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會計家昨晚鬧到了半夜才消停。


    在將背過氣去的劉會計弄醒之後,劉會計緩了不大一會兒就摸黑去了招待所。當從孟慶偉那得知李憲竟然認了前森保科科長當幹爹之後,劉會計心裏堵了口氣,差點又沒背過去。


    這一腳,結結實實的踢到了鐵板上啊!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他咋也想不明白,那欠了一腚眼子饑荒的李家老二,怎麽就在外麵結了那麽大的機緣。


    劉寶經過一晚上的鬧騰,今天早上精神倒是好點兒了。吃了一小口飯之後,自己蹲到了牆角玩兒。


    看著鼻青臉腫的孫子,想著孟慶偉昨晚對自己“去找找李家說和,讓他們放一馬”的囑咐,劉會計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窩火!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自己媳婦殺豬一樣的尖叫。


    “李老二,我家劉寶讓你打成那樣兒,我兒子也讓你這狗東西給整森保科去了,你還敢來?老娘豁出去和你拚了!”


    聽到這,劉會計連忙批好衣服,閃身出了屋子。與此同時,四鄰八舍的鄰居聽聞動靜也都到了院子裏伸著脖子觀看。


    劉李兩家的紛爭,可比林場口天天擰的大秧歌好看多了。這事兒,昨晚上已經傳了半個林場,估摸著今天就要成為最新熱門話題。


    見劉會計媳婦張牙舞爪的過來,李憲一個側身:“嬸子,我可是來拜年的!”


    聽到這話,劉會計媳婦一愣,心說難道這小子還知道點兒進退,懂得在林場這一畝三分地自家不好惹,主動上門來賠罪道歉來了?


    可是看著兩手空空,除了咯吱窩地下夾著的一遝紅紙,沒有啥誠意啊?


    正在這時,劉會計出了屋子,將自己家根本就不壓事兒的媳婦拽到了一旁,對李憲冷哼了一聲,“李老二,你過來幹啥?”


    李憲嗬嗬一笑,揚了揚手裏的對聯:“這不過年了嗎,去年一年瞎折騰,也沒賺著什麽錢。思來想去,劉會計是個體麵人,所以就投您所好,撿點兒文藝的。這不,大清早寫了副對聯,給您送過來了。”


    劉會計心裏奇怪,雖然在林場一般串門送禮都是煙酒糕點這種實惠東西,可是他也聽說過大城市的體麵人送文玩字畫的。


    可是這過年送對聯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隱隱約約之中,劉會計覺得麵前這小子怕是沒按什麽好心,指了指自家院門房門上紅彤彤的新桃,“小年那天我們家都貼完了,用不著!”


    李憲四下打量一圈,發現了空空蕩蕩的豬圈,他嘿嘿一笑,“嘖!你看,這事兒多寸。老四,來來來,把漿糊拿來。”


    “哎!”在家裏,李匹現在就是自家二哥的狗腿子。別的他不知道,但是通過這一夏天自家因為二哥的變化,他就覺得李憲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所以,二哥讓幹啥自己就幹啥。


    他當即拿了刷子,將塑料袋裏裝著的噶瘩湯麵糊糊刷到了豬圈上。


    李憲立刻將對聯展開,當著劉會計和周圍鄰裏的麵貼了上去。


    看到那對臉上的內容,劉會計直接就瞪大了眼睛!


    隻見上聯書;“若圖肥頭大耳,需持大氣廉氣一身正氣,方能早日胖胖。”


    下聯是;“想要膘肥體壯,必戒歪心賊心持坦蕩心,方能富貴平安。”


    橫批:“自個尋思”


    這副對聯的意思,周圍鄰裏看了個七七八八。但是身為文化人的劉會計,可是理解的通透!


    這他娘的不僅僅是自己是豬,還他媽譏諷老子監守自盜,心歪氣不正呐!


    這小比崽子,得了勢竟然欺負上了門兒!


    一把推開詢問對聯是啥意思的媳婦,劉會計氣的渾身發抖,指了指李憲,“李老二,你行,你行啊!”


    李憲嗬嗬一笑,當著眾人的麵,從之前劉會計買房遭拒起始,連帶著後來劉潔工資和李清家丈地,再加上昨天下午劉寶欺負李玲玲時罵的那些埋汰話,一股腦的數落了一遍。


    然後,看了看劉會計,又看了看在場看熱鬧的所有人,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們老李家,從來根根本本過日子。我們家賺錢,走的都是堂堂正正的路子。沒損害過林場裏誰家一分一毛,反倒是三十多戶人家指著我的買賣吃飯。沒錯,我李憲是在外麵欠了點兒錢,你們背地裏以為是四十萬,對吧?”


    麵對李憲的逼視,周圍的人們目光躲閃了起來。在背地裏嚼舌根他們敢,但是當麵說,他們沒那勇氣。


    見到這,李憲哼哼一笑:“今天還不怕告訴各位,四十萬是老黃曆了!現在我在外麵欠了一百六十多萬!”


    嘩!


    聽到這個數字,周圍人都炸了。


    一百六十多萬呐!


    那是啥概念呐?


    一個林場職工就算不吃不喝,一輩子能攢下多少錢?一個月就算一百五,這人能活一百年,也就十八萬呐!


    這一輩子咋能還的清了啊!?


