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孫衛民又談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情,應了老頭兒明天晚上過來吃晚飯的叮囑,薛靈便以司機還在樓下等著為由離開了孫家。


    站在窗前,看著薛靈款款走出小院兒上了那台白色桑塔納轎車,孫衛民砸了咂嘴,曬然一笑。


    “一勸世人孝為本,噔噔噔噔噔~”


    “黃金難買,那個父母恩,登根兒裏來瞪跟兒浪~”


    哼著山東大鼓名段十大勸,老頭兒拿起了窗台上插在一盆蘭花上邊兒的剪刀,哢嚓一下,剛剛發出新芽邊兒上的枯葉剪了下去。


    身後,看著自家兒媳婦來了一趟,把老頭兒高興成這樣兒,孫衛民老伴兒李淑賢皺著眉頭,將手中的白抹布拍在了茶幾上。


    “老孫,你這咋還吃了興奮劑了?”


    “孝順生的孝順子,忤逆樣的忤......去去去!”


    孫衛民正高興著呢,被老伴兒這麽一揶揄,頓時收了破鑼嗓子,“你知道個啥?”


    “我知道個啥?我看你這老頭子今天吃錯了藥!自打大會之後退下來,不能再坐你那辦公室了,你這老臉就沉的跟鉛球似的,這靈兒來了這麽一趟,你就顛兒上了。”李淑賢又懟了老伴兒一句,忽然回過了味兒來:“老孫呐,我跟你說,你可得穩住了。人家老嶽現在上位了,你現在這個階段很敏感,可千萬不要多管閑事。省得人家老嶽以為你舍不得放權呐。”


    “廢話!”被自己老伴兒提醒,孫衛民老大不樂意:“你都知道的道理,我能看不透?”


    “我看你就是有點兒看不透!”將茶幾上的抹布撿起來,李淑賢猛擦了幾下茶幾上的玻璃罩,“靈兒他們單位的事兒,你這不就破車攬債了?還說沒管閑事兒?咱們靈兒就是在那單位上班兒,也不是老板,這事兒你管他幹嘛?”


    “婦人之見!”


    聽到這話,孫衛民挑了挑眉頭,轉身興奮道:“你想想,靈兒為啥,有什麽理由跟我說這些事兒?”


    李淑賢手中的抹布停下了,“這......難不成,是他們領導逼她來的?”


    “扯淡!”孫衛民哼哼一笑,“靈兒能當這個新北的總經理助理,政治資源肯定占一部分。可是我在任上這麽長時間,你看靈兒幫著他們集團求過我沒?為啥現在我老頭子半隻腳退下來了,靈兒過來了?”


    看著老伴兒迷茫的眼神兒,孫衛民挺直了腰板,“要不說你頭發長見識短,凡事看的淺呢!”


    李淑賢氣急:“你個老頭子,能不能不跟我在這兒打機鋒?”


    “嘿!”房間中即使沒人,孫衛民還是靠到了老伴兒身邊兒,略顯神秘道:“剛才你沒聽明白嗎,靈兒這次來,是背著他們那個總經理來的。我的脾氣,靈兒在咱們家這麽多年了,她肯定知道。你說,她要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打工的,能專程過來一趟,跟我張這個嘴?”


    聽到這兒,李淑賢猛地抬起了頭:“老孫,你的意思是說......?!不能吧,我聽說...他們那個領導,可是比她小五歲呢!”


    “男無妻,女無夫,天天的在一起工作,咋就不可能?小五歲咋啦?”孫衛民脖子一梗,“靈兒是模樣差啊,還是沒才學?當初小偉追靈兒的時候,靈兒在單位裏那......”


    孫衛民想說當初自己兒子也是在眾多競爭者中追到了這個讓全家都滿意的兒媳,可是話到嘴邊兒,想起自己那英年早逝,無福消受的兒子,卻歎了口氣。


    “唉、我就是說,照理分析,事情它就應該是這麽個事情。你說,靈兒要是為了這個張嘴,我能不答應?”


    想起自己兒子,李淑賢也是一陣惆悵,悄悄摸了摸眼角,也是歎氣道:“是啊、要是靈兒真有這個心思,把自己托付個好人......小偉......他估摸著也能安心了。”


    輕輕摟住了自己老淚縱橫的老伴兒,孫衛民深吸了口氣,“行了,這事兒也就是我這麽尋思。具體什麽樣兒,是不是,還得進一步說。呆兩天等李憲那小子過來,我好好試探試探。就當是替自己家閨女,把把關了吧。”


    ......


    家中,李憲正在回到家的李潔說了美國那頭需要去人,長期坐鎮組織廢紙板進口,想讓她去的事情。


    按照李憲的想法,李潔是自己的親妹,又是會計出身。之前有意出國,為了這個事兒特地準備了一年多的時間。各方麵的條件都合適不說,而且李潔如果能在美國紮下根兒來,他也想著給蘇婭辦個出國,讓李潔在那頭聯係個最好的喉科醫院,給小丫頭看看嗓子。


    這事兒是他早就算計著的,但是這麽長時間來,一來蘇婭對於給她看病的事情很抵觸,二來也確實是脫離不開身,才一直拖了下來。


    現在眼見著集團走上正軌,各方麵業務趨於穩定,他心裏邊兒也就計較上了。


    可這頭正跟李潔談著,那邊兒,自己那部許久未用的大哥大便就響了。


    聽到薛靈說已經跟孫衛民說了,那頭讓自己挑個時間過去,找計委的人溝通溝通的時候,李憲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是......這事兒你麻煩孫書記幹嘛呀?我不是說了嘛,這事兒容我再考慮考慮,看看能不能通過正常的流程和渠道解決,哪怕多花點錢呢!”


    “李憲。”聽他這麽說,電話那頭的薛靈語氣嚴肅了下來:“我以集團總經理助理的身份,請你現實一點兒。這一次的省內輕工改造工程,不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鬧。這一批計劃內的企業,都是中型以上的國營生產單位。多少人都在盯著你知不知道?正常流程,你認為等到咱們新北,能剩下什麽?不提前表現出接手的意願,你認為計委那頭製定改造計劃的時候,會考慮咱們?現在衛生紙衛生巾兩塊業務的競爭那麽激烈,內有恒安維達,外有寶潔花王,不趁著這個機會抓住身邊兒的產能和技術,你還想等卿島的基地一年,什麽都不做,幹瞪眼看著咱們落後於競爭對手嗎?”


    這一番話說出來,李憲沉默了。


    薛靈說的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計委是什麽情況?


    跟計委打交道,就不可避免的要牽扯到夏光遠那個王八蛋。就在去年年底,他還指天立誓讓夏光遠看著自己是怎麽不靠他,也能一步步走起來的。


    現在,一想到自己要看夏光遠臉色謀好處,李憲心裏的這道坎兒,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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