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溫淡淡一笑,舉起那黑褐色的小瓶,仰頭飲盡。


    兩人靜靜坐了許久,並沒有預料之中的毒發,寧溫微微一頓,“不是毒?”


    “是毒。”白蘇微微勾起唇角,站起身來,“阿翛既然如此縱容你,我作何要去做那惡人。這瓶子裏是情毒,相思纏。”


    白蘇垂首,烏黑的發絲從肩上垂落下來,暖風習習,宛如一幅絕世名畫,淡淡的卻韻味雋永,“相思纏對於無情之人是致命毒藥,但這天底下又有誰真正無情?你服下這相思纏,我與你便兩清了,如若你還有心裏當真還有一絲愧疚,相信能夠做出最正確的選擇,昭德公主的遺體,還是你親自帶回建鄴安葬吧,這是你欠她的。”


    以寧溫的手段,如果想從顧翛的身邊消失,定然能夠消失的不露一絲痕跡,顧翛固然聰明,但與白蘇的性子很像,一旦被感情動了心神,很難再去站在客觀的角度上去看待問題,因此如若寧溫想騙他,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相思纏是什麽,寧溫也有所耳聞,因為若不是為了保護他,籍巫恐怕也早就服了此毒,相思纏對於得不到結果的人來說,是毒,也是療情傷的藥。


    寧溫放下藥瓶,繼續收拾棋盤上的殘局。


    期待了那麽多年的再見,終究是如一陣清風吹過,在春末的暖陽中帶著一絲冷意,恍若夢一般,但是這樣已經足夠了,寧溫原本也未曾期待的太多。


    “明明是那麽聰明的人,卻總做蠢事。”一個清冽的聲音悠悠從頭頂傳來。


    寧溫渾身一僵,方才說的甚是瀟灑,但發覺那些無情的話被顧翛聽到之後,心裏竟然有些慌。


    一襲玄袍從房梁上輕飄飄的落了下來,帶起些許灰塵,緩緩坐在寧溫對麵,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住寧溫收棋子的手,袖子中滾落一瓶同樣黑褐色的小瓶,直直滾入他的手背上。


    顧翛將寧溫的手翻過來,把那瓶子放在他手心裏,“母親狠不下心,就讓我來吧,你不該騙我。”


    寧溫抬眸瞧了顧翛一眼,那俊美的麵上滿是笑意,眼中也盡是溫柔,卻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冷意,那從眼底透出的絕望,便如一把利劍,刺痛他的心。


    對,是痛,寧溫眸子一顫,原來自己還是會痛的,隻是這滋味並不妙。


    “對不起。”寧溫拔開瓶塞,胡亂飲了下去。


    顧翛歎了口氣,轉頭看向院中的修竹,看著白蘇離去時走的路,體味母親的苦心,心中百味聚雜,眼神暗了暗,道,“禦史大夫繁湛之女,繁星,我瞧著不錯,過幾日我便讓祖父去提親,與你廝守,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這天下,除了我一人如此想,怕是沒有任何人會明白,包括你。”


    寧溫捏著瓶子的手微微一緊,卻聽顧翛繼續道,“其實我所求不高,隻要你在我身邊便好,哪怕隻能做朋友、叔侄、陌路,隻想偶爾能看見你一眼。”


    “嗬!其實我也不虧。”顧翛笑聲中帶著哽咽,玩笑一般的口吻道,“你瞧,你身上我哪兒沒摸過?就差……就差……也不差什麽了,這樣挺好,占了很大的便宜。”


    顧翛忽然背過身去,用袖子在麵上胡亂抹了抹,將一張俊臉揉的泛紅,才轉過身來,微紅的眼瞼已經出賣他方才掉的眼淚。


    “我也不想這般慫。”顧翛笑道,他真的不想露出一絲絲的不舍,在一個根本都不在乎自己的人麵前,如此悲傷,並不能獲得絲毫回報,隻是讓自己的尊嚴倒塌罷了。


    “輒淺。”寧溫說不清為何,看見這個強裝堅強的少年,心裏堵的厲害,很想使勁的呼吸來讓自己舒服一些,然而他是習慣了偽裝的人,即便難受,也能夠不動聲色。


    寧溫知道,現在說什麽都顯得太過輕飄,顧翛比誰都看的清楚情況,他連白蘇的調虎離山之計都能一眼識破,偷偷隱匿在房梁上一上午,就為了偷聽白蘇想說些什麽。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一瓶是解藥。”寧溫越發的難受,他對顧翛並不是那種感情,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且正如白蘇所說,這個少年太過睿智,根本無法敷衍。


    “嗯。”顧翛淡淡的應了一聲,忽然抬起手來,想要去觸碰寧溫麵上的傷痕,但指尖剛剛摸接觸,便又收了回來,嗤笑道,“執著,傷人傷己,自欺欺人亦不能長久,今日聽了一番真心話,我再也裝不下去了,明知道你心裏沒有我。”


    顧翛起身,墨發散落,密密的遮住臉,陽光透過黑發,在麵上留下投影,絲毫看不見表情,隻是那一身的悲傷,即便玄袍墨發遮的嚴嚴實實,也令人覺得不安。


    “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倒是有些道理的,青燈古佛必然能消弭業障,我之前,不過為了與你嗆聲,才會狡辯,放開心胸罷。往事已矣,莫要放在心上了。”顧翛一襲廣袖大袍絲毫沒有從前優雅且意氣風發模樣,口中卻還說著安慰寧溫的話。


    這等情形是何等的戮心,寧溫知道在自己的一生裏,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如此對他,即便最終被傷的體無完膚,心裏惦記的還是他。然而,這份感情不屬於他,他要不起,也不敢要。


    看著顧翛的身影越走越遠,寧溫想說些什麽,說,日後會想起他的好,說,會在佛前為他祈福,說,如果能有來生也會去找他。


    可終究,沒有能夠說出一個字。


    “淨空大師。”一名黑衣劍客捧著一個包裹放到寧溫麵前,“這是主公命屬下轉交給您的,主公說,日後隻要大師待自己好些,他絕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之中。”


    寧溫解開包袱,裏麵有幾本經書,兩身僧袍,六七雙鞋履,還有一頂柳條編的鬥笠。


    翻開經書,清俊的字跡躍入眼簾,字字皆好,力透紙背,有當年顧連州的幾分神韻,應當是顧翛親自抄寫,但看紙張有些泛黃,應當是有些年頭了。


    寧溫翻看著,裏麵忽然掉出一張信箋,上麵的字明顯已經成了形,翩若遊龍,瀟灑不羈,自成體係,上隻寫著幾個字:臨別贈友。落款是顧輒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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