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結果是好的,一車人沒有一個人受傷,但是這個事兒,李憲他不打算忍。


    剛才那幾個漢子換車胎的時候,輪胎上那被壓到變形,深深紮到太裏邊的三角釘他可是看見了。


    這讓他不免有些後怕。


    剛才出事的路段並不是一個大彎道,車速過來的時候至少有六十多邁。虧得周勇的技術不錯,剛才爆胎之後的處置手段又得體。如若不然,說不上那裏一個不好,這一車人說不準都有性命之虞。


    車裏邊兒坐的都是誰?


    自己最親最近的人,全都在這兒了!


    可是他也不是個頭鐵的人。現在荒郊野外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真要是自己盡量不夠,這個虧他也隻得先行吞下回頭再過來找場子。


    可問題是、


    王鐵成的戰鬥力他是知道的呀!


    身為李憲的保鏢其實很幸福,因為李憲基本不惹事。走到哪裏都低低調調的,完全沒有什麽人身危險。而且很多時候他嫌屁股後麵跟這個人不方便,去一些又熟人的地方根本就不帶保鏢玩兒的。


    所以王鐵成名義上是他的專職保鏢,但事實上更多的時候是在邦業的運輸公司幫忙。


    現在經濟發展迅速,作為經濟血脈的運輸行業生意紅火的很,一些在八十年代末期積累起來的運輸公司發展到現在用日進鬥金來形容完全不是吹牛逼的。


    不過這個行業入門門檻低,而且從業人員素質普遍很差。劃地盤,搶生意是行業內的普遍狀態。


    往往都是一言不合兩個物流就互剛起來了。另外一些大車司機為了賺的多一些,手段也很髒。


    所以每個物流公司都會有一些鎮場子的,這一些人平時不幹活,除了什麽事情出來平個事兒什麽的。


    平時不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王鐵成就幹的這個。


    跟一般的平事兒大哥先約到一起大家談,談不攏再打不一樣。需要王鐵成出麵的情況,一遍就是徐兵那邊實在搞不定了,開門就是幹的那種。


    據徐兵講,這貨一個人一根鐵根,七八個漢子不能近身。往往就是一出手倒一片,直接把對方鎮住——事兒就完了。


    方便快捷。


    要知道,這年頭搞運輸的都不是什麽善茬子。能一打七八個,可見王鐵成身手著實不錯。


    剛才在看到外麵隻有五個人的時候,李憲的心裏邊兒就有了數。對方看起來壯則壯矣,可是看起來就是略微彪悍點兒的莊稼漢子罷了。


    想來,社會我王哥應付這樣的應該沒問題。


    既然如此,這口氣能往下咽麽?


    必須幹他!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對手——馬勒戈壁,誰能想到這麽短短的一段路上,灑了這麽多釘子!


    這就跟撒網打魚一樣,這夥兒王八蛋用的是小眼網,打算把路過的車一網打盡啊!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身後的情況卻是發生異變。


    本來,他以為憑借王鐵成的駕駛本領,爆個胎應該也應該沒什麽問題。


    可看著身後的切諾基輪胎冒著白煙,在路上左右搖擺了怕不是有兩三百米遠之後,就像是被人從側麵踹了一腳般,直接側翻到了路下。


    他整個人呆住了。


    前後兩台車,都遭了難,他心裏一下子火就竄起來了!


    那車上不光有王鐵成,還有李清一家呢!


    在李友和鄒妮的驚呼之下,他一把推開了車門,將擋在門外的那漢子嚇了一跳。


    直接從伸手拽出了錘子:“大兄弟,輪胎換好咧,錢還沒給呢!”


    “給你姥姥!”情急之下,李憲也不顧自己這邊戰鬥力的問題了,一把就將那漢子推開,甩了一句“要是人出了事兒,老子剝了你的皮”之後,緊忙向身後奔去。


    等他到了近前的時候,切諾基已經栽到了溝裏。四隻輪胎爆了兩隻,兀自旋轉著。


    “大哥!玲玲!”


