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李憲心裏有了數——他覺得章蔭是病急亂投醫。


    根據章蔭所說的,因為收購價較其他的回收站高,她的碼頭每天吃進十幾噸的廢紙殼,平均每個月發往內地將近四百噸。


    這些東西在內地加工製造成回收紙漿,那就是二十幾萬的利潤。


    主要矛盾就體現在這兒了;章蔭的廢品收購價高,做出來的回收紙漿質量高,價格上卻跟港城這頭供應內地的回收紙漿差不了多少。


    兩相一比較,不光是章蔭這頭賺了多少錢的問題。更是在於章蔭這樣的做法,對於整個港城的回收紙漿產業造成了一個“不良影響”。


    如果按照後來的說法,這就是給行業樹立了一個標準。


    但問題是,如果企業有實力有背景,那麽這個標準才能稱之為標準。


    沒背景沒實力?


    那不好意思——這叫起刺兒。


    現在新義和掌控了港城絕大部分的回收紙生意,涉及到的,可是每個月幾十萬真金白銀的收益。


    所以別說是林家出麵,就算是找港督出麵,這個麵子都不一定能賣的出去。


    不過,雖然李憲覺得這件事情不靠譜,可想到對方上門來找自己,無非就是想通過林家跟新義和取得一個對話的機會,他也沒說什麽。直接給林建嶽打了通電話,將章蔭的情況說了一遍。順帶著,幫蟹老板提了一下那批被扣在了匯通碼頭的貨。


    林建嶽有點兒為難。


    林家在港城算是頂級富豪不假,可是林家的生意都是正經生意。這麽多年靠著和英港政府保持密切關係,通過社會捐助和林家本身的影響力,跟這些見不得光的社團其實沒多大的交集。


    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麽力度。


    更何況,現在的港城社團都或者想趁著英港政府在97年撤出,利用剩下的這三年時間狠狠撈一筆,或是為自己洗白做準備。涉及到錢財的事情,更是不好幹預。


    礙於李憲的麵子,林建嶽倒沒說什麽,隻是在電話之中告訴李憲自己會想辦法跟新義和那頭溝通。


    就這麽,在林家的馬場,跟章蔭和謝龐溜達了約莫一個小時之後,李憲才接到了林建嶽的電話。


    但是那頭的回複,可不是同意章蔭的對話請求。


    而是直接給出了條件——撤出港城,或者繼續在港城做下去也行,隻要中南控股願意拿出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而且在港城的收購站必須關閉,從此之後廢紙的供應環節由新義和負責。


    “李憲,那邊不給麵子的。這件事情,我勸你還是不要管了。新義和現在想吃掉尖沙咀和全港城的廢品生意啊,我雖不清楚,可也聽說過。他們現在是瘋的!不要給自己添麻煩啦。”


    其實新義和倒也不是全然沒給林建嶽麵子,至少謝龐的那批貨,對方說了挑時間給放出來。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麵對林建嶽的勸告,李憲默默的掛掉電話。


    剛才為了讓章蔭聽到對方的要求,他放的是免提。


    林建嶽的這一番話,同樣清清楚楚的落進了章蔭的耳朵裏。


    這兩項要求,不論哪一個,都不在她的接受範圍之內。


    神色變換一陣後,章蔭強笑著對李憲點頭,“李憲老弟。不管怎麽說,這事兒還是謝謝你了。”


    意料之中的沒幫上也幫不上。


    不說撤出港城和憑空要人公司一半股份這種幾乎等同於搶劫的要求,就說要掌控廢紙供應環節這個要求。


    這意味著啥?


    意味著從此之後,港城的廢紙什麽價格完全就是新義和一張嘴說了算。多少錢收,多少錢賣,人家看心情的。跟這樣的壟斷商合作,要是特麽能讓人賺到錢,李憲都敢把自己腦袋摘下來給國足當球踢!


    麵對章蔭的致謝,李憲擺了擺手。


    四月末,正午時分。高高的豔陽天上,幾朵白雲如蒼狗悠閑漫步。日頭很高,但是白色的,看一下就能把人眼睛紮個黑窟窿的日頭,卻已經略顯毒辣。


    陽光散落在別墅後身的馬場之中,花心大少甩著梳理得用了飄柔一般的馬尾鬃,渾身腱子肉盤紮,時不時小跑幾步或者飛身一躍,彰顯一下自己良好的體魄和高貴純正的血統。


    看著花心大少,章蔭一陣出神。


    本想著借一借林家的勢,讓自己稍微不那麽被動。可是現在看來,這如意算盤,倒是打了個空。


    既然是這樣,她也就沒了跟李憲閑聊的心思,跟李憲又是一番客套後告辭離去。


    “這他媽的,港城這群驢馬爛子這也太能熊人了!”


    章蔭在這兒,謝龐還壓著火。待章蔭一走,謝龐這徹底控製不住了。


    “特麽還是混道上的呢,這一點兒道義也不講啊!哪有這麽……這麽欺負人的?”


    麵對蟹老板的義憤填庸,李憲也是無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淤泥。哪兒還不是一樣?”


    嘴上是這麽說,可是李憲此時此刻,心裏邊兒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


    自己跟章蔭沒什麽交集,也就談不上曆史小蝴蝶改變進程之類的哲學問題。按照這個邏輯出發,現在發生的事情,勢必不會對章蔭未來成為女首富產生什麽影響。


    也就是說,自己幫不幫得上忙,章蔭這一關都是過了的。


    但是怎麽過的,他卻是實實在在記不起來了。


    思來想去也沒從自己有限的記憶之中搜尋出個一二三來,李憲便打發走了發了一通牢騷的謝龐,見時間不早,李道雲還沒有回來,去了瑪莉亞醫院。


    嚴時強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已經醒了過來。


    剛在鬼門關前頭浪了一圈兒回來,身體還虛得很,可是精神狀態出奇的不錯。


    當李憲來到病房的時候,這家夥正嚷嚷著等自己能下床就去找那些爛仔算賬,要“拿著一把西瓜刀從尖沙咀砍到油麻地”,把新義和所有馬仔的闌尾都給割下來。


    很顯然,這家夥把闌尾這兒人類進化不完全,對身體毛用都沒有隻能發發炎的物件看的很重。


    認為自己沒了闌尾,損失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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