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增進感情的最好場合永遠是在飯桌上,一頓飯吃下來,兩杯酒下了肚,倆家人就嘮開了。李友充分的發揮了酒戰士的屬性,在明明中午的酒還沒醒的情況下,又把朱老五給陪了個好。


    李憲自然也得作陪,不過他不太愛酒,隻是礙於場合不太好下桌,就隻好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朱老五兩口子聊天,一邊哄著朱老五的兩個閨女。


    朱老五家幾個孩子的名字都挺有意思,老朱家族譜傳到這一輩犯“碧”,可是女孩子家不能入族譜,就瞎起。倆閨女一個叫朱翠花一個叫朱翠朵。


    四個小子剛出生幾天朱老五就被逮起來了,至今沒有大號,隻是用三四五六代替。


    虧得這一胎就四個,要不然可能朱重八就出來了。


    可能是聽說過李家老太爺身上有道行,酒喝到了一半兒時候,朱老五就跟李道雲提了一嘴,看看老太爺能不能幫著四個小子起個名。


    這事兒李道雲可愛幹。


    最近雖然口口聲聲說不起掛了,可是帶了一輩子的本事,就跟抽了一輩子的煙似的,忍一時可以,時間長了難免技癢。


    果斷問了四個孩子的生辰八字,老太爺拿出三枚銅錢放王八殼子裏逛蕩了幾圈,叮叮當當往炕上一扔,又拿了卷煙紙和鉛筆寫寫畫畫一陣,出了四個字。


    “水沐清華”


    按老太爺的說法,前三個孩子是子時出生,五行屬木,要以水潤發生。後一個孩子不巧,生出來的時候就到了醜時,屬土,就佐木催生機。


    “朱碧水,朱碧沐,朱碧清,朱碧華……”


    看著炕上吃過了奶,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四個孩子,朱老五一拍大腿,“李爺,這名起的好!等孩子來年懂事兒了,我帶他們過來給您磕頭!”


    四個小奶娃仿佛是對自己的新名字挺滿意,睡夢之中在炕上齊齊的發出一陣貓兒一樣的夢囈。


    李道雲得了誇獎笑嗬嗬的擺了擺手,“我能不能活到來年還他娘兩說呢,老五啊,你現在還是想想把這六個孩子好好拉幫大了,有出息才是正經。”


    對老太爺的說法,李憲是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


    按照他的思維生男生女都一樣,這都有了倆閨女了,又要了四個小子,實在是沒有必要的一件事兒。


    這特麽六個孩子,四個小子……九三年出生的……


    倆閨女好說,朱老五和他媳婦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人顯老了一些,將將三十卻看著像四十歲似的,可是模樣倒都不差。兩個閨女雖然造的邋遢了點兒,倒能看出來都是美人胚子。就算日後出落不起來,估計也是不愁嫁的。


    可是二十多年之後這四個小子……可他娘就麻煩了啊!


    按照那個時候的娶妻標準;


    在家,邦業地區二十多年小年輕結婚彩禮三十萬起,外加男方工作或者是十坰地,再外加城裏的車房。


    在外……嗬嗬嗬嗬額嗬嗬嗬、


    看著炕上正在翻身的四個小娃子,李憲默默的冷笑;都他娘好好學習,往北上廣深發展,到時候讓你爹感受一下我大天朝的房價威力,再吃口屎冷靜冷靜,反思一下要這麽多兒子有個鳥用。


    想到這兒,李憲拍了拍吃完了飯就纏在自己身上,一門兒盯著自己看,眼珠都不挪開的朱翠花小蘿莉的腦袋瓜。


    “翠花啊,以後找個好婆家。”


    小蘿莉眯起大眼睛,咧嘴露出一口細密的小白牙,“嗯呐,我以後就找李叔這樣式的!”


    噗、


    一桌子人聽小丫頭片子的無忌童言,都笑了。


    王芷葉順手掐了掐小孩兒的臉蛋,“你找他這樣的幹嘛?他可是個臭流氓。”


    “李叔才不是流氓!長得這麽好看,咋能是流氓?我娘,我娘還說了,說他在場子裏最有本事!”


    抱著李憲大腿說完,小丫頭似乎是害羞了,把臉一下子埋到了李憲懷裏,“我不管,我以後找婆家就找這樣式兒地!”


    小丫頭的早熟讓一家人哈哈大笑,就連蘇婭都憋不住樂,看著李憲飄向自己得意的目光,她又正了臉色,白了一眼。長長的睫毛裏邊,分明扇出了兩個字——臭美!


    陳桂香倒是不好意思,拉過自己的大閨女,罵了聲臭丫頭。


    看了看笑的爽朗的李憲,又看了看他身後兩個仙女兒一般的姑娘。心說傻孩子,你要是能有這個福分,趕明找個這樣的男人,咱家祖墳上那是得發多少青煙……


    ……


    將朱老五一家送走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一家人收拾收拾也就睡了。


    不過次日一早,一家人重新聚到了飯桌前,又說起了朱老五家的事兒。


    雖然現在朱老五出獄一家人團圓了,可李友還是惦念,“這朱老五家房子讓計生辦的扒了,地又絕產,光靠著老五媳婦那幾十塊錢的工資,這冬也過不去呀。”


    之前在朱老五家最困難的時候拉幫了一把不假,可是李友能當上這個場長,也虧得陳桂香當初站了出來,當眾揭穿了高大義舉報超生的事兒。


    昨晚上在飯桌上問了朱老五以後的打算,這個年屆三十的漢子也愁。林場就是靠著這點兒地,家裏邊兒本來就欠了一腚的饑荒,現在絕了產,債都不知道咋還呢。家裏邊兒六個孩子,日子也不是什麽好日子。


    想到這兒,李友看了看自己二兒子:“要不,讓朱老五也去做點收個山特產啥的?高低算是個出路。”


    “不行!”