    跑到車前,他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


    “二叔,疼!嗚嗚嗚……”


    隨著他一聲大吼,車裏麵傳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聽到李玲玲的動靜,李憲瘋一般的跑到了車前,順著車窗往裏那麽一看,心裏邊稍稍安穩了些。


    李玲玲坐在後排的位置上,雖然看樣子受到了衝擊,但是身上沒看到什麽明顯的傷處。


    副駕駛上的離去被安全帶掛著,除了臉色鐵青之外,看起來也沒什麽大礙。


    唯獨在駕駛位上的王鐵成,額頭上殷紅一片。


    似乎是那原本放在風擋之下的香水瓶在衝擊之下彈了出來,將他的額頭撞破。鮮血沿著眉梢潺潺流淌而下,將他半邊臉都染成了煞人的紅色。


    李憲也沒廢話,立刻將車門拉開,整個人站到了車門上,快速將三人拖了出來。


    剛剛將王鐵成拖出車外,前麵路上的人就趕了過來。


    見到自己孫女額頭上一個大青包,哭的眼淚鼻涕在小臉上混成一團,自己大兒子蹲在地上叼了根煙,拿著打火機的手卻哆哆嗦嗦怎麽也點不燃,李友跳了腳!


    老頭是真心疼了。


    李友隻是沒怎麽見過世麵,可是他並不笨。連續兩台車無緣無故的保胎,又這麽巧爆了胎就有出來補胎的,就算是個傻子也能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


    他一蹦三尺高,對一同過來“看收成”的那幾個漢子罵道:“我日你們姥姥!你們這是謀財害命!他媽的,要是求財,你們在路上放個石頭把車攔下都比這個強,這大道車開的這麽快,一個不好那是會出人命的!你們良心他娘的讓狗給吃了啊!畜生!畜生!”


    被“肥羊”當頭辱罵,幾個漢子不樂意了,直接抄起了身後的扳手錘子,走上了前來。


    他們本以為這次遇到個奔馳的大活兒,對方肯定錢套的痛快。可是沒成想事兒辦的這麽墨跡。


    幾個漢子,沒了耐心。


    “費恁娘的話!前邊那個補胎兩千,這個兩隻胎四千,幫你們抬車再加一千。中不中?”一個歲數大點的漢子直接嚷嚷道。


    剛才那個最先拿出錘子的更幹脆,連生意都不想談了,直接將手中的錘子垮嚓一聲砸在了切諾基的地盤之上:“恁們是想破財免災,還是要錢不要命?”


    “喝……呸!”


    就在幾人呼啦啦圍上來的時候,斜靠在切諾基上,半邊臉已經被鮮血染得殷紅的王鐵成將手中抽了沒幾口的煙扔在了地上。


    狠狠的吐了口帶血的痰,隨手抄起了路旁的一根幹柴。


    經過李憲身邊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老板,咋辦。”


    “看著辦。”李憲抱著李玲玲,往後退了一步。


    “明白了。”


    王鐵成點了點頭,拖著棍子,迎著那幾個皺著眉頭,已經將家夥事兒端在手裏的漢子走了過去。


    “弄他!”


    見王鐵成一個人一條棍迎麵走來,為首的那個漢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收了笑麵虎般的笑容,用手中的板子往前一指。


    看著幾個漢子呼啦啦衝上來,王鐵成反而放慢了腳步。用手背將遮住了左眼的血漬擦幹,迎著向自己招呼過來的一根鐵棒,衝了過去!


    那將手中鐵棒狠狠砸下的漢子隻覺得眼前一閃,棍子便已經落空。下一秒,他便聽到自己的身下一本悶響,緊接著就是一陣鑽心攪腸的疼痛,從小腹處爆發出來!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那結結實實懟在他小腹上的柴禾,已經帶著風聲“呼”的一下,砸到了他的腿上。


    哢嚓。


    隨著一聲輕不可聞的脆響,那漢子一個骨碌便躺在了地上。


    隨著一陣棍棒的破風聲和骨肉碰撞的悶響,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出了事的切諾基前就已經橫豎躺了五個人。


    看著全部敵方人馬失去戰鬥力,李憲將擋在李玲玲眼睛上的手拿開,把孩子遞給了李匹,緩緩走了過去。


    看著疼的麵容扭曲,滿頭大汗的路霸投資,李憲冷冷一笑:“大兄弟,車胎爆了,能不能補?”


    “能!能!”地上的漢子因為臉被一直沾滿了灰塵的皮鞋踩住,說話有走了音,可是回答的倒是相當幹脆。


    “湊巧,老子這一趟出來沒帶錢,不給行不行?”


    “中!中!”


    對方的態度,讓李憲相當滿意。


    他指了指眾人的腿,移開了皮鞋:“大兄弟,你們這腿怕是斷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不如我把你們送到最近的派出所,一條腿兩千,不貴吧?”