    再次看向李憲,人們的眼神已經從躲閃變成了厭惡。


    “窮掉底兒了還這麽橫,李老二,你他娘的可真有臉麵!”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李憲發哂道“臉?我還真就有臉!不跟外麵比,就跟林場裏衡量,老子欠下的賬,你們一輩子都還不清。可是老子去年幾個月賺的錢,你們也一輩子也都賺不到!”


    麵對所有人的鄙夷,李憲一揮手:“跟你們說這個沒意義。今天來,就是要告訴某些人。我們老李家本本分分過日子,沒想招誰也沒想惹誰,可是誰要是跟我們家過不去,想沒事兒踩呼踩呼,那你們可得掂量掂量自己斤兩!”


    說完,他看了看劉會計,“想讓你們家老大回來,簡單。再怎麽說都是鄉裏鄉親,我也不讓你磕頭認錯,也不用你鞠躬道歉。低個頭,備份果子去我們家串個門拜個早年,以後少整那些歪門邪道,這事兒就算完。”


    說完,也不再理眾人反應,直接帶著身後使勁兒攥著拳頭的李匹揚長而去。


    ……


    回家方向的小路上,李匹激動壞了。


    “二哥,你咋這麽牛逼?你這麽牛逼隨誰啊?”


    這話問的李憲沒法答了,憋了半天,他才在李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心說反正不隨你。


    不知道李憲複雜的內心活動,李匹嘿嘿一笑,摸了摸後腦勺,“二哥,可是剛才你把劉會計得罪死了,沒事兒吧?”


    李憲冷哼一聲,“他大兒子還在森保科手裏呢,能有啥事兒?惹不起的人,你認為我回去惹?”


    李匹呲著大馬牙,“二哥你太賊了!”


    哼!


    特麽不賊的話小時候得多挨多少揍?


    李憲心裏吐槽了一句,大步奔著家的方向走去。


    早上去劉會計家鬧了一陣,李憲心裏舒服多了。帶著李匹在林場裏逛了一大圈,直到了快晌午時才回到了家。


    他們倆是浪了,可是家裏還有個傻丫頭,整整一上午都沒出屋門。


    昨晚上李潔就沒吃飯,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門反鎖之後再沒出來過。


    回到家的時候,鄒妮端著壓在一個大碗裏的飯菜,隔著門勸說。


    見這,李憲走上前去,將飯碗接過,“媽,你去忙吧,我勸勸老三。”


    將不放心的鄒妮哄走,李憲輕輕的敲了敲李潔的房門,“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兒開開,二哥要進來。”


    聽到他作怪的聲音,裏麵有了響動,“二哥,我知道你要說啥。我沒事兒,也不會做傻事兒,我就是想一個人靜靜。”


    李憲歎了口氣,“三兒,你這麽說二哥心裏不得勁兒。要是沒有我背饑荒,你和高明的事兒也不會鬧成這樣,二哥對不起你。”


    這話說完,屋裏乒乒乓乓一陣響,然後門就開了。


    素麵朝天,眼角還掛著眼屎的李潔光著腳丫子站在地上,怒道:“二哥,你咋能這麽想,這跟你有啥關係?分明是高明他們家狗眼看人低。”


    李憲嘿嘿一笑,進了門,將飯碗往炕上一放:“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不這麽說你不開門呐。”


    李潔一愣,隨即輕輕的在李憲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二哥你咋這麽壞呢?”


    李憲指了指那還冒著熱氣的飯菜,“吃點兒吧,媽特意給你留的。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了哪有力氣生氣啊?”


    李潔憋了憋嘴,沒動。


    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李憲歎了口氣,坐在了火牆前的凳子上,“三兒,現在就咱兄妹倆。你跟我說實話,你糾結的是啥?”


    李潔搖了搖嘴唇,眼睛裏泛了淚花,猶豫再三,吐露了心事:“二哥,別的我都不怨。我就是恨高明那個王八蛋!他們家不同意我倆,他就不知道努力努力?從我喝藥到現在,那沒心肝兒的自始至終沒找我。我……我可是啥都給他了!嗚……”


    說著說著,她就一把趴到了炕沿上痛哭了起來。


    哎、


    李憲歎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李潔的後背,“你不是說把他給忘了嗎?你不是說要出國嗎?既然他是王八蛋,咱就不想了,成不?”


    “不行!”李潔騰一下起身,“我咽不下這口氣,年前年後,我非得找個機會當麵問問他,到底是啥意思!我李潔哪兒做的不對,哪兒做的不好!二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想跟他有瓜葛了。問明白了,我也就能徹底放下了!”


    聞言,李憲搖了搖頭。


    還真是傻丫頭。


    感情這事兒,要是能揪的明扯的清,還叫啥感情?


    斷了就徹底斷,越糾纏,它就越亂啊。


    正當他為了李潔的天真幼稚而歎息的時候,門口一陣吵嚷。


    李憲立刻起身,看到門外的人,他直接出了屋子。


    院門口,劉會計家的二兒子劉廣發,正帶著十五六個小年輕,手裏拿著鐵鍬大斧,怒氣衝衝的砸著大門。


    “李老二,欺負到我們家了?今天你要是不把我哥放出來,老子滅你全家!”


    李憲心中一凜,大叫不好。


    這個劉廣發是現在林場的團副書記,手下管著的都是林場裏的小年輕。王清河幾人在山上還沒回來,徐兵他們現在又聯係不上,自己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怕是要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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