    他剛說完,李憲就斷然拒絕。


    “你這人心這麽硬呢?一大家子多慘呐。”剛才在飯桌上,王芷葉已經弄明白了朱老五家的事情,對於這一大家子倒是頗為同情。


    此時見李憲舉手之勞都不樂意出,她嚷嚷了一句。


    “你懂個雞兒!”


    李憲沒慣著,直接懟了回去。


    他頂煩什麽都不懂就替自己做主的。


    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林場的人拎著東西過來串門,好話奉承不要錢的扔過來,都求著在初加工場謀個差事或者是得個收購員的資格。


    可是李憲誰的麵子都沒給,都給攆了回去。


    為的是啥?


    就是為了樹個規矩,讓林場裏的人都看看,隻有堅定跟著自己,跟著老李家走的人才有肉吃。


    馬嬸兒那些第一批的追隨者,作為榜樣也好,作為警示也罷。利益必須得到保障,而且必須要有唯一性和獨特性。


    所以這個口子堅決不能開。


    往裏麵亂插人,別人看見了怎麽說?


    ——啊,敢情老李家這是跟誰關係好就能讓誰吃的滿嘴流油?


    再說,馬嬸兒等人怎麽想?


    ——啊,當初我們不顧別人冷言冷語,讓林場那幾個管事兒的壓著,不管不顧的跟著你幹,到現在隨便兒就過來人分蛋糕?


    雖然陳桂香當初在李友競選場長的事情上有功勞,可是一碼歸一碼,這可跟初加工場的事兒沒關係。


    規矩不能亂。


    李憲的心思,李道雲大致能理解。


    老太爺將胡須上沾的青粥摘了下去,想了想,用筷子點了點李憲:“孫兒,你這麽幹倒是合理。可是爺得提醒你一句,不患寡而患不均。當初你爹競選場長的時候,說的是帶領場裏人一起致富。現在馬閨她們指著采購員賺到了錢,敲打敲打其他人是好事兒。但這可不是長久之計,時間長了,看著這一小波人發財,其他的人受著窮,那難免不起歪心。到時候不論是你爹這個場長不好幹,你這個初加工場,怕是也得起變數。”


    李道雲的話有一定的道理,李憲之前確實也想到了這兒。


    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爺,道理我懂。”


    “那你打算咋整?”李道雲捋著胡子,問到。


    “初加工場那邊兒,肯定不能再讓其他人染指了。不過,為了讓我爹這個場長當得安穩,也為了山特產開發公司往後能順利的辦下去,場裏的這些鄉親,該帶還是得帶一把。”


    當初承包下漿果研究所,李憲是注冊了一個公司的——林翠山特產開發公司。保健品這一塊雖然是他想到的第一塊業務,但是絕對不是唯一的一個。


    從後麵回來,用後世的眼光看現在的林區,實在是一個大大的聚寶盆。這裏麵能做的文章實在是太多了。


    木材,礦產這一類的資源產業,山野菜,藥材亦或者是林區養殖這一塊綠色產業,站在經濟體製改革初期這個全國經濟中心還沒有嚴重偏移到南方沿海去的風口上,可以操作的空間都很大。


    而想要把這塊做起來的基石,就是林區,以及林區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他將李友捧到場長位置上的一個重要原因。


    “咋帶啊?”李友見兒子有了想法,連忙問到。


    “那招不還多了?”李憲揮了揮手,又給自己盛了碗大米粥,敲了個鹹鴨蛋。蛋黃一挖,蛋清連殼直接扔了。


    “你就吹吧!”一邊,王芷葉看不下去了,“林場這邊兒幹點啥多不容易,初加工場要是不對場子裏的人開放,現在馬上就要入冬了,你還能幹啥?”


    “能幹的多了!”李憲瞥了她一眼。


    正在這個時候,鄒妮端上了一盆土豆絲酸菜湯。


    現在一般的人家酸菜還沒醃製好,李憲以前就好這口,不禁夾了一筷子。


    味道不錯,很正。


    看著王芷葉一臉的鄙視,他微微一笑,將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用筷子指了指那鋁製菜盆。


    “就這酸菜,要是搞一搞都是幾百萬的生意。”


    酸菜這東西在東北簡直就是家家都有的東西,再常見不過了,可誰也沒見過市場裏賣酸菜的。


    更別說指著酸菜發財了。


    “我說今天早上還陰著天,怎麽就晴了?雲彩都讓你給吹跑了!一個酸菜幾百萬的生意,你咋不說你能上天呢?”


    王芷葉自然不信。


    切、


    天麽不就是?


    老子上過好幾回了!


    下回老子不僅要上天,還要睡個空姐我還真就不怕跟你講!


    “你看著吧,就這個酸菜。”李憲李憲扒了口酸菜,含含糊糊道,“我給你做出幾百萬的效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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