,渤海之族,也盡皆漢化。如今的大遼,我漢人才是第一大族!


    若契丹人繼續沉迷佛法之中,不出三四十年,就算遼國不亡,契丹國族也將被我漢家所替代了。”


    原來契丹人就要被印度的佛教和漢人的子宮打敗了!


    二百萬人口,有三十多萬僧尼,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人口繁殖。而且沒有出家的契丹人,也大多沉迷佛法,念經念得糊塗了,再也沒有祖先的悍勇善戰了。


    相比之下,燕雲漢人倒是在遼國的“鄉兵製”下保持了宗族武力,而且又以強大的漢文化同化了渤海族,變得日益強盛起來。


    如果這樣的趨勢得以維持,幾十年後,遼國的國族契丹人很可能會被數量占據絕對優勢,而且戰鬥力也不弱的漢人契丹……當然,前提是沒有一個比契丹人更凶狠的蠻族崛起!


    “契丹人沉迷佛法和那個畫師有甚關係?”西門鶴頗有些不解。


    馬植笑道:“我二叔自有安排,必然能叫契丹人更加癡迷佛法,無可自拔。而林牙自己,也可以借此更進一步。”


    “也好,”西門鶴點點頭,然後看著孫兒西門青,“知道如何做了嗎?”


    “孫兒知道的。”


    西門青的話音方落,一個西門堂的管事便快步走了進來,到了西門梓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西門梓道:“大伯,是武大郎到了。”


    “是尋我和子虛的。”西門青站起身說。


    “尋我?”花滿山愣了愣,“可我不認識他啊?”


    西門青一笑,“是我把你薦給他做個管事的……你家的買賣沒了,總要尋個安身立命之處吧?


    我看你跟著武好古不錯,別看他現在有點昏昏噩噩的,但他是有真本事的,待人也好,將來必是前程似錦。你跟著他,總少不了一份富貴的。”


    花滿山的眼珠子轉了下,便衝著西門慶施了一禮,笑道:“那滿山便多謝了。”


    西門慶點點頭,又瞧了眼馬植和自己的爺爺,“大爹爹,馬世伯,你們可要去見見那個武大郎?”


    西門鶴搖搖頭,對馬植道:“賢侄,你一起去見見他吧。再套套他的話,若是能請,就不要用強……大不了就是花點錢,隻要能交上有用的朋友,花點錢不算甚底。”


    “小侄不需花錢,隻靠三寸不爛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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