    ……


    切諾基雖然側翻了過去,但其實損毀並不嚴重。


    除了一側車門略微有些變形之外,也就是兩隻輪胎需要修補。幾個斷了腿的漢子,老李家一家男丁外加王鐵成合力將車子推正回到了路上,兩台車一前一後慢悠悠的走了足足一公裏多,在一個下道口轉了老半天,才看到了一個荒村前用木板搭起來的的修理鋪。


    說是修理鋪,倒不如說是個輪胎站更合適。


    不丁點兒大的修理鋪裏任嘛沒有,隻有幾個千斤頂和幾套板子鉗子,唯一能說得上有技術含量的,怕不就是一個大木頭箱子,裏邊裝的都是一些沒有經過裁剪的大張膠皮和膠水。


    不過和這個行程鮮明對比的則是修理鋪外,那摞的小山一般的廢舊輪胎。李憲站在修理鋪門前隻粗略一看,怕不是就有幾百條那麽多。


    看得出來,這修理鋪存在的時間可不短了。


    踢了踢捂著條腿,艱難的將一副全新的越野車輪胎往切諾基上擰的漢子,李憲冷冷笑道:“在這段路上多久了?”


    漢子剛才是真的真的被王鐵成這個身手好的像是功夫片裏邊的男主角,卻心狠手辣像個反派,直接打斷人腿的家夥給嚇壞了。


    聽李憲問話,嚇得一激靈,連忙答道:“也沒多久!不到三個個月、”


    三個月就特麽換了這麽多輪胎?


    李憲臉一黑。


    最早新北集團還沒成立,他還靠著徐朝陽的批條在山上往下倒騰木材的時候,聽徐兵他們說起跑車途中那些的事兒,他還以為裏邊誇張的成分。不過現在看來,他倒是信了七八成。


    三個月,幾百條輪胎!


    那得又多少司機被禍害?


    “瞧你這地兒,沒少賺吧?”李憲帶著嘲諷哼哼道。


    最看不起這些沒技術含量的。


    “嗨呀、咋說類……”身份形勢一下子顛倒過來,那漢子竟然完美的適應了轉變,之前的霸道和狠厲全然不見,此時看著活生生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


    “也不行、這地方太偏,公路剛修好通車不久,平時也沒啥車經過。有時候一天也就破個一兩台,賺個千八百咧。”說到這兒,漢子倒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恁其實過來的也不趕巧,前幾天俺弟剛生了崽,老婆住院急用錢。這俺們才多灑了點兒釘子,尋摸著這幾天能快點兒掙點錢。”


    看見李憲的臉黑了,那漢子趕緊惶恐解釋:“要不是因為這個,俺們這真是算厚道的哩。就是恁們這情況特殊,今天灑了五十幾顆釘子……又是開的平治,不然平時補一條胎約麽也就是二百……”


    mmp!


    這話聽得李憲牙疼。


    你特麽往路上撒釘子,隨意漲價掉價每個收費標準,還特麽怨老子車好?


    而且……按照現在的市價,補一條輪胎也就二三十塊錢頂天了。二百塊錢很厚道?


    漢子生怕他不信,也不顧疼痛,扶著那隻八成已經骨折,腫起老高的腿費力站起,“俺們兄弟人少,隻能在這嘎攔道。可是隻要司機配合,俺們從來都是收補胎的錢。這附近別家,要是看見你這平治,肯定直接就明搶咧!真咧!要是說半句謊話,俺是你兒!大兄弟,道上混口飯吃都不容易,派出所......咱不去中不?”


    “嗬、”


    李憲回了一聲冷笑。


    做夢呢麽?


    此時,切諾基兩條壞掉的輪胎都已經修補完成。隨著千斤頂落下,汽車在地上彈了幾下後落穩。


    粗粗清理了傷口,用一條白毛巾捂著額頭的王鐵成上車發動,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對李憲點了點頭表示車子已經沒有問題。


    “你這有汽油麽?”


    見車子已經沒有問題,李憲看了看那漢子。


    “有!有咧!三兒,快去給大兄弟拿油來。”眼見著這煞星要走,那別說李憲要汽油,就算要路費,那漢子指不定都給了。


    得了他的吩咐,另外二人拿了小油桶和油抽子過來,二話不說就要打開油箱蓋子給切諾基打油。


    李憲確實將其攔住,在幾人不解的目光下,拎著汽油走到了修理鋪外。


    十幾分鍾之後。


    一道火,光